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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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渙之前敢直接不由分說得把池未就地正法,主要是因為以前的葉聽遲太戲精,魏渙還以為這是什麽新劇本。

    現在明確知道,得,這位把自己折騰失憶了。

    在他的小王妃恢複記憶之前,魏渙確實就沒打算再趁人之危了。

    畢竟這在沒有記憶的池未眼中,是強迫,是屈辱。

    魏渙怎麽舍得。

    他想了一會兒,溫和商量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把你當葉聽遲的替身,那不如咱們的換一個交易,你乖乖留在王府裏,給我睹物思人;我便幫你出去找你的心上人。”

    “成不成?”

    裏麵沉默了一會兒。

    池未低聲道:

    “最多隻許一個影衛盯我。”

    “可以。”

    行。

    池未在心底盤算了一下,隻留一個影衛的話,自己想走的時候應該可以走掉。

    而且魏渙說,不碰自己,包吃包住,還幫忙找人。

    池未滿意得一揮手。

    “成交,飯菜端進來吧。”

    搞得好像他才是王府裏的主人似的。

    畢竟人池未可以自己找,但是池未走了,攝政王可就找不到別的平替了。

    池未滿意得想。

    現在可不是我受製於攝政王,而是攝政王有求於我。

    -

    魏渙在這邊安撫完池未,又回到自己的書房裏,提筆細細思索。

    皇兄當年托孤,自己憐惜孤侄寡嫂,承了攝政之職,將江山社稷擔負在肩上。

    近些年以來,自己兢兢業業,恪盡職守,雖說官員任免、事務處理上並無差錯,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安排得宜,但終究位高權重,又深得民心,早已是功高震主,封無可封。

    小侄子在龍椅上漸漸長大,他的寡嫂,當今太後,對他也從信任倚重到如今的提防戒備,甚至想要除掉他,給自己兒子鋪路。

    他都有察覺,也開始漸漸得放權。可若放得快了,唯恐江山不穩;放得慢了,又被懷疑是貪戀權勢。

    兩廂壓力之下,他在人前是權勢滔天,人後卻是舉步維艱。

    他今日和喬遣這樣講,也相當於對外麵等著他給出回應的人們一個表態。

    若想失民心,隻得自汙其身。

    一個今日勤懇於政務的攝政王有威脅於皇位,可一個當街搶人拘於府中的王爺,隻是個浪蕩紈絝。

    他這邊退一步,宮裏也該放下一點心了。

    最好不要來查池未的身世。

    他希望自己的小笨蛋能永遠快樂,有力氣和他吵吵鬧鬧得演他騙他。

    而且喬遣今日的這一鬧,足見其有情有義,又在擂台上得了第三,也算得上是能文能武,未來加以提攜磨礪,也屬可造之才。

    若是這樣的可造之才在這兩年裏能多一些,他便可卸任而退,帶著葉聽遲浪跡江湖,閑雲野鶴,過兩個人的快樂日子了。

    他又想起和葉聽遲兩年前的爭吵。

    他那一年大澇又大旱,南部地區顆粒無收。他徹夜不眠得批奏折,召集群臣想對策,終於在一個點燈熬蠟的夜晚,一口血吐了出來。

    葉聽遲當時就在旁邊給他研墨。

    看見他唇角的血,葉聽遲嚇壞了。

    他們爆發了認識以來最激烈的爭吵。

    葉小將軍是愛大慶的,他少年時便隨著父兄奔赴邊關,守護國土,經曆了無數場的惡仗。所以百姓提起他,也都會讚一句葉小將軍少年英傑,俠肝義膽,局勢為雙。

    可他內心深處也隱隱有恨,正是為了受護這片山河,他沒了父母,沒了兄長。

    現在,又輪到自己最愛的夫君一口血吐在他眼前。

    葉聽遲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渙哥,我們走吧。”他顫抖著手一點一點擦去魏渙嘴角的血跡,“魏晉也要長大了,太後也立住腳了。”

    “你少時說隻想當個閑散王爺。”

    “咱們不管了,好不好?”

    “怎麽可能現在不管。”魏渙喝了口水壓一壓,將臉在自家王妃的肩窩裏埋了一會兒,又拿起剛剛還沒有看完的奏折,“如今天下尚不安穩,再過兩年吧。”

    “再過兩年?”葉聽遲不自覺得抬高了音量,“你每次都是這麽說!”

    “乖,阿池,別鬧。”魏渙隻是揉了揉他的頭,眼睛都沒有離開奏折一下,“我得把奏折看完,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

    葉聽遲一言不發,一甩手就把那摞奏章扔到了地上。

    後來他們爆發了很激烈的爭吵。其實他們當時都憋了一股氣,並不是對於對方的,可是話趕話說著說著,越說越氣,越氣越上頭。

    葉聽遲最後說他現在就走。

    魏渙被他纏得也生氣了,他不假思索得說:“那你就走啊,有本事別回來。”

    葉聽遲定定得看著魏渙:“行,魏渙,這是你說的。”

    他掉頭就走:“我這就走,你就當我是死了吧。”

    魏渙以為他是生氣了要回房歇息,也沒攔著,也沒去追他,隻是沉下心來,將剩下的奏折看完,逐條給了批複,然後迷迷糊糊得在桌上趴了一會兒,就去上朝了。

    上朝時他發現好多人看他臉色都不太對勁,帶著一股同情和莫名的歉意。

    他皺了皺眉毛,英俊的五官看上去更憔悴了。

    於是周圍的人也表現得更同情了。

    終於有人走上來:“王爺,節哀順變。”

    魏渙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王爺,我知道,您和王妃相知相伴,情義甚篤。”有一個老臣顫顫巍巍得過來,拍了拍魏渙的肩膀,“眼下王妃突然沒了,王爺難免傷心,卻也別弄垮了身子。”

    什麽玩意兒?

    葉聽遲那麽大個人,昨晚還活蹦亂跳得和自己吵架呢!

    他神思不屬得上完朝,急急往王府趕。

    “王妃呢?”

    “王妃昨天半夜就離開了。”守門的護衛道,“我們不敢攔。”

    是了,這王府葉聽遲是另一個主人,護衛影衛們也都服他,他想走就走,沒人會攔他。

    護衛瞅了瞅攝政王黑如鍋底的臉,小心翼翼得補充道:“王妃還讓我們把他的死訊傳播出去……”

    “那你們就傳了?!”

    “王妃說的話,我們不敢不照做。”

    “行。”魏渙頭疼道,“那總有人跟著吧?影一。”

    影一從暗處竄出來:“王爺,影十影十一跟著王妃出城去了。”

    “你也去。”他叮囑道,“不用限製他自由,也不用向我匯報,平日裏不出手,除非葉聽遲真的有危險。等他氣消了,讓他回來,我和他好好得聊一聊。”

    好好得到床上抱一抱哄一哄。

    影一領令,轉身便消失了。

    結果晚上他又出現了。

    還領了兩個。

    影十和影十一。

    魏渙當時正一個人在鋪床,他看見沉默的三個下屬,眉心一跳:“怎麽回事?”

    “王爺,屬下無能。王妃易容把我們甩掉了。”

    魏渙知道這是葉聽遲發現影衛了,用行動在向他表明,自己目前沒有回京的打算。

    他不敢再派人,隻好一個人困守京城,等著他的小王妃回來。

    一等就是兩年。

    後來的午夜夢回,他總能夢到葉聽遲紅著眼睛看著他,嘴裏喃喃道:“這天下還有太後、皇帝,還有丞相,還有那麽多官員,可我隻有你一個啊……”

    萬幸的是,現在人終於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

    等他想起來,魏渙想先說一聲“對不起”,然後再拉著他的手,問他這一次願不願意帶著自己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