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謝花梅感覺事情有點有趣。

    咒靈領著她走在一條羊腸小道上，胖乎乎的小短腿跌跌撞撞跑著，還平地摔了一跤。

    “食材……新鮮的食材……”

    “我倒要看看你想幹什麽。”

    飄帶在咒靈身邊舞動，但沒有砍下。

    謝花梅沒有著急祓除它，像淩虐般優哉遊哉地跟在後麵。

    不知不覺，他們來到深山裏的一座小村落。

    “這種地方居然還有村子嗎。”

    謝花梅四下張望，被旁邊的打鬧聲吸引了注意。

    “砸啊，砸死她們！”

    “我奶奶說了，她們都是怪物。”

    “怪物！兩個怪物！去死吧——”

    一群小孩正不斷撿起地上的石子，扔向兩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她們臉上身上全是被砸出來的傷，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快、快停下……”

    “不要這樣。”

    “喲，怪物還敢頂嘴？”

    小孩們氣焰更盛。

    “繼續砸，把怪物砸死！”

    有人撿起一塊棱角鋒銳的大石頭扔過去，把黑發女孩的手臂剜出一道血痕。

    “嗚……”

    金發女孩見狀，鼓起勇氣開口：“你們再這樣，我就——”

    謝花梅感受到微弱的咒力波動。

    這女孩有咒力？

    小孩對靈異神怪的感知是最敏銳的。其他小孩雖然沒有咒力，但也感覺到了寒意，動作一頓。

    “喂，你們在幹什麽？！”

    這時，幾個大人從遠處跑來。

    看到自家大人，他們頓時又有底氣了，撲過去就開始告狀。

    “她們、她們剛剛想要殺我們！好可怕啊……”

    “爸爸，怪物又發瘋了！”

    “我差點被殺掉了，奶奶！這次一定要給她們一個教訓！”

    “哇嗚嗚嗚——”

    女孩忍不住道：“明明是你們先——”

    “閉嘴，怪物！”

    大人惡狠狠打斷她們。

    “不知好歹的家夥，就跟你們爹媽一個樣。”

    “早知道就該趁你們還小的時候殺了你們！”

    “把她們關起來！”

    “柳下村長，用火燒一燒她們會不會老實點？”

    有人揪住兩個女孩頭發不讓她們跑。幾個男人用粗麻繩把她們綁起來，押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

    謝花梅回神。

    啊，那隻咒靈。

    她四下看了看，咂嘴。

    跟丟了。

    有人拿著火把從謝花梅麵前走過。

    金橘色的火光倒映在謝花梅藍色的瞳中，搖曳舞動。她微微出神。

    火光裏映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

    火……

    【火……著火了……！！！】

    【怎麽辦，有沒有人……哥哥、哥哥……】

    “…………”

    -

    -

    陰冷的洞穴裏。

    “進去！”

    兩個小女孩被推搡進木牢中。

    那些木格柵欄比她們小腿還粗，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底下鋪了一層厚厚的茅草，隻要一點火星就能熊熊燃燒。

    大人們猙獰的嘴臉比咒靈還要扭曲。

    “放心，不會燒死你們的，隻是讓你們長點教訓。”

    “誰叫你們腦袋不正常，總用奇怪的力量襲擊村裏的人，忍你們好久了。”

    “這次居然敢對我孫子出手——”

    舉著火把的人走進來。

    眼看著火焰逼近，小女孩隻能抱在一起，發出受傷的幼鹿般無助的哀鳴。

    “不要……不要……”

    這時，幾陣疾風刮過。

    火把被攔腰砍斷，掉到地上熄滅。格子柵欄也被切碎，稀裏嘩啦掉下來。

    “誰？！”

    人們轉頭，看向那道從洞口背光走來的身影。

    少女單手叉腰，神色驕橫，凹凸有致的身材輪廓被鍍上柔白的光。飄帶飛舞在她身邊，像是要將所有膽敢忤逆她的人趕盡殺絕。

    “弱小的螻蟻隻能相互啃噬。”

    “還真是悲哀啊，悲哀到我都想哭了。”

    “……”

    看著這幕，兩個小女孩眼神裏浮現微光。

    被謝花梅的氣場震懾，幾人有些畏縮。

    “……剛才是她幹的？”

    “她不會也有那種奇怪的力量吧？”

    “別怕，一個女人而已！”

    不怕死的家夥開了口。

    “長得還真漂亮，居然敢一個人跑過到這裏來。不如把她留在村裏，給大夥……”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他的嘴沒了。

    整張嘴皮被剜去，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牙齦血肉模糊。

    謝花梅歪頭。

    “我看這張嘴，你也用不上了。”

    旁邊的人發出尖叫。

    謝花梅陰鷙地瞥過去。

    “……真吵啊。”

    疾風驟起。

    無數揮動的綢帶快到讓人無法看清。在這般強烈的攻擊下，石壁仿佛成了豆腐渣，整座洞穴頂部都坍塌下來，大大小小的石塊落滿一地。

    在場的大人都被砸中，埋在石碓裏。

    唯一幸免的隻有兩個小女孩。

    情緒大起大落，又被這幕嚇到，她們喉管裏控製不住地發出害怕的氣音。

    謝花梅轉頭一瞪。

    “別哼唧了，吵得要死。”

    “！！！”

    兩人立刻安靜如雞。

    柳下村長下半身被埋在廢墟裏掙紮不能。鮮血順著額角流下，他大喊出聲。

    “你、你到底是誰？！”

    “你想幹什麽？你跟她們是一夥的嗎？！”

    “別把我跟這種弱小的家夥混為一談！”

    “你想殺我們？！”

    謝花梅笑得像個反派。

    “嗬嗬，殺你們？那不會，對醜八怪動手隻會弄髒我的手。”

    說不定還會影響我的救贖值。

    她會對自己看不慣的家夥出手，但不會嗜殺。

    “放心，我有分寸，砸不死人的，隻是給你們一點教訓。”

    謝花梅雙眸微眯，踩在那人手上的腳重重碾壓下去。

    “一點嚴厲的教訓。”

    在村長的痛呼聲中，謝花梅收回腿，走向旁邊。

    “就是你吧，提議要火燒的人。”

    “怎麽，火燒很爽嗎？要不也讓你試試？”

    ——那種肌膚被灼燒潰爛、痛到骨髓的滋味。

    胖男人驚恐地搖頭。

    “不要，不要——救命——”

    “分寸這個詞最不適合你了吧。”

    無奈的聲音從外傳來。

    謝花梅轉頭。

    “哦？七海海。”

    認識的人？

    見狀，男人眼裏亮起光芒，隻差沒把“得救了”幾個字寫在臉上。

    謝花梅將踩在他手上的腳收回，下一秒，一腳踹到了他臉上。

    男人被踹得腦袋一歪，暈過去了。

    七海建人：“我……算了。”

    隨便吧。

    他環視這一地狼藉。

    “你幹的？”

    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不是我動的手啊，是咒靈幹的，剛剛出現了一隻好——厲害的咒靈。”

    謝花梅立刻換上另一副麵孔。

    “我還救了他們呢。”

    一聽這話，還有意識的人差點沒背過氣去，急吼吼地想說什麽。

    謝花梅低頭望向他，笑容核善。

    “是·咒·靈·幹·的。”

    “沒錯吧~？”

    “…………”

    幾人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拜倒在謝花梅的威壓之下。

    “沒、沒錯……”

    謝花梅衝七海建人眨眨眼。

    “看吧。”

    其實當七海建人看到木牢廢墟和發抖的小女孩時，他大概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善惡的邊界有時很難判定。理智的同期選擇不再多談，無聲地站在同伴這邊。

    “好了，那就走吧。”

    大概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柳下村長顫巍巍開口。

    “你們把我們的牢房毀了……”

    “不把這兩個怪物關起來的話，她們還會再襲擊人的。”

    七海建人停住腳步。

    少年雖始終一副神色懨懨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感覺無比安心。

    “村子裏襲擊人的咒靈剛才已經被我祓除了。”

    “不是這兩個孩子幹的。”

    “不，就是她們！”

    村人已經黑白不分了。

    “她們的父母也幹過這種事，她們就跟父母一樣！”

    “閉嘴，吵死了！”

    謝花梅懶得再跟他磨嘰下去。

    “還是說你們想被‘咒靈’再襲擊一次？”

    聽出了裏麵威脅的意圖，沒人敢再說話了。謝花梅和七海建人轉身往村外走去。

    -

    -

    此時的五條悟。

    “喂，你們就沒個機靈點的頭領嗎？”

    遍地都是被打趴下的吸血咒靈。

    身形頎長的少年岔開腿蹲在其中一隻麵前，百無賴聊地跟它說話。

    他知道擁有能和人類溝通的智慧的咒靈基本不存在，所以眼下的行為更像是玩弄。

    咒靈幾乎都長得令人掉an，這批也不例外，唇畔長長的尖牙使它們的麵容更加醜陋。

    五條悟忍不住嫌棄。

    “嘖，吸了老子血的怎麽可能是這種醜八怪。”

    話一出口，他整個人定住，抱頭發出長長的哀嚎。

    “啊————”

    糟糕！居然被那家夥的口頭禪給影響了！

    半死不活的咒靈一看有機會，立刻撲上去，卻因為「無下限」怎麽也無法靠近五條悟。

    銀發少年打了個響指，術式祭出，這些咒靈被悉數祓除。

    他站起身，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語氣輕快。

    “好了收工。”

    看來這次也白跑一趟。

    其實被咬一口這種事對五條悟而言可大可小。

    他可以當做被蚊子叮了一下，但……

    六眼感知不到對方，這就需要引起重視了。

    而且，學校裏那些家夥一個個都在看他笑話，就很氣。

    為了出這口惡氣，他也一定要把那家夥揪出來！

    “可惡，那個敢咬老子的家夥究竟在哪裏？”

    “有本事就出來啊！”

    ……

    五條悟，今天也在尋找“吸血鬼”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