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謝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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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宴結束,宋謹翊出了宮門。他原應該在申武門外等著宋興濤一起乘馬車回八木胡同,然而當他在申武門外站定,耳邊猝然一陣極輕微的小風襲來,在襲上麵門的那一刻,宋謹翊迅速後仰。

    “鏗!”銀針幾乎貼著他鼻尖釘入了他右側的宮牆。

    動靜小得幾不可聞,甚至離他幾步遠的魯吉都一無所覺。

    宋謹翊側首,看到遠處陰暗角落一片玄色衣角閃過。

    他心中微動,給魯吉使了個眼色,然後悄無聲息隱入夜色黑暗中。

    他繞過宮牆拐角,走入深窄的暗巷,前方在黯淡月光的映照下能分辨出巷底一棵高大的枯樹,枝椏直直刺向夜空,一旁躺著一口孤井。宮牆隔絕了繁華人聲,此處惟餘讓人不安的死寂。

    宋謹翊麵無表情,警惕往裏走,直走到孤井旁。忽而背後傳來一陣輕微氣息,他猛地轉身,成領章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正冷冷看著他。

    “反應還不錯。”成領章開口。

    宋謹翊的聲音比他還冷,直接問:“有何旨意?”

    成領章似冷哼了一聲,低低說了句:“沒禮貌。”

    宋謹翊像沒聽見,隻又問了一句:“沒有?”

    成領章眼神藏著蔑然,突然就是不想說,眼神裏寫著:我若不說,你能奈我何?

    畢竟現在是錦衣衛在罩著他宋謹翊,這點兒威風還是能耍的。

    宋謹翊見狀,卻什麽都沒說,扭頭就走。成領章愕然一瞬,而後低咒一句什麽,咬牙道:“站住!”

    宋謹翊從善如流,轉過身平靜看著他。

    成領章磨牙,這小子,也不過才十八歲,看著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誰知武功高強不說,這性子也是傲得可以。

    他們錦衣衛自詡天子第一親衛,自來都是在京城裏橫著走的,論囂張跋扈,誰敢跟錦衣衛一較高下?偏這個宋謹翊,總是目中無人。

    上次他在城南外紫霧山樹林裏找到渾身是血的宋謹翊,他也是這樣。好像錦衣衛是他宋謹翊的親衛似的,去救他是天經地義!

    要不是宋謹翊詭計多端,他們想使絆子都屢屢吃癟,不然他真想毆他一頓!欠揍的臭小子!

    “注意近期你們宋家商鋪與外界的來往,尤其是和外族人員的來往,若遇可疑信件或商客,要立即上報。”

    成領章說完,宋謹翊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宋家光在京城的商鋪就有幾十家,涉及胭脂水粉、布料、米糧鋪子、當鋪等各個種類,每日來往商家數以千計,這光靠他要怎麽注意?

    成領章異常幸災樂禍,還強調了一遍:“這是主子親口下的旨意,宋三公子,你可要把差事辦好了啊,別壞了您二甲傳臚的名聲!”

    說完,成領章低笑著沒入黑暗中,悄然離開。

    然而這事的確隻能他來辦。宋家商業上的事若是錦衣衛插手,容易打草驚蛇,而他身為宋家長房嫡子,行事要便宜許多。

    這也是他能為趙箴所用的資格所在。

    注意外族人……

    北邊是蚩奴,西邊是吐蕃人,西北有西域三十六國,南邊有安南國。

    宋謹翊眸色深邃,難道宋興濤膽大包天至此,竟敢私通外敵?

    還是說,私通外敵的另有其人?

    羞歸羞,鬧歸鬧,這日林岫安還是跟著林岫儀來了雲光寺。

    這次來雲光寺就不是大肚婆了,林岫儀臉上笑容燦爛,一身輕盈,供奉了她之前手抄的《金剛經》與《楞嚴經》,又在觀音菩薩座前為栒哥兒供了一盞長明燈,便退了出來。

    林岫安什麽都沒抄,也沒什麽要供的,隻是一直跟在林岫儀後麵,讓她拜佛就拜佛,讓她拜菩薩就拜菩薩。

    從大雄寶殿出來,林岫安晃眼看見前麵有個男子,身形有些熟悉,心下奇怪:咦?

    林岫儀注意到她的異狀,問她怎麽了。

    林岫安再看過去,發現那男子已沒了蹤影,她便想大概是認錯人了,世兄怎麽會這個時候來雲光寺呢?庶吉士好像都很忙的。

    哎呀,難道是她自己恨嫁至此嗎?看到背影相像的人就想到世兄?她這麽想著,懊惱不已。

    雲光寺的住持親自來招待她們,引姐妹倆去禪房用齋飯。

    夏日午後,日光正盛,林岫安昏昏欲睡,胃口也沒有,問林岫儀:“姐姐,我們還要去月老廟嗎?”

    林岫儀用得也不多,不過心情好,想在寺裏逛逛,還想再去東安街、四豐街逛逛。

    聞言,她嫌棄地看著林岫安,“你這就困了?栒哥兒都比你精神頭兒好些!”

    夏日炎熱,人總是容易犯困。尤其是這禪房林蔭掩蔽,比上山來時清涼不知多少倍,太舒服了。林岫安就想歇午覺。

    林岫儀拿她沒辦法,便隻好在禪房多歇一會兒。

    雲光寺香火旺盛,常有京城達官貴人來拜佛、供香火。這後頭一長排的禪房都是供貴人們休息用的,床褥、枕頭都會由僧人們及時洗淨,以供使用。

    她一沾枕頭就睡著了。沉沉睡了不知多久,方醒轉。

    她伸了個懶腰,發現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丫鬟們都不知去了哪裏,姐姐也不在。

    她奇怪地起身,問:“有人嗎?”

    然而老半天都無人答複。

    她心裏開始慌了,起身下榻,推開房門來到禪院中,發現院子裏也空無一人。走到院門口去,張望著喊拾夏和沁雨的名字,可還是沒有回應。

    這下林岫安徹底慌了。

    怎麽都沒人呢?難道姐姐他們拋下她先回去了?

    這時聽到最裏間的禪房隱隱約約傳來人聲,她一喜,循聲慢慢靠近,一邊問:“是姐姐嗎?”

    可她剛靠近兩步,眼前一花,她嚇了一大跳,待她定睛一看,眼中轉為驚喜:“世兄?啊,剛剛那個人真的是你……唔!”

    她話未說完,就被宋謹翊迅速捂住了嘴,她嚇得花容失色,眼神驚疑不已地看向他。

    宋謹翊不知為何耳朵微微泛紅,以指抵唇,示意她噤聲。

    她還是疑惑。

    宋謹翊耳朵似乎更紅了,他聲音低低,有些艱難地說:“你姐姐和姐夫正在……你莫要去打擾他們。”

    林岫安呆呆地眨了眨眼,沒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不能打擾又是為什麽。

    周遭安靜下來,她豎著耳朵仔細聽,發現那房中隱隱傳出來的是曖昧的聲響。

    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她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麽聲音。好歹她也“博覽”過許多話本,不是什麽都不懂。

    聽懂的一瞬間,她簡直頭頂都要冒煙,恨不得此刻就找個地縫鑽進去,根本不敢抬眼看宋謹翊的表情。

    怪不得這院裏空無一人呢!原來是姐姐和姐夫在……做那種事!所以下人們都避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