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哈努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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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未低頭,緊緊抿著嘴,怕上麵那位吃了悶虧、麵色鐵青的太後看到自己掩飾不住的笑容。

    旁邊的榜眼許向悄悄打量著他。

    他是和池未打過的,知道這位麵容姣好的青年是有真功夫在身上,對於他的武功也是認可的。

    本來自己被壓了一頭,仕途的起點可能會沒有那麽高。但眼下太後記恨上了這位,攝政王又把人圈在府裏,他在隱隱可惜的同時,內心深處又有一絲隱秘陰暗的竊喜。

    ……這樣,是不是,自己可以大展宏圖,平步青雲了?

    他亂七八糟得想了一會兒,驚覺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好像不太坦蕩。

    身旁的紅衣青年儀態優雅,舉起青玉的小酒杯,仰首間風姿瀟灑。他在那麽一瞬間,對自己加諸於這瀟灑青年身上的諸多想法感到抱歉。

    “池公子。”他想了想,朝池未舉杯,“身姿風采令人景仰,高中狀元,在下心服口服。”

    那青年看了看他,視線對上的一刻,許向覺得對方好像一下就讀懂了自己眼中未曾說出口的歉意。

    “這有什麽。”紅衣青年大方一笑,眉眼彎彎,伸手來和許向碰了碰杯,然後一抬手,美酒盡入喉。

    “你也不錯,改日有緣再切磋。”

    許向看著他意氣風發、眉宇飛揚,好像一下子就懂了,書裏為什麽在形容一些人的時候,會用一個詞。

    “風華絕代”。

    酒過三巡,太後突然放下筷子道:“這次狀元宴,哀家有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也想參加。”

    她一邊說著,一邊示意靠近大殿門口早有準備的宮女:“宣哈努爾入殿。”

    宮女領令出門,不一會兒便領著一位穿著黑色勁裝、身形高大的男子走進殿來。

    那男子昂首闊步,幾步上了大殿,單手握拳抵著胸口,對高位上的魏鈺行了一個北狄人的禮:“哈努爾拜見君上。”

    自出場到現在還沒有講過幾句話的小皇帝麵上明顯閃過一絲緊張,他急忙道:“二王子請起。”

    “陛下,北狄二王子要來,怎麽未曾提前告知禮部?”禮部尚書起身詢問,問的是魏鈺,看的卻是魏渙。

    魏渙卻看著太後,一言不發。

    龍椅上的小皇帝看了一眼神情陰沉的攝政王,垂下眼睛,麵上神色不明:“二王子隻說想來遊玩,朕想著王叔事務繁忙,便未曾告知。”

    算是回答了禮部尚書的話。

    太後看看下麵茫然的群臣,最後看向麵無表情的魏渙,眼神裏帶了一抹得意。

    “攝政王。”她笑了笑,“北狄二王子來大慶做客,王爺不展示一下我大國風範,卻如此作態,豈不是叫外人看了笑話?”

    魏渙黑沉沉的眼眸盯著哈努爾看了一會兒,突然挑眉一笑:“二王子自我北疆鷯河進大慶,走的是水路,到南淮下船,乘車又往西南繞,在安鎮調頭往東,又東行至白蓮塢,水路北上赴我京城。”

    “我大慶風景可好看?”他語氣暗含嘲諷,“值得二王子不好好待在北狄,繞了這麽大一圈細細領略。”

    太後和哈努爾的臉色一下都沉了下來。

    一個月前,北狄派出哈努爾進大慶,目的是重新談當年的納貢條款。消息剛送入大慶,太後的人便截了下來,秘密送往京城。

    太後得了信,讓魏鈺擬密旨,派專人傳信接應,又讓哈努爾在過境後隱瞞行蹤,就是為了不讓魏渙知曉,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她如意算盤打得好。

    此舉若成,進可問責魏渙為政疏漏,險誤國事,退可借此讓朝臣明曉,大慶諸多事物,並不是隻能依靠攝政王。

    正巧當年哈努爾在北狄戰場上吃過魏渙與葉聽遲夫夫倆不少虧,早已懷恨在心。於是二人一拍即合,哈努爾一入大慶便隱瞞了行蹤,又繞了一大圈,就是為了不叫魏渙知曉。

    誰知魏渙麵上恍然未覺按兵不動,實際上對他們的一舉一動盡在掌握之中。剛剛輕描淡寫說的那幾個地點,竟然無一錯漏。

    反而是他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行程全程都在人的眼皮底下。

    太後看著眼帶淡漠笑意的魏渙,以及在他說完話後底下群臣眼中的安心信賴,不覺後背發涼。

    這個人困坐京城,依然可掌天下風吹草動。群臣信服,拿他當主心骨,他雖還位於一人之下,卻好像才是這巍巍宮殿的主人。

    自己娘兒倆若想重新拿回權力,攝政王,是不得不除了。

    “當年北狄戰敗後就沒再見過,不知幾時,二王子竟成了太後的朋友。”魏渙漫不經心得轉著酒杯,“既如此,二王子便入席吧。”

    他臉上的笑意溫和卻淡漠:&nbp;&nbp;“不知道二王子吃不吃的慣大慶的食物。若是吃不慣隻管說,我府裏今日特意備了北狄菜,現已有專人送到宮門外候著,二王子想要隻管提。”

    哈努爾聞言心念一動。

    本以為是暗渡陳倉,沒想到卻是請君入甕,這位之前在戰場上交過幾次手的攝政王,城府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他理智上並不想同魏渙多糾纏,可是魏渙在提到北狄戰敗時輕描淡寫的語氣,和口吻中隱隱的嘲弄,到底叫他咽不下這口氣。

    哈努爾便專往魏渙的痛處戳。

    “說到上次相見,我記得王爺身邊還跟著葉家那位小將軍。”他狀似無意得問,“如今再見,王爺獨身一人,可覺得孤單?”

    魏渙嘴角抿直了。

    池未本來在底下吃瓜看戲得開心,聞言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不太舒服,不自覺蹙起了眉。

    哈努爾見魏渙如此,自覺扳回一城,便愈發得意起來:“王爺若是夜間寂寞,待我回北狄,給王爺挑些舞姬送來。都是訓練過的,腰軟得很,什麽姿勢都能擺。”

    “哦不對,王爺現在好像不需要……”

    他餘光瞟到坐在最前頭那一抹紅色的身影,想起京裏最近的傳言:“畢竟有個像的,叫王爺當街搶回府裏去了。”

    “我今兒來,一是為了重議北狄與大慶昔日的納貢契約,二來也是好奇…”

    他麵朝池未,露出個粘膩玩味的笑來:“想看看這武狀元,是不是真的麵若好女,色如春花,隻要笑一笑,便叫人手軟腿軟,連劍也拿不住了。”

    池未挑眉。

    又不是我把你臉打得啪啪響,怎麽說著說著還罵上我了?

    這話裏話外,不就是說我花拳繡腿,名不副實,光有張臉嗎?

    還用那麽惡心的語氣。

    他咽下嘴裏的東西,施施然站起身:“二王子既然看了,要不要順便切磋一場?看看我這武狀元,能不能滿足二王子的好奇心。”

    媽的,頭給你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