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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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駱文熙不在家,可是照規矩,丫鬟還是要進屋,做日常打掃。
府裏最近都很忙,所有人聽韓氏的吩咐,都在為了駱文熙的婚禮做準備。韻兒隻是個三等小丫鬟,其他人都被韓氏叫走了,就留下她一個人在這邊看屋子。
因為瞧著不怎麽髒,韻兒便偷懶,撣了撣灰塵就回後罩房去了。想趁著姐姐們都不在,偷偷睡個回籠覺。
剛靠近後罩房,她就聽到隱隱的低泣聲,嗚嗚咽咽。
韻兒知道,這是晉紅姐姐又在偷偷哭了。
她歎息,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進去的好。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放輕腳步,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屋子裏是一張大通鋪,晉紅睡在最裏麵靠牆處,蓋著被子,對著牆。聽到韻兒推門進來,她就立刻止住了哭聲。
韻兒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晉紅從前是駱文熙房裏最體麵的大丫鬟。因為是韓氏親自挑選給駱文熙的,上無主母,晉紅幾乎是以女主人自居,穿戴的衣著首飾都比尋常的一等丫鬟更體麵些。
她並不是高傲跋扈的人,但一直對自己的姿色引以為傲,且相信就算以後主母進了門,駱文熙也不會薄待了她。
誰知,駱文熙突然要娶親,晉紅不僅連個名分都沒有,還要被趕出去配人。
從前她在下人間多風光,如今就有多狼狽。
韻兒覺得她怪可憐的。
晉紅已經沒日沒夜的哭了好幾天了,最愛美的人現在無心梳洗打扮,還整日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
反正駱文熙現在也不用她伺候了,隻等著三天後田莊上的人來接,給她打扮打扮,一台轎子從角門把人抬出去就算完事。
晚上飯點,晉紅還在床上,不吃不喝一整天了。
韻兒給她留的兩個包子和一碗白粥還放在一旁桌上,一點兒沒動過。
她抿抿唇,還是上前去輕輕地喚她:“晉紅姐姐,你起來用些吃食吧?……晉紅姐姐?”
晉紅本來還想裝睡不理,但最終還是假裝自己剛剛睡醒,坐起身來。問韻兒:“什麽時辰了?”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韻兒答:“已經快戌時了。”
韻兒給她端來一碗水,晉紅就著喝了,道謝:“多謝妹妹了。現如今,我不比從前了,你卻還能這樣待我。”
丫鬟小廝們慣會逢迎拍馬,拜高踩低的。她現在成了滿屋裏的笑柄,平常都沒人理她了。也唯有韻兒這實心眼的小丫頭肯發善心照顧她一二。
韻兒說:“這沒什麽的。隻是姐姐馬上要嫁人了,要開心些才好,不然也會惹夫人和二少爺不高興的。”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駱文熙,晉紅就又紅了眼。
她沒說什麽,挪到床邊,端起小桌上的白粥準備喝,結果不知為何,這好端端的白米粥竟然有一股腥味兒,令她胃裏一陣翻湧。
她忙捂住口鼻,手裏扇風,道:“這粥是不是餿了?你快去給我換一碗新的來。”
韻兒詫異,端起粥聞了聞,奇怪道:“沒有餿啊。”
“是嗎?”晉紅狐疑道,又湊前去聞,結果這下直接被熏到一陣幹嘔,她急忙跑下床,衝到外頭,扶著房柱子一陣幹嘔。
正巧被傳喚去正房幫忙的其他丫鬟回來了,看到晉紅披頭散發地佝著身子幹嘔,都立刻離她遠遠的。
晉紅一整天水米未進,跑得急了,頭暈眼花,又犯惡心,差點兒暈倒在地。
韻兒追出來,扶著她問:“晉紅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晉紅眼前直冒金星,暈過去之前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問題——她這個月的月信是不是沒有來?
大中午的,日頭底下,她這身打扮其實不容易迷惑人的眼球,還是能讓人看出她的女子身份的,但林岫安管不了這麽多,隨便貼了兩撇胡髭,照舊穿以前那身粗布衣裳就出來了。
因為上次楊律鬧的事,楊聆夫婦很是過意不去,潘氏一直來侯府幫忙。
今天適逢楊聆休沐,便也過來拜訪,還帶了幾壇金陵捎來的好酒——金陵春——來與林振悟一同痛飲。
前頭在待客,林岫安才有機會偷跑出來。
這次是隻有她一個人出來。拾夏和沁雨現在在□□的指點下,每天都要做很多針線活,不僅是為她做新婚的鞋襪,還要幫新姑爺做新的鞋襪與中衣。
因為她做不了,這等貼身衣物隻能由她的大丫鬟來做。
以前駱宗哲住在溫裕侯府清雅居的時候,伺候他的小廝叫福貴。林岫安因為常去清雅居交作業,或看望稱病的駱先生時,時常和福貴打交道。
福貴很機靈,常會提前給她情報,譬如先生今天心情好不好,適不適合交作業之類的。林岫安覺得他伶俐,就討了來為自己所用。
這次出門之前,她讓福貴去打探駱文熙會在哪裏出現。
福貴探了回來說:“今日他們是在酉泉齋舉辦謝師宴。”
林岫安“啊”一聲,“那……駱先生是不是也在啊?”駱先生要是在,那她還去不去呢?
福貴說,聽說駱先生不去,連國子監祭酒白克仁先生也隻是去露個臉。白先生不喜參加宴會,總是走得最早的那個。
“聽說他們吃完了宴,還要去……去……”福貴撓頭,難以啟齒的模樣。
“去哪裏,你倒是說呀!”
福貴麵色為難,尷尬道:“聽說還要去清吟胡同……”他覷著林岫安的臉色,“駱二公子應該不會去,……”
林岫安:“哦。”若有所思,那她是去酉泉齋外頭等著還是主動進去找他呢?
時間緊迫,等不及她慢慢做決定了。林岫安還是決定先去了再說。
可是等到走到地方,她又後悔了——
無緣無故的,她來這裏能找他說什麽呢?
難道上去就直接跟他說:我就是來跟你商量,你想納多少房小妾都可以,隻要你別拉著我跟你一起去南直隸?
抑或是,我作為兒媳要在京城替你向祖父母、父母盡孝,你可以一個人去南直隸嗎?
可這事駱文熙說了能算嗎?萬一駱大人和駱夫人不許呢?
她這才後悔自己行動太草率,什麽都沒想清楚就出來了。
難道又折返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