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手指被彈飛那一刻，四周景色驟變。

    屬於謝花梅的異空間被侵蝕，變成了陰森黑暗的領域。上方是巨大的肋骨，前方是高高堆砌的牛頭骨山。冰涼的液體沒至腳踝。

    “髒死了。”

    謝花梅踩到綢帶上，防止沾到水。

    “這裏是下水道嗎？”

    她的吐槽一落，把想要說話的家夥噎了一下，空氣中落下一聲嗤笑般的氣音。

    誰？！

    謝花梅循聲望去，視線還未觸碰到對方，隻聽一聲慵懶又傲慢的——

    “未經許可，不準抬頭。”

    “哈——？！”

    謝花梅也是個狗脾氣，這麽一說，她偏要抬了。

    她高高仰起腦袋。

    “想抬就抬，你管我？你這個紋身醜八怪！”

    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骨堆頂端，居高臨下望著她，臉頰和袖口露出的健實手臂上紋著紋身，令她想起同為上弦的猗窩座。

    但兩者氣質截然不同。

    猗窩座一心沉溺武道，從不殺女人和小孩。目前在未婚妻和父親老丈人的陪同下勤勤懇懇地在地獄贖罪。

    而眼前的詛咒之王，不知在戰場上沐浴過多少鮮血，邪惡與嗜殺的氣息幾乎掩蓋不住。

    當然他也沒想掩蓋。

    仰著脖子太酸，謝花梅操縱綢帶將自己托舉到與兩麵宿儺同一水平線，甚至比他還要高一點。

    兩麵宿儺爽不爽她不管，她爽了就行。

    “還穿女士和服，什麽怪癖。”

    “坐那種地方也不怕紮屁股？”

    兩麵宿儺沒有理會她的吐槽。

    “這裏是我的內心世界，也是「生得領域」。”

    “你的內心原來是下水道啊。”

    “……”

    空氣凍結。

    一次次的頂嘴終於把詛咒之王惹毛了，爆發的殺氣讓謝花梅全身汗毛豎立！

    出乎意料的，兩麵宿儺沒有立刻暴起殺人，保持斜撐腦袋慵懶坐著的姿勢，沉緩道。

    “知道嗎，越是飽滿的麥穗，頭就垂得越低。”

    “你，真是華而不實徒有其表啊。”

    你說誰華而不實徒有其表呢？！

    謝花梅正想罵人，忽然察覺不對，一看，她的手臂已經被切成三段。

    ……這家夥的招式？

    因為殘留的鬼體質，能讓她明顯感受到痛楚的東西隻有陽光和日輪刀，所以並沒有多大痛感。

    “下一擊就是腦袋了。”

    兩麵宿儺說著，微微睜大眼睛。

    ——本該切斷謝花梅脖子的斬擊沒有命中。

    她的腦袋以常人做不到的角度往後扭去，脖子化為綢帶，在斬擊過後恢複原狀。受傷的手臂也很快恢複。

    “你果然不算完全的人類啊。”

    兩麵宿儺感慨。

    事情變得稍微有趣了點。

    這個家夥竟然想砍斷她脖子！

    謝花梅氣炸了。

    上輩子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砍斷自己脖子了！腦袋都不好接回去的！！

    她向兩麵宿儺發起攻擊。

    被傷害了，就十倍百倍掠奪回來！

    戰鬥經驗謝花梅比兩麵宿儺差得遠，但對方此時隻有一根手指實力，倒也打得有來有回。

    察覺到了外界動靜的兩麵宿儺眼神一動。

    “到此為止。”

    生得領域的邊緣像是火撩過的紙麵般消失，露出外麵的景色。

    兩麵宿儺的身影消失不見，隻有聲音回蕩。

    “回去好好填充一下你那空空如也的大腦吧，蠢材。”

    “沒有內涵的女人我都不想吃。”

    “可惡。”

    謝花梅把手指踩在鞋底用力碾壓。

    “一根臭手指而已，人都死了，得意個什麽勁兒？”

    [千年前的戰鬥不知死了多少咒術師都沒能殺掉兩麵宿儺，他死後也隻能將他分散封印，]

    係統開口。

    [要是找到合適的‘容器’，宿儺還會再次複活，]

    [要是被邪惡勢力集齊所有手指，後果將不堪設想。]

    對人類來說，那算是災禍吧。

    謝花梅輕哼。

    “人類可真是弱小啊。”

    輔佐官為什麽要讓她拯救這些家夥呢。

    隻是，她會照做。

    隻要是為了救哥哥。

    嘴上這麽說，謝花梅還是按照係統指示用符紙將手指纏裹好，放入【帶】中。她的異空間沒人能找到。

    -

    -

    從【帶】的領域探出頭，兩位dk正站在下麵，神色裏隱隱有一絲急迫。

    見她平安無事，五條悟立刻收回準備出招救人的手，沒好氣道。

    “快下來，倒吊在那兒幹什麽，你以為自己是蝙蝠嗎？”

    謝花梅輕巧躍下。

    夏油傑上前一步，關切道：“沒事吧？”

    謝花梅看了看，手臂上有輕微的劃痕。

    斷手斷腳這樣的重傷她很快就能恢複，反倒是一些小傷，為了更貼近人類狀態，不能迅速複原。

    “裏麵有發生什麽事嗎？”夏油傑問，“你都展開領域了。”

    “沒什麽。”

    謝花梅輕描淡寫。

    “看吧傑，我就說了。”

    “笨蛋是不會有事的啦。”

    夏油傑輕飄飄地掃了五條悟一眼。

    “你剛才的表現可不是這樣說的。”

    五條悟短暫地一停頓，隨後理直氣壯道：“那也是因為這家夥實力太弱！要是她被幹掉，夜蛾老師一定會找到我們頭上！”

    夏油傑懶得跟他嘴硬。

    謝花梅皺眉。

    這兩個家夥在打什麽啞謎？

    但最後一句她可是聽懂了！

    “我才不弱，我剛才可是——唔？！”

    一包紙巾砸中她額頭，彈回去掉落在地。

    五條悟：“擦擦吧，臉都花了。”

    謝花梅深吸一口氣，爆發！

    “有你這麽遞紙巾的嗎？！”

    她追著五條悟打。

    “你懂什麽叫憐香惜玉嗎！不，就算你給我我也絕不會用你的東西！”

    “你這個樣子連最下級的遊女都嫖不到！蠢貨！”

    “打不到，打不到~”

    “老子為什麽要去嫖遊女啊？”

    “接待老子的再怎麽也得是花魁吧！”

    以夏油傑為圓心周圍不時爆發小型戰鬥，夾雜各種謾罵互懟。

    站在風暴中間，夏油傑默默收回了準備遞手帕的手。

    ……下次，果然還是不要和這兩人一起出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打夠了的兩人這才走回來，嘴上還在叭叭叭說個不停。

    “嘶——”

    五條悟忽然低呼，矯揉造作地用手握住自己另一隻小臂。

    “好痛！”

    夏油傑：……你的演技能再好點嗎。

    看著不停對自己擠眉弄眼的友人，夏油傑隻能像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一樣對話：“啊，怎麽了？”

    五條悟鬆開手。

    校服袖子已經被劃破，露出裏麵的肌膚，上麵一道細長的劃痕，血珠正在冒出，慢慢匯集到一起。

    “這我幹的？”

    謝花梅狐疑。

    五條悟：“不是你還有誰？”

    “那可真的太好了！”

    謝花梅高興了一下，又立刻後悔。

    “早知道下手應該再重一點的。”

    五條悟指著溝壑縱橫的牆壁天花板，義憤填膺。

    “你下手還不夠重？！”

    要不是他躲得快，怕早就被切成肉塊了。

    嗯，真是“好重”的傷呢。

    謝花梅挑挑眉，眼神輕蔑。

    “這點小傷你嚎成那樣？”

    “我……”五條悟哽了一下，“誰嚎了啊！！”

    認命吧，悟。

    夏油傑在一旁默默心想。

    五條悟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昨晚，接到任務後，五條悟來找夏油傑。

    “我有點懷疑謝花就是那晚咬了我的人。”

    “正好借明天的任務，我找個機會假裝受傷，在她麵前流點血，然後看她……傑你那什麽眼神？？”

    夏油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開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謝花咬了你一口還沒被你發現，然後又跑來高專，找機會接近你，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嗯嗯！”

    五條悟狂點頭。

    夏油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走過去，拍了拍五條悟肩膀，語氣沉痛。

    “所以我說了，不要因為好奇去玩什麽乙女遊戲。”

    瞧瞧你的腦洞都大成什麽樣了！

    五條悟瞬間et到了他的意思，惱道：“跟遊戲沒有關係！遊戲裏也沒這種劇情！”

    “所以你還真去玩了？”

    意識到自己露餡的五條悟：“……”

    “你連對方長相聲音都不知道，怎麽就知道是謝花？”

    夏油傑繼續道。

    “再說，她的實力雖然還不錯，也沒強到吸了你的血還不被你認出來吧。”

    “直覺啦……”

    五條悟嘟囔。

    “況且，最重要的是——”

    夏油傑沒有理會他的爭辯，一本正經冷酷無情地指出事實。

    “她討厭你啊！”

    這兩人天天吵天天吵，三天一大吵五天一頓打，都快成高專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了。

    美女吵架jp

    “她那麽討厭你，怎麽可能會去吸你的血？”

    腦子抽風了嗎？

    五條悟想爭辯，卻又發覺沒什麽好說的，夏油傑說的都對。

    可他就是有種微妙的不對勁，說不上來。

    “悟，我知道你對開學時顏值評定輸給了謝花一事耿耿於懷，但也沒必要……”

    “那種事老子早就忘了啊，你有必要再提醒我一次嗎！”

    “噗，抱歉？”

    五條悟摸著下巴沉思片刻，忽然開口。

    “其實也能說通——”

    “說不定她吸了我的血之後，意外地感覺很不錯，於是加入高專，想要接近我。”

    “和我吵架隻是為了遮掩事實的偽裝。你看，傑你不也是被誤導了嗎。”

    “她肯定不是真的討厭我啦。”

    歌姬不也是喜歡跟他開玩笑嗎。

    五條悟神色輕快。

    “……”

    夏油傑無言以對。

    所以，你剛剛想了半天，就想出這玩意兒？

    “悟，你知道‘人生三大錯覺’嗎？”

    “什麽？”

    “手機震動，我能反殺，和——”

    “她喜歡我。”

    “有時，太自信了也不好。”

    夏油傑真誠道。

    “好啊，那就明天走著瞧吧！”

    五條悟也不再多說。

    這個賭注就定下了。

    其實，要換到執行任務這樣的正經場合，夏油傑是十分相信友人直覺的。

    但被咬一口這件事太過魔幻，無憑無據的，謝花怎麽看都是跟他們一樣的正常人，再聯想到那兩人關係，夏油傑還是比較傾向五條悟認錯人了。

    萬分之一的可能，咬了悟的人是謝花——

    悟一定會覺得“她暗戀我”吧……真是造孽啊謝花。

    那麽……

    時間回到現在。

    由於沒有得到及時處理，再加上五條悟捏著小臂的手暗暗發力擠壓，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匯成道道溪流滴下。

    那鮮紅的色澤映在謝花梅深邃的藍瞳中。

    兩種完全反色差的色彩交融，仿佛有魔力般，蕩漾出一圈又一圈詭譎的異光。

    ……！

    他在想什麽？

    夏油傑回神，眼前畫麵正常如初。他默默凝視謝花梅，不放過任何細節。

    你會有什麽反應呢，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