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走上樓的時候，宋錦程剛叫醒夏晗，正好準備進去叫邱瓊。

    宋錦程敲了敲門並沒有得到回應，他的手剛附上門把手，就被陸予伸手攔住。陸予朝對方搖了搖頭，自己開門走進去，關門的時候示意宋錦程先下去吃飯。

    宋錦程看著緊閉的門猶豫了一下，有些迷茫地歪了一下頭。

    “怎麽了？”

    宋錦程回過頭看向洗完臉出來的夏晗，大抵解釋了一下情況。他當時不在現場，和邱瓊的過節還是從氣衝衝去他們房間鳩占鵲巢玩手機的瞿明哲那裏聽來的。

    夏晗聽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原來如此。”

    陸予進去的時候，邱瓊正戴著耳機看小視頻。他走近邱瓊，開口勸道：“下來吃飯吧。”

    邱瓊並沒有理他，而是把耳機聲音調高了一點，大到有些漏音了。

    陸予歎了一口氣，權當沒注意到這一點，伸手拍了拍邱瓊的肩膀重複關鍵詞：“吃飯。”

    邱瓊避開他的手，說：“不吃了。”

    陸予靜靜地看了一會他，伸手直接扯下邱瓊的單邊耳機，邱瓊立刻瞪著他喝道：“你幹什麽！”

    “我說吃飯。”陸予雙手插兜，少見地冷著臉，“我怕你尷尬，特地上來叫你。”

    邱瓊沒好氣道：“那我還得感恩戴德？”

    “不必。”陸予好脾氣地笑笑，把對方的話當做開玩笑帶過去，“別恩將仇報就行。”

    邱瓊像是被戳到了痛點，把另外一邊耳機也扯下來，大喝道：“有話直說如何！別在這裏搞受害者那一套行嗎？！”

    “我怪過你嗎？誰家受害者還得叫加害者下來吃飯？”陸予眯了眯眼，斂了笑意，“你可以生氣，惱羞成怒也無所謂，但邏輯總要在線。莫須有的罪名我不接受。”

    “誰惱羞成怒了！”

    “那不然呢？”陸予反問他，“你在生什麽氣？說出來能解決的事情，我認為都不是什麽大事。”

    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邱瓊更覺得難堪，他聲音更大了一點，吼道：“是是是，刀子不紮到自己身上當然不覺得疼！”

    陸予揚眉道：“被刀割到手指的好像是我？”

    邱瓊紅著臉喝道：“你說白了還是想指責我——”

    門又一次被打開，這次進來的是臉黑得要命的瞿明哲，宋錦程一臉不安地探頭，顯然是以為他們在吵架。

    “整屁呢。”瞿明哲冷著臉對邱瓊說，“把房間讓給你這麽久了，差不多行了。”

    邱瓊怒視道：“我求著你讓給我了？”

    “小學生都比你講道理。”瞿明哲嗤笑一聲，“無所謂啊，如果你是希望第二集播出來之後，靠著和我吵架上熱搜的話，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氣氛僵得一觸即發，陸予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他不喜無意義的、感情化的吵架，他有著理工男的通病，如果不能有理有據地攤開來一一分析，他就不願意接受一場得不出結論的口舌之爭。

    除了傷感情，一無用處的爭執。

    “飯要涼了。”陸予開口打斷這個氛圍，對邱瓊說，“要是不想吃就算了，我會說你身體不舒服。後麵就當無事發生過，這樣的話節目組應該也會剪掉。”

    “愛吃不吃，誰還求著他了。”瞿明哲說完被陸予瞪了一眼，別過臉焦躁地用腳點了點地板，半威脅道，“你最好是下來跟我們一起吃，免得自己因為奇怪的理由上熱搜。”

    瞿明哲講畢就走出了房間，留下不知所措的宋錦程。陸予歎了一口氣，他覺得這輩子歎氣的數量加起來都沒有在這個戀綜歎的要多。

    “我會給你盛好飯。”陸予回頭對邱瓊說，“隻要你別那麽倔，沒有人會抓著你不放。說到底受傷的是我，而我說了沒關係。”

    帶著宋錦程走出房間之前，他悠悠地又補了一句：“戀愛綜藝，就別搞成人性考察節目了。”

    他關上門，聽到房間內的怒吼聲和重物落地的聲音，拍了拍宋錦程的肩膀以示安撫。

    宋錦程可能是覺得陸予受了委屈，跟個閨蜜似的勾了勾對方的小拇指：“我覺得他不占理。”

    陸予被可愛得噗嗤一笑，伸手揉了揉宋錦程的腦袋：“可能他剛才也嚇到了，誤以為我們是要和他討個說法吧。感情這東西說不好的。”

    宋錦程不高興地說：“你覺得是瞿明哲咄咄逼人不對？”

    “怎麽會。”陸予好笑道，“我謝謝他都來不及，怎麽說他們也都是在替我要一個道歉而已。”

    宋錦程還是替瞿明哲爭辯道：“那你為什麽替他說話，你還瞪瞿明哲。”

    “哈哈哈，邱瓊跟個孩子一樣，你也要和他學？”陸予笑著彈了一下對方的額頭，“瞿明哲那邊我會哄的。你想，我站瞿明哲，到時候一不小心輿論說我們排擠邱瓊；站邱瓊，人瞿明哲本來就是在替我說話，我豈不是沒有良心？我隻好做個端水大師了，能怎麽辦嘛。”

    “喔……也對……”宋錦程說著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後知後覺地說，“你為什麽揉我頭！”

    “看你可愛。”

    “我比你大！”

    “謔……”陸予眨了眨眼睛，眼神不自覺地下滑。

    宋錦程含蓄地遮了一下，不可置信道：“我說年齡？！”

    陸予皮一下很開心，笑說：“抱歉抱歉，逗你太好玩了。”

    “你、你活該被周恒軒逗著玩！！”宋錦程紅著臉喊道，“你和他簡直同惡相濟！有了周恒軒，你為虎作倀！”

    陸予在最後一節台階上駐足，看著宋錦程氣衝衝跑走的背影目瞪口呆。

    ……這和誰學的語文？

    “我同惡相濟？為虎作倀？？”陸予瞳孔地震，“我有了周恒軒？？？”

    他側眸，和貼著玻璃水族館劃過的鰩魚的換氣孔“相視”，如果能稱之為肚皮，他覺得鰩魚肚皮上那張酷似“)”的臉看著還挺憨。

    他惆悵地對鰩魚喃喃道：“隻有你會給我帶來快樂。”

    “我不夠格？”

    “救——”

    周恒軒接住差點腳滑跌下樓梯的陸予——哪怕已經是最後一節了。他揶揄道：“我不希望你剛獻出去一隻手，現在又要廢掉一隻腳。”

    陸予疲憊道：“你選的動詞總是這麽詭異。”

    周恒軒明顯就是來嚇唬他的，對方映照在水族館的影子方才恰好是他視線的死角處，況且一點腳步聲都沒發出來。

    陸予問他：“怎麽過來了？”

    “我聽到宋錦程在喊了，或者說我們客廳裏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周恒軒好笑道，“說我和你同惡相濟，你為虎作倀。”

    陸予無奈道：“他這語文水平，體育老師都不敢接這個鍋。”

    “你知道為虎作倀這個詞的由來嗎？”周恒軒笑著放下手，“傳說中，被老虎吃掉的人會變成倀鬼，專門把人帶去給老虎吃。我覺得挺浪漫。”

    陸予隻覺得不可理喻：“罵人不帶髒字，挺行啊。”

    周恒軒很委屈，問道：“誰罵人了？”

    陸予抬起下巴，反問道：“那你知道倀鬼有多醜嗎？”

    “嗬。”周恒軒伸手勾了一下對方的劉海，“長得好的人，變成倀鬼也漂亮。”

    “留著給你未來的愛人說這種話吧，我不吃這套。我知道自己長相大眾。”陸予說著晃了晃腦袋，讓劉海自然地回到原有的位置，“你怎麽對我的劉海這麽感興趣？”

    “你對大眾臉和自己的顏值好像有什麽誤解。罷了，至於劉海的話是偶然發現的。”周恒軒收回手，說，“你眉骨和額頭很漂亮，把劉海都撩上去顯得很精神。”

    “謝謝你的讚美。”陸予退開一步，“我會和我的劉海長長久久的，絕不掀上去，台風入境也不行。”

    周恒軒很是愉快地低低笑了兩聲：“你最近喜歡和我拌嘴了。”

    陸予一言難盡地說：“可見人的危機感是會被麻痹的。”

    “挺好的。”周恒軒帶他走向飯桌的方向，“我說過了，我更喜歡會逃的獵物。”

    陸予點頭說：“明天開始我就是鹹魚。”

    “那你會被我抓走的。”

    “橫豎都是死啊，我就沒有活路了嗎？”

    “有啊。”周恒軒笑道，“跑得比我快就行。”

    陸予歎息道：“除非我有一雙博爾特的腿。”

    “別了，比例不合適。”

    “實用性更重要。”

    周恒軒坐到椅子上，意味深長地說：“我覺得漂亮的腿更實用。”

    陸予嘲謔道：“又不當模特。”

    周恒軒解釋了一句：“和那沒關係。”

    陸予看了一眼位置排布，空的位置隻剩下夏晗旁邊的邊緣位置和周恒軒旁邊，他總不能讓邱瓊和周恒軒坐在一起，隻好被迫坐到這人身邊。

    餘繁正在給大家盛飯，揚聲問他：“邱瓊下來吃嗎？”

    陸予不確定道：“應該，幫他盛一碗吧。”

    餘繁點頭，拿起最後一個空碗：“好。”

    陸予喝了口水，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他唰地看向周恒軒，後者意識到視線，一臉無辜地回望。

    周恒軒露出這個表情，肯定是有鬼。這人知道怎麽用自己的臉，才能讓自己處於更有利的立場。

    所以陸予確信了觀點，不可置信地冷笑了一聲。

    這男的跟我開車？

    陸予張了一下嘴，終究還是選擇忍氣吞聲。

    媽的，要不是因為打不過。

    他低頭憤憤地生吃了一大口白米飯。

    嗯，煮得真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