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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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振悟問得直截了當,直擊要害。
宋謹翊心裏一緊,知道他是糊弄不了林振悟的。微低頭,說出三個字:“定國公。”
林振悟不算意外。“定國公追殺你,為何錦衣衛要保你?”
“皇上一直命我暗中收集定國公、南常伯、馮崇源……以及我父親,貪贓枉法、侵吞國產的罪證。”
林振悟一時靜默,看著他,“你打算大義滅親?”
宋謹翊抬起頭,眼神是無與倫比的堅定,“我自幼學習四書五經,三綱五常。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先論君臣,後論父子。祖母亦教導我,若能學有所成,必要傾盡全力,忠君報國,不可藏私。我牢記於心,一刻不敢忘懷。尤其當我親眼目睹定國公等人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危害百姓,為天下計,為民生計,就算忠孝難兩全,我更義不容辭!”
一番慷慨陳詞下來,林振悟眼中已有讚賞之意,但還是不肯鬆口。
“哼,你縱有淩雲之誌,但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一場惡仗!你自己尚且朝不保夕,難道還要我把女兒賠進去給你?”
宋謹翊並不慌張,而是道:“世伯有所不知,自第一眼看見岫安世妹起,我便對她情根深種。若能娶岫安為妻,我必如珠似寶待她,拚盡全力護她周全,愛她勝過愛自己的命!”
這一番篤定之言,令林振悟始料未及。未曾想過,宋謹翊竟然會說出這番話,心中微動容。
“更何況,恕小侄直言,”他又話鋒一轉,“昔日世伯在漠北征戰,為國殺敵,保衛疆土,從不畏懼退縮,更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楊家也從未覺得是把伯母‘賠’給了您……”
林振悟“嘶”一聲,氣得倏地跳起來,“你小子敢反將我一軍?!”
宋謹翊立刻歉然欠身,口中道;“世伯息怒。世伯也知道,今上並非庸主,早有清肅朝廷之心。我為主盡忠,效力朝廷,何懼他們卑鄙陰謀手段?不過是窮途末路,狗急跳牆罷了!更何況……”
他說到這裏,忽地微昂首,傲氣畢露,“他們奈何不了我。”
宋謹翊一貫清冷孤高,但說話做事從來謙遜溫潤,從未如此露出鋒芒,令人倏然一震,意識到千萬不可小覷了他。
這一刻,林振悟看著仿佛利劍出鞘、鋒芒微露的少年,一時無言。
林岫安一大早起來就發現院子裏不知何時放著一口大水缸,突兀立在院中,小小嚇了她一跳。
“呀,這是……世兄送來的嗎?”她走近一看,缸中水麵躺著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黃白色荷花。
涼爽晨風中,荷花嬌妍清麗,純潔無瑕,仿佛聖潔不可侵犯,讓人見之忘俗。
“要用這麽大的水缸才裝得下呀……”林岫安繞著大水缸看了一圈,想到自己竟然傻乎乎地讓拾夏和沁雨一人端了一個小花盆就打算去把野荷花帶回家,真是蠢得可以……
幸好有世兄幫忙,不然就要尷尬了。
不僅有這一缸黃蓮花,宋謹翊還送來一隻編得十分別致的花籃,和一個顯眼繽紛的花冠。
林岫安捧起那花籃,讚歎:“這花籃編得真好!”都是些這山野中常見的花種,有些她都看不出是什麽花。湊近了輕嗅,花香撲鼻,令人心曠神怡。
沁雨又把那花冠給她戴到頭上去,林岫安對鏡自視,笑得眉眼彎彎,問沁雨:“我戴著好不好看?”
鏡中的女子,杏眼梅腮,雲鬢斜簪,清妍笑顏宛若繡麵芙蓉,再襯上那精致花冠,好似花仙子一般。
沁雨微笑說:“小姐花容月貌,鮮有能及者。怎麽可能不好看!”
林岫安便笑意更深,高興地拍拍手,說:“走,我們去向世兄道謝去!”
沁雨忙攔住她說:“三公子正在聽雨軒和侯爺說話呢。小姐,您且稍候,等三公子和侯爺說完話,您就能見到他了。”
林岫安微詫,“世兄這麽早就來了?”
“是。好像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和侯爺說呢。”
林岫安點點頭,說:“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先吃早飯。快快快!端上來,我的肚子都咕咕叫好一會兒了!”
沁雨笑著應是。
不知宋謹翊到底是有什麽事要和父親說,林岫安用完早膳,打發沁雨去聽雨軒外瞧了瞧,說還是沒有動靜。林岫安百無聊賴之下便歪在美人榻上看話本。
這本《美人夭夭》是她來江瀾別院之前去書店買的最新話本,講的是一個人妖殊途,相愛卻不能相守的淒美愛情故事。據說寫得極好,是最近書店裏銷量最頂尖的一本。
林岫安一看之下,果然精彩!讀得如癡如醉,潸然淚下,已經完全忘了自己還在等人這回事。
等到沁雨來喚她的時候,林岫安都舍不得把眼睛從話本裏移開,敷衍地擺手,“讓世兄該回去便回去吧,我也無甚要說的了。”
沁雨見她這沉迷話本無法自拔的樣子,很無奈。
這時,拾夏從外麵進來,說:“小姐,宋三公子在外頭,說是有話要對您說呢!”
嗯?
從未遇到過宋世兄主動有話對她說的情況,林岫安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話本,整了整衣衫和發冠,就出去了。
宋謹翊就站在她所住的柳月小築外一棵繁茂的紫薇花樹下,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來,看見她的瞬間,清冷俊顏綻開一抹微笑,星眸定定望著她,令她不由自主心頭猛跳,原本被打斷看話本的不悅心情瞬間被撫平,甚至又愉悅起來。
她上前去,福了福身,溫軟道:“世兄早。”
宋謹翊應:“早。”
見她穿著水紅色妝花褙子和靛藍色綜裙,頭上還戴著他早上才送給她的花冠,笑容愈深。
林岫安見他在看自己的發頂,方反應過來,香腮泛紅,不自然地摸了摸頭頂的花冠,道:“多謝世兄送我的禮物。我隻說想要野荷花,沒想到,世兄還送了我這麽多別的東西……”
宋謹翊的聲音柔和,且蠱惑人心,“你喜歡嗎?”
這聲音聽在耳中,無端地叫人麵紅耳赤。她咬唇,不敢看他,點點頭,“喜歡的。”
“都喜歡嗎?”他追問,頓了頓,聲線因緊張而發緊,“如果這喜歡的範圍,也包括我呢?”
什麽?
林岫安聞言陡然抬頭,看到他竟然平生第一次在她麵前表現出幾分緊張與局促,不自然地咳了咳。
她呆了呆,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後,紅暈遲了半拍爬滿了俏臉、耳朵、脖頸,整個人瞬間成了煮熟的蝦子。
“世兄,世兄……你,說什麽呢……”她囁嚅,感覺臉上都發燙,腳下局促得沒辦法老實,羞得隻想趕緊逃離這裏。
她沒有被嚇得落荒而逃,也沒有不理他,宋謹翊悄悄呼出一口濁氣。再思及方才在聽雨軒,溫裕侯對他所說的話——
“你最好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卓彥,君子一諾,五嶽皆輕。”
他心下的堅定又更添了幾分。
她害羞的樣子實在讓人愛不釋手,更讓人心潮澎湃……
他是習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可是此刻,他隻能拚盡全力才能讓自己不要太激動,免得嚇著她。畢竟事情現在才終於算正式邁出了第一步。
這裏仍是林家,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他不能……
天知道宋謹翊用了多大的毅力方克製住自己想牽起那雙柔荑的衝動!
“岫安既喜歡世兄送的禮物,那以後都讓世兄來照顧你,可好?”
她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才會心跳如雷,臉燙得都快熟了,抬頭對上他頭一次不掩情愫的眼神,她燙到一般迅速撇開眼,磕磕巴巴:“什麽,什麽照顧呀?世兄突然說這個,是什麽意思?人家隻是來,隻是想跟你說聲謝謝的……”
她無意識地扯出袖兜裏的絲帕,手上絞來絞去,絞成一個死緊的麻花。
宋謹翊抿唇,對她笑了笑,說:“你有所不知,我今天是來向世伯提親的……所謂照顧,自然是想娶你為妻,照顧你一生一世……”
他這話一出,她羞得捂住耳朵,還想捂臉,簡直手忙腳亂,尖聲道:“你你你……你來提親,與我何幹,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雖然被提過親,還差點兒真的嫁了人,可是……可是也不能這樣直白地問她這些話呀!
這要叫她如何作答!林岫安又羞又急,可莫名其妙地,又止不住想笑——是為什麽呀?她覺得自己好奇怪……
宋謹翊被她這樣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試圖解釋:“不是,我隻是想問問你是否願意……”
話未說完,隻聽麵前的小姑娘奶貓似的嗚咽了一聲,終是再忍不住羞意,什麽也顧不得,麵色通紅地一溜煙跑了。
他怔怔望著她“逃走”的方向,半晌,方收回視線,輕笑出聲。眼中有喜悅,有悸動,有期待……
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