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今日的鳳緋閣格外喧囂熱鬧。

    天還沒亮，聞月白就聽到窗邊一陣“叩叩”的敲窗戶聲，心說大清早的誰沒事閑得敲窗戶玩啊。

    結果忍了一會兒發現對方還挺執著，沒辦法，他隻好爬了起來。

    剛把窗戶拉開，就見一隻通體翠綠的小鳥正在用嘴巴啄他的窗台，小眼睛瞪著聞月白也不害怕，甚至張嘴說了句人話——

    “卯時鳳辰少爺將在廣場主持百鳥朝鳳儀式，為老閣主祈福！”

    “卯時鳳辰少爺將在廣場主持百鳥朝鳳儀式，為老閣主祈福！”

    “卯時鳳辰少爺將在廣場主持百鳥朝鳳儀式，為老閣主祈福！”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說完了，小鳥就飛走了。

    “……”聞月白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侍從跟他說過鳳緋閣今日要辦一個儀式的事。

    主要是這邊也沒個鬧鍾，昨晚也不知道花禦容給他喝的是什麽藥，一碗下去沒過多會兒他就開始腦袋發沉，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差點耽誤了大事。

    不過其實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就算他沒起來，花禦容大概也會把他從床上拎起來。

    聞月白剛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就聽到了對方在拍他的房門。

    人還沒見，聲已先至：“聽說……你要把我花閣裏種的藥草全拔了？”

    熟悉的被拉長的聲調，聞月白剛要開門的手不由頓了一下。

    但是想了想後果，他還是選擇了開門，總還是要出門參加儀式的。

    花禦容慣常一身紅衣，整個人立在那裏就是一道風景，可惜他長了一張嘴。

    手裏還端著碗藥。

    聞月白一見到藥碗不由心裏一驚，“怎麽又帶了藥……昨天喝了你的藥我差點沒起來。”

    花禦容經過他，徑自進了屋，回道：“今天的方子變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再和昨晚一樣了，畢竟昨晚那碗是加了不少安神的成分的。

    聞月白本以為對方又會按著自己灌藥，都準備做防禦動作了，沒想到花禦容卻客氣地把藥碗放到了桌上，“自己喝。”

    難得如此，聞月白反倒不習慣了。

    “還想讓我喂你？”花禦容冷臉瞥了他一眼。

    聞月白覺得自己身為宮主不能一味受製於對方，於是坐下來問道：“我總得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花禦容此刻似乎頗有耐心：“加了點防邪祟的。”

    若不是昨晚見他臉色煞白，一副驚魂未定模樣，他才不會閑的沒事給他做藥喝。

    聞月白聽完了解釋，還是仰起頭，乖乖把藥喝了。

    藥汁順著碗沿滑進喉嚨。

    同樣坐在一旁的花禦容就這麽盯著聞月白，目光從嘴唇，移至那片光滑白皙的脖頸，再到隨之震動的喉結，目不轉睛。

    往日見多了聞月白囂張無禮的模樣，難免心生厭意，可近日卻偏偏變了副模樣。

    性子還是有些驕縱，卻總是不經意間惹人想要欺負他。

    若不是沒找到理由和機會，花禦容甚至還想像上次那般強壓著對方把藥灌進對方的嘴裏。

    再去細細看他的反應。

    聞月白在旁邊傻傻地喝藥，根本不知道旁人在想些什麽，隻是喝完了心裏默默喊苦。

    花禦容收斂了視線，率先起了身。

    時候不早了，他們要前往鳳緋閣廣場了。

    他們到廣場時，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由於老閣主身體不見好，鳳辰作為未來的繼任者便想著主持一次百鳥朝鳳儀式，為父親祈福。

    百鳥朝鳳最早是指人界君主聖明而天下依附，但其實鳥獸之間也有這樣的說法，眾鳥歸一，力量豈不是也能聚集於此？

    聞月白在書上讀到過鳳緋閣這一傳統儀式，卻沒親眼見過，自然滿懷期待。

    這樣的情緒到了卯時才真正爆發。

    隨著禮官的吟唱，廣場上的各個角落赫然出現了一隻又一隻的小鳥，它們顏色各異，體態也不同，有大有小，但無不靈動活潑。

    它們也在等待著這場盛大的儀式。

    而此刻在那廣場上方的高台入鳳台上，一聲鳳鳴劃破了黎明，聲音格外清澈，紅色的流紋閃動，仿佛點燃了天空，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一隻火鳳呼嘯而出，巨大的翅膀在空中舞動，好似眾星捧月般，萬鳥齊鳴，它破空而出，自姹紫嫣紅的百花叢中飛快掠過，驚起朵朵飛花，也驚起了眾人的驚呼聲。

    “起——”禮官再次吟唱。

    萬鳥追隨火鳳而去。

    聞月白的視野所及都是那些五彩斑斕的羽翼，耳邊盡是各種鳥獸的和鳴。

    直到這場盛大的儀式宣告結束，聞月白還未能從中完全走出來。

    然而與觀眾們的興奮不同，作為本次儀式的主角，鳳辰自高台下來後臉色卻比鍋底還黑。

    “少爺……”大管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忙走上前去。

    鳳辰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意：“為什麽會少了三隻？！”

    少了三隻？

    聞月白壓根沒發現數量少沒少，光顧著看熱鬧了。

    在鳳緋閣，百鳥朝鳳是非常重要的儀式，更何況這次還有為老閣主祈福的意義，不可能會有任何一隻鳥敢隨便“曠工”的。

    “弟弟莫急，儀式總歸已經結束了，後續我們再繼續探查就是。”不知何時出現的鳳雅也走過來安撫自己的弟弟。

    鳳為雄性，鳳雅本身是不具備主持這一儀式的資格的，但是看到弟弟如此氣憤和沮喪，她也不忍心。

    挺好的儀式，沒想到出了岔子，大管家和鳳雅急忙安排眾賓客先行離場，花禦容作為醫者則轉去看望老閣主。

    聞月白看到鳳雅，不禁想起了昨天在荒院發生的事，他總覺得不太對，便想找個機會跟上去。

    結果沒想到正撞上心情不好走在最後的鳳辰扭頭看見了他。

    “你還在這裏做什麽？”鳳辰仍舊黑著臉。

    聞月白想了想，總不能回一句“我想找你姐姐”，怕不是還要被鳳辰當做登徒子，隻好強行轉移話題道：“剛才的儀式很精彩。”

    “哦？”鳳辰不怒反笑，“怎麽個精彩法？”

    “……”聞月白沒料到對方還真會問他一句，費了半天勁才擠出一句：“你就像開屏的孔雀一樣特別漂——”

    “你才孔雀！”鳳辰就差當場噴火了，“你全家都孔雀！”

    聞月白：你吼那麽大聲幹嘛鴨，這不是誇你好看嗎？

    鳳辰正要拂袖而去，轉身就見真來了一隻藍綠孔雀正晃晃悠悠地從他麵前經過。

    “……”鳳辰。

    孔雀像是專門來氣他似的，居然還湊到了聞月白的身旁，搖頭晃腦地聞了半天，一副很喜歡的樣子。

    簡直是我鳳緋閣鳥獸之恥！

    這邊鳳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另一邊聞月白已經高高興興地掏出了以前喂過月閣小鳥的小兜子開始喂孔雀了。

    【你身上多少帶了些臨瀚宮靈米的香味，鳳緋閣的糧食都是臨瀚宮特供的，大家都很喜歡。】

    這個“大家”用得就很靈性，莫非也包括麵前的鳳辰嗎？

    想到這裏，又見鳳辰一直盯著這邊，聞月白便問道：“你……吃不吃？”

    臨瀚宮的靈田種了好多這種靈米，味道好，靈力足，他吃過不少小雪用它做成的點心，的確好吃，有時候他甚至直接把靈米當零嘴吃的。

    都說臨瀚宮是當今天界三大勢力之首，一是靠著聞羽的好人緣，二是靠著和各勢力廣泛的生意往來。

    大家都是幹飯人，誰會跟吃過不去呢？

    然而對麵的鳳辰已經氣得額頭的流紋都開始冒火了。

    他雖然，也想吃！但是，他現在堅決不會吃！

    是的，現在他堅決不會吃！

    聞月白一臉無辜，隻得又丟給小孔雀一粒靈米，小孔雀抻長了脖子，張嘴吞了下去。

    還不忘往自己嘴裏塞上一粒。

    “……”鳳辰已經看不下去了，他不想再跟聞月白這家夥說話了。

    聞月白也沒想氣對方，剛好想起了他姐姐鳳雅的事，於是又開口道：“我看你姐姐最近臉色不太好，你不妨多關注下。”

    “你姐姐才臉色不好！”鳳辰現在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

    “那你愛聽不聽吧。”聞月白也不伺候他了，畢竟囂張跋扈的聞少宮主人設不能崩得太狠。

    反正他已經婉轉提醒過了，這也不算直接泄露鳳雅的秘密吧？

    ……

    回到客房小院，花禦容還沒回來，聞月白讓侍從給自己新沏了壺茶，便靠在榻上翻起了書。

    小雪交給他的委托還沒達成，不過需要等到天黑才行。

    因為小雪的這位朋友是夜間活動的鳥類，是一隻夜鷺，白天不開門的。

    聞月白在榻上懶懶地讀了一上午書，沒等來花禦容，卻等來了海東青送來的書信。

    這是之前在月閣見過的那隻白玉爪極品海東青。

    不出意料，信果然是沐子歸送來的。

    信中問了老閣主的病況，還有叮囑聞月白不要亂跑和亂吃。

    “亂吃？”聞月白覺得冤枉，“我哪裏亂吃了？”

    低頭就瞅見信上明顯插了小雪的一段字跡：“少宮主，您可不能再吃鳥食了啊！小雪會擔心的。”

    “……”今天早上才剛又吃過的聞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