越明宵心裏頭惦記著晚上要跟韓謹好好聊一聊，這回放學也沒有再磨磨蹭蹭讓韓謹等半天。距離放學鈴聲還有三分鍾時她就開始整理書包。伴隨著鈴聲響起，她蹭地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嚇得郝佳佳捂著胸口小聲尖叫起來。

    韓謹卻並沒有多驚詫的反應，隻微愕地抬起頭看越明宵。

    “快點快點。”越明宵拍著韓謹的桌子催他。

    韓謹點了點頭，飛快地整理起自己桌麵上的東西，不到一分鍾就收拾完畢。他背好書包對著還在呆愣的郝佳佳說：“讓一讓，讓我出來。”

    郝佳佳愣愣地“哦”了一聲，將椅子向前挪了挪，給韓謹讓出條位置來。

    “怎麽了嗎？”韓謹小聲問。

    “哎呀其實也沒什麽。”越明宵揉了揉鼻子，握著韓謹的手腕快速地向外走，“我就是有些話想跟你說。”

    韓謹點了點頭，乖順地任由他牽著一口氣下樓到操場。看著四下人煙稀少了許多，越明宵這才鬆開拽著韓謹的手，腳步也變得慢悠悠起來。

    “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越明宵蹙著眉想了想，回憶了一下徐辰下午說的內容，最後幹幹巴巴道：“韓謹，你真的不想參加藝術節是吧？”

    “你不是和他們也說了麽，我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

    “我後來又想了想，萬一你忽然又改主意了呢？”越明宵說，“其實同學們也都挺期望你參加的，你要是參加也很不錯。”

    韓謹低低“嗯”了一聲：“那你希望我參加嗎？”

    “我？我肯定是尊重你的意願。你想要參加就參加，還是那句話，我也不想逼迫你做什麽事情。”越明宵說，“但，我以為對你好的事情可能也不是完全對你好。所以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多問問你才行。”

    韓謹想了想，認真道：“明宵，我確實是不喜歡參加這類的集體活動的。但是……”

    他抿了抿嘴，聲音放輕了一些：“小學的時候我們和吳瑛不是也一起表演節目了嗎？所以……”

    “因為我和小瑛是你的好朋友。”越明宵打斷他說，“韓謹，我知道你可能對於‘朋友’的定義沒有我那麽廣泛，標準是很高的。所以我知道今天在場的要參加節目的這些人不能都算成你的朋友。”

    “你說的是。”韓謹點了點頭，“但是有你一個人需要我參加的話，我肯定也會參加的。”

    他垂著眼，語氣又堅定了許多：“明宵，我們認識已經十二年了。你知道我不愛湊熱鬧，我也知道你不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格。所以……所以，我覺得你可以再麻煩我一點。如果被你麻煩的話，我並不會覺得麻煩。就像去年軍訓的時候，我幫你拎行李，給你買東西帶吃的。你會覺得很麻煩我，但我其實一點也不會覺得麻煩。”

    他這一通話“麻煩”來“麻煩”去說得很是拗口，但意思卻很是清楚。越明宵想了想，忍不住笑著說：“所以，我想著不要給你添麻煩反而給你添麻煩了？”

    說著，她朝著韓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向活潑爽朗的笑容。韓謹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輕輕點了點頭：“嗯，我其實就是想說這個。”

    “好了，那我知道了，以後肯定會跟你更不客氣的了！”越明宵拍了拍韓謹的手肘，如釋重負地舒出了一口氣，“哎，那下周我晚上應該還需要留在學校排練——那我不跟你客氣了，到時候你留下來自習吧？我結束之後咱們還能一起回家。”

    韓謹的表情更輕快了許多，堅定地點了點頭：“好。”

    “哎，那我再得寸進尺一點。”越明宵做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到時候你也別顧著自習了，我們需要個什麽搬東西啊、跑腿啊、對戲啊，到時候就都交給你了哦！”

    “沒問題。”

    “放心，活不會讓你白幹的。我還可以封你個，嗯，後勤部部長吧。”

    “可以。”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示的大門口。門外滿滿當當擠滿了接孩子的家長，越明宵一眼就在攢動的人頭當中找到了韓謹媽媽的麵孔，又一如既往地踮起腳尖高高地揮了揮手。韓媽媽看到，也含笑朝她擺了擺手。

    兩個孩子跟著韓謹媽媽找到停著的私家車。剛一上車，韓媽媽一麵拉著安全帶，一麵含笑隨口問道：“明宵，今天看你怎麽比平時還更開心呀？是學校有什麽好事嗎？”

    越明宵將身子貼到前排的椅背上：“阿姨，我們終於要開展藝術節了。”

    “藝術節啊，真不錯。明宵要表演節目嗎？”

    “嗯……比起表演節目，我這次還有個更重要的職責。”越明宵伸出手，輕輕戳了戳韓媽媽的肩膀，“阿姨你猜猜我是要幹什麽？”

    “嗯……阿姨猜不出來。”

    越明宵嘿嘿笑了兩聲：“我這次還負責做編導呢，或者說我是導演也不錯！”

    韓謹在一旁拆台：“她就是又攬了個排節目的活。”

    “挺好啊，”韓媽媽笑著說，“鍛煉組織能力和溝通能力。咱們明宵本來就挺擅長這個的了，再培養培養，以後到社會才能更遊刃有餘呢——小謹，你呢？你是不是又不參加集體活動了？”

    “沒有的事，阿姨。”越明宵連忙替韓謹說話，“他不喜歡上台，但是要幫我們處理後勤呢！”

    韓媽媽慢慢點了點頭：“後勤，也不錯。小謹還算細心，這樣的事也能應付的來。越小導演，你就不遺餘力地指使他吧！”

    越明宵嘻嘻笑道：“放心吧阿姨，我肯定讓韓謹鞍前馬後閑不下來的！”

    話雖如此，等到了第二周真正開始排練的時候，越明宵作為“總導演”，從上到下的大事小情也總要她參言，最終竟然也分不出精力來去指使韓謹幹東幹西。

    倒是韓謹自己深有作為“後勤部部長”的自覺，暫時向生活委員申請了班費的使用權限，每天給所有的表演人員準備飲用水，幫忙製作了一些上台需要的道具，再就是幫演員們測量身材方便周末去租賃服裝和假發。

    半個月的節目準備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越明宵手裏拿著小蜜蜂喇叭，站在講台上麵對所有演員講話，“親愛的同誌們！等一下就輪到我們進行第一次彩排！大家都不要緊張！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確定上台順序、熟悉舞台、確定點位、找準鏡頭！我們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彩排足夠我們慢慢熟練。所以大家都不要擔心！”

    她拿著喇叭喊話的樣子很難不讓人想起《讓子彈飛》裏麵的經典情節，郝佳佳在下麵第一個噗嗤笑出聲來，倒也讓大家的緊張感消除了許多。不論怎麽說吧，越明宵這通發言也算是歪打正著紓解了大家的情緒，她自己也很滿意地走下台。剛從韓謹手裏接過一瓶水咕咚咕咚潤了潤嗓子，敲門聲忽然響起。回頭看過去，工作人員裝的同學說：“七班，還有兩個節目到你們，準備去後台備場了。”

    “收到，謝謝！”越明宵回頭招呼，“兄弟們，出發咯！”

    郝佳佳穿著粉紫色的媒婆裝，一下子從後麵撲到越明宵身上，勾著她的脖子笑著說：“拜托，明宵，你真的很像孫悟空招呼猴子猴孫誒！”

    越明宵踉蹌一下，還是向後勾手撈了她一把，笑著說：“那，猴孫我們走吧！”

    藝術節的舉辦場地是在學校的大禮堂，背景和兩邊都有led的屏幕可以通過攝像機來捕捉場上演員的具體細節。表演短劇的班級實際上隻有七班一個，倒是不用太擔心點位重疊混亂的問題。

    “七班，到你們了！”

    越明宵答應著，依次給即將上台的演員們打氣。將最後一位演員送去候場區，越明宵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擦了擦手心上的汗。

    “好好吹。”韓謹捧著簫放到越明宵手裏，似乎又覺得自己這句話有異議似地，古怪地笑了笑，“希望你吹的和吹的一樣好聽。”

    越明宵忍不住被他逗笑：“哈，這樣巧妙的雙關梗對你來說真是難得。好了，我也不緊張了。後勤部長，你就在後台給我們加油吧！”

    她笑著朝揮了揮手，轉身優雅地走到台上側處的椅子旁坐下。她難得坐得這樣嫻靜優雅，竟然還顯出了幾分她根本不存在的淑女氣質。

    台上的演員嬉笑怒罵，音樂也隨著演員的情緒時而激昂時而婉轉。

    終於到了最後一幕。

    劉蘭芝身著火紅的嫁衣，一步步走進清澈的池塘；焦仲卿自拿了繩子，投在樹枝上上吊自縊。拉二胡的同學手上微動，顫出兩聲清麗的鳥鳴。背景裏飛過兩隻明豔的孔雀，隨即一聲戲腔吊高了嗓子：“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

    幕布被緩緩拉下，越明宵看著自己的身形被徹底遮掩，激動地站起來跺了好幾下腳。她轉身小跑著下台，韓謹已經捧著她裝簫的盒子在等著她了。她快活地將簫裝好，抬起手：“來，韓謹，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