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一邊往外走一邊回想著太後剛剛的話。

    應該是怕提前說了自己可能會泄露計劃，太後並未明確告知要池未做什麽。

    ……但無論如何，春獵上，太後應該是要對魏渙動手了。

    初春的夜晚到底還有些寒風料峭，一陣風灌進領口，池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件大氅劈頭蓋臉地扔過來，將他整個人都罩在了裏麵。

    “初春寒涼，不知道拿一件厚一點的披風？”魏渙的聲音悠悠在頭頂響起，是帶了一點關懷的埋怨。

    池未扒拉了好幾下才把自己的頭鑽了出來：“你怎麽還在？”

    “不是說好了嗎？在外麵等你。”魏渙低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替池未理順大氅，“哪兒能叫今天出盡風頭的狀元郎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呢？”

    他把大氅給池未理好，一抬頭，池未正好撞進他溫柔的眼眸裏，不知怎麽的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他過了一會兒才呐呐道：“那，那就，借住一晚叭。”

    魏渙挑眉，平日裏嚴肅的攝政王露出個街頭小流氓般的笑容來，滿臉寫著“都說了你舍不得我”。

    池未看他那得意勁兒就想揍人，強調道：“借住！借！”

    “好好好，借借借。”魏渙熟練得給人順毛，牽著池未的手往宮門外的馬車邊走，心裏默默想著。

    反正那新宅院就在王府隔壁。

    待會兒回去，讓今夜輪值的影衛去把那麵圍牆推掉就是了。

    馬車行過已經靜下來的長街，車內兩個人相顧無言。

    過了半晌，池未道：“剛剛太後找我，讓我幹一件事。”

    他一邊說一邊抬眼去看魏渙，魏渙隻是拿黑沉沉的眸子看著他，車外的街燈偶爾照進來，被他眼中的溫柔攪成閃爍的碎金。

    池未本來還想稍作試探，卻被這一眼蠱惑了心神，鬼使神差般直接脫口而出：“她想讓我殺你。”

    “嗯。”魏渙點點頭，笑意未減，卻問他，“演戲演得開心嗎？”

    池未在話一出口的時候就做好了魏渙可能會暴怒翻臉的準備，可是魏渙的反應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什麽？”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臉有點白了，急急道：“我沒有和你演戲，我……”

    他以為魏渙誤會了。

    “我知道我知道。”魏渙急忙安撫他，伸出手來捏捏池未的臉，“我是說，你和太後。”

    池未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他沒好氣得拍開魏渙的手：“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而且你怎麽知道……”他心裏帶著一點自己沒察覺到的期待。

    魏渙心說我可太知道了，你早就以自己為主角太後為反派寫了八百個劇本了，從“阿諛奉承臥薪嚐膽”到“嚴刑逼供寧死不屈”應有盡有，今天終於能真刀實槍得演上一場了，哪裏是區區一個失憶就能阻止的了的呢。

    但他不能說。

    他隻好繼續裝流氓，捏著池未的下巴往上一勾：“因為你舍不得我唄。”

    “魏渙！”池未有點生氣了。

    自己真心實意得擔心他，這個狗男人居然在這裏油嘴滑舌的。

    魏渙立刻見好就收：“你就這麽直接和我講了？”

    “不然呢？”池未翻了個白眼，“幫著太後？”

    他不知怎麽的有些生氣：“太後久居深宮，婦人之仁，隻能見得眼前的蠅頭小利，居然能幹出私自聯絡北狄，引狼入室的事情。”

    他在大殿上看得明白，太後一心隻想奪權，哪裏是為了兒子，分明是想自己幹政。

    不知為什麽，他就是替魏渙打抱不平。

    “你並不貪權，反而在逐步給小皇帝放權。太後卻罔顧你為江山社稷的付出，竟要聯合外人來致你於死地。她挑撥你我，許我以榮華富貴，我便假意答應她，演一出戲，倒要看看她究竟耍什麽花樣。”

    池未說這話時沒發現，自己的口吻不像一個江湖遊俠，倒像是一個久居高位的人在指點江山，議論的內容被旁人聽見，是要告一個“大不敬”的。

    而且他也沒發現，自己的語氣裏，流露出了些許對魏渙的心疼。

    魏渙倒是聽出來了，眼眸深處湧出一點柔軟。

    他揉了揉池未的頭發，沒多說什麽，隻道：“注意安全。”

    隻要池未開心就好了。

    萬一出了什麽差錯，還有他來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