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反複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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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驚慌的狀態下身體會進入一個僵直的狀態,周恒軒隔著衣服用拇指搓過對方緊繃的大臂內側,陸予如他所料幾乎驚跳起來,以蠻力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他很難不承認這很上癮,且總能令他感到愉悅。
而陸予跟一隻炸毛的貓一樣,隻差跟他嘶嘶地低鳴了。對方剔透的淺色眸子雖然在一些時候能令他顯得十分空靈,但並不能使他看著更加有威脅性,所以陸予的這副防備姿態不僅不會讓他想要退縮,反倒更想得寸進尺、更進一步。
念此,周恒軒後知後覺地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想。
這麽看來,我還真的挺反派。
可貓總是這樣的。哪怕齜牙咧嘴,也絲毫不影響那毛茸茸的樣子看著討喜。理他就會跑,強硬點會抓你,可不理他的時候又過來戳戳撓撓,反複試探,樂此不疲。
“想什麽呢?”
周恒軒抬眸,陸予正好奇又不安地打量他。
對,就像現在這樣。他想。
陸予視線聚焦在對方俊俏的臉上,那人方才垂著眸仿佛在強忍著一種難以命名的衝動,這令青年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他的應激反應傷到了對方。
這該死的良心。
見周恒軒不發一言地打量他,陸予莫名感到頭皮發麻,趕緊換個話題:“晚上乾組不是要選人嗎?”
周恒軒半遺憾半好笑道:“你不好奇我在想什麽了?”
陸予硬著頭皮道:“投票更重要,我分得清主次。”
周恒軒活動了一下脖子,倒也不是脖子酸澀,隻不過是想稍微拖一下時間,再吊一會青年。
陸予對他可沒有那麽多耐心,蹙眉道:“我有膏藥,給你貼?”
周恒軒玩味地抓住自己的衣擺,道:“那我脫了?”
“回房間自己貼。”陸予見狀便猜出對方頸椎毫無問題,更覺得無語,“還有我的膏藥很珍貴,不給無病呻吟的人。”
周恒軒低笑起來,不再糾結自己的頸椎健康狀況:“你為什麽好奇我選誰?”
這問句的陷阱過於明顯,陸予控製不住地嗆回去:“我想知道是哪個小可憐這麽幸運。”
周恒軒壞心眼地追問道:“你覺得我會選誰?”
“……”陸予要臉,實在是說不出“我”這種答案。如果對手是宋錦程這樣的,他大概就這麽說了,反正尷尬的不會是他,但周恒軒不一樣,這位影帝過分擅長曲解他的每一句話,將節奏帶到自己預計的方向。
周恒軒捋了一下自己的劉海,飽滿的額頭很快又被自然垂下的頭發遮擋。然後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像是要討糖吃。
陸予不解地挑了一下眉毛:“嗯?”
周恒軒解釋道:“左手是你,右手是其他。”
心思昭然若揭。
陸予因這選項的分配感到頹力,不輕不重地自上至下拍了一下對方的左手發出響亮的擊掌聲:“不出意外的話吧。”
周恒軒好笑地拿出手機,說:“倒也不必這麽謹慎。”
“這叫嚴謹。”
周恒軒將自己發出去的選項亮給陸予,說:“很遺憾,沒有意外。你就是那個‘幸運的小可憐’。”
陸予聳了聳肩,挖苦道:“如果高考出題人都像你這麽出選項,清北就要擠爆炸了。”
“你說得對,是我題出得不好。”周恒軒收起手機,說,“請選出正確答案(2分),a、陸予,b、魯予,c、陸魚,d、魯豫。”
陸予白了他一眼:“你最好是求節目組別把這段播出去,不然你會被廣大出題人投訴的。”
“廣大學生會替我伸冤的。”周恒軒笑說,“學生總比老師多。”
陸予站起身,鑽回他自己的床上:“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周恒軒戲謔道:“那做點什麽?”
陸予本來要躺下,聽到這句話唰地坐起來,不可置信道:“你不覺得你有些話過分操之過急了?”
“我是說你該換一個創可貼,我帶了個比較透氣的。你那個防水創可貼還貼了透明膠,對傷口不好。”周恒軒說著從口袋裏拿出藥膏和創可貼,追到陸予床上又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間,讓對方沒法躺下,“伸手。”
陸予自知想歪,理虧地安靜下來,乖乖地把手伸過去。
周恒軒曖昧地隔著創可貼撫過對方的指腹,說:“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已經把我們的事情規劃得那麽遠了。”
語畢,他以極快的速度捏住對方的手掌,果然感受到了一股很強的拉力。
陸予沒能把手抽回來,無能狂怒地踢了對方一腳:“怪我想歪?!”
“不。”周恒軒放下創可貼和藥膏,又拿出一個很小的美容剪,揶揄道,“怪我讓你想歪。”
所以這人就是故意的。
陸予被他繞得頭疼,每次和他聊天都能讓人筋疲力竭:“你非得逼我說你臉皮不一般嗎?”
“不要臉是演員的必修課,我就當你誇我專業。”周恒軒小心地將剪刀的一半伸入指腹與創可貼之間的小小縫隙裏,提醒道,“別動,很鋒利。”
“哪來的小剪刀?”
“這東西叫美容剪,t大直男。”周恒軒笑著剪開創可貼,小心地撕下來,“節目組的一位女士借給我的,我也剛知道這叫美容剪。”
“你不用那麽小心翼翼的。”陸予說著就要伸手直接把創可貼撕下來,“不管是輕點還是重點,傷口該被扯破還是會被扯破的。”
周恒軒剪刀尖精準地戳了一下陸予伸來的指尖,讓對方吃痛地把手指縮回去:“我警告過你了,別動,這東西很鋒利。”
“這不是你自己紮的?!”陸予確認了一下自己指尖完好無損,氣衝衝地指責道,“你這人講道理嗎?!”
“我又不是法官,我講什麽道理。”
“歪理!詭辯!啊、嘶——”哪怕周恒軒已經盡全力小心了,但傷口依然如陸予所說的,還是被黏連在創傷上的紗布扯裂了一點。陸予沒料到時機,說話的間隙沒能擋住吃痛的吸氣聲。
周恒軒看到傷口上重新冒出的血珠,方才的好心情又一次烏雲密布,臉色不佳地“嘖”了一聲。他拿出消毒棉簽扯下一頭,另外一邊立刻被紅色的消毒水浸濕。
他一邊給對方往傷口吹著氣,一邊輕輕地消毒。
陸予覺得傷口涼颼颼的,確實是少了很多不適感,好笑道:“你是兒科大夫?口袋裏裝了多少東西,過會是不是還得給我變出顆糖來?”
周恒軒愣了一下,還真的從另一邊的口袋裏拿出一塊糖遞過去,又專心致誌地給對方消毒:“兒科大夫都沒我這麽細心。”
陸予拿著糖果,心情複雜地說:“……還真有啊。”
周恒軒不確定道:“應該是誰送的吧?”
“不記得了?”
“嗯,毫無印象。”
“渣男。”
“嗬——”周恒軒把棉簽放到一邊,用幹淨的新棉簽沾了藥膏給對方一點點抹開,“渣男可不會給人上藥。”
陸予隨口辯駁道:“渣男不會給上藥的隻有不可言說的地方。要說平時應該是事無巨細、鞠躬盡瘁?不然怎麽能騙到人。”
周恒軒手指一頓,抬眸道:“這次可不是我先開的車。”
“是我開的,那又如何?”陸予挑釁道,“都是成年人了。”
周恒軒用虎牙輕輕撕咬嘴唇內側的肉,說:“你這人,別人攻就退,別人退就攻。”
陸予點了點手指,說:“這叫審時度勢,有大局觀。大夫,治療結束了嗎?”
周恒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頭拆創可貼:“我隻知道這叫推拉。同樣的,我還知道一件事情。”
陸予問他:“什麽事情?”
周恒軒把創可貼給對方粘好,以不會過火的力度懲罰性質地摁了一下對方的傷口。
“哎!”陸予痛呼一聲,如願抽回手指,“你怎麽乘人之危!”
周恒軒把東西從床上都收好,說:“怎麽就用貶義詞了,這叫攻其不備、先發製人。記得明天來複診。”
“謝謝大夫。”
“不用客氣。”
陸予撅了噘嘴,見周恒軒拿著東西起來,誤以為青年要走,伸長腿用腳趾勾了一下對方的褲腳:“剛才你要說什麽事情?摁我手指之前。”
周恒軒看了一眼對方默默收回去的腳指頭,很沒脾氣地、重重地閉了一下眼睛,回頭對青年說:“本來想說的是一件事,現在變成兩件了。”
陸予把耳邊的頭發往後別住,俏皮道:“願聞其詳。”
“第一,不要挑撥正捏著你傷口的人。後果你剛才體驗到了。”
陸予扒開方才對方給的糖果塞到自己嘴裏,巧克力奶的味道柔和地蕩開:“我謝謝你?”
“第二。”周恒軒隨手把東西都扔到床邊的垃圾桶裏,走回來隔著對方的臉頰摁了一下糖果,後者很快避了開來默默地瞪他,甚至把糖含進了嘴裏,而不是塞在牙齒和腮幫子之間。
周恒軒收回手指,無奈道:“我還能搶你糖不成。”
陸予嫌棄地用手背搓了搓自己的臉頰,像是被抹了一臉灰一樣。
又不是貓洗臉。周恒軒想。
陸予催促道:“第二呢?”
好奇心殺死貓是真的,諺語誠不欺我。
周恒軒這次是真的沒脾氣了,歎息道:“第二,不要撩撥對你有想法的人,後果自負。”
語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對方裸露在外的腳,說:“有點自覺吧。”
陸予赧紅了臉,生氣地為自己正名道:“我洗過了!”
“……”
周恒軒本來要說些什麽,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水族館裏宴陽雲說過的話。
【“你絕對會被陸予討厭的。”】
忍住。他收了自己想說的話,在心中背起九九乘法口訣,強行壓下自己屬於獵人的危險的衝動。
他不止一次地覺得這其實對他很殘忍,拿著新鮮肥美的兔子在野生的狼嘴邊晃來晃去,還要告訴他“不能吃,你不能嚇到兔兔”?那也太狗了。
可現實就是這麽骨感。
陸予好不容易能和他拌嘴了,不能著急,得讓他自己跳到陷阱裏來。
都說守株待兔,在樹樁上掛一圈胡蘿卜當誘餌不知道會不會太過明顯?
於是周恒軒耐下性子,極罕見地示軟道:“今天算我輸。”
他看到陸予眼睛睜大了,像是看到了極光似的,又驚又喜又亮。
然後他聽到自己說:“明天你等著。”
陸予眼裏的光滅了。
……媽的這張破嘴,這該死的本能。
周恒軒走出房間,頭疼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