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是吃的，幹嘛要分什麽高低貴賤。

    再說，對於他們這些仙者而言，其實吃與不吃並沒有太明顯的分別，吃也隻是為了享受或者權當靈力的補充罷了。

    夜色漸深，聞月白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便準備出動去找小雪的那位好朋友。離開的時候，還撞見鳳緋閣路過的幾個侍從在說鳳辰追查儀式丟鳥的事。

    還沒抓住幕後黑手嗎？

    ——小雪拜托他送過去的是她親手製作的一份點心，原材料都是臨瀚宮自己種的，品質無須懷疑。

    鳳緋閣地域廣闊，分為內閣和外閣，聞月白他們所在的位置當然是在內閣，外閣則是近似於城鎮集市一樣的存在。

    考慮到整個鳳緋閣都是由眾鳥構成的，聞月白想象了一下外閣的畫麵，那不就成了花鳥市場？

    外閣的集市不分白晝，永遠有人，哦不，是有鳥。

    白天有白鳥，黑天有黑鳥，比如小雪的朋友小灰。

    小灰是一隻夜鷺，一般夜間才出來活動，體型胖胖的，頭頂的毛色宛如戴了一頂灰色小帽。

    ——當然，以上是小雪描述的他的本體。

    夜市。

    鳳緋閣的夜晚同樣熱鬧，自從知道了麵前這些人的本體都是鳥後，集市的喧鬧就好像是一群小鳥圍在他身旁嘰嘰喳喳。

    來之前聞月白特意做了些功課，鳳緋閣的特產是做成各種造型的小瓷人，其中有兩種最受歡迎，也是聞月白見到最多的，那就是火鳳和小白狐狸。

    “這就是花禦容說的天狐嗎？”聞月白仔細端詳了下這家售賣的小瓷人，這些狐狸形態不一，但都很可愛。

    聞月白隨手拿起一隻頂著繡球的小狐狸，看著還挺喜慶。

    “公子是要送給哪位心上人呀？”攤主笑眯眯問道，“是黃鸝還是喜鵲？我可以給您推薦……”

    “……”聞月白對於這位攤主擅自增加的服務內容感到十分無語。

    不過這倒提醒了他一點，他可以買點特產回去當禮物。

    最後他挑了幾隻小狐狸，頂繡球的那隻他也買走了，畢竟是自己第一眼看上的，剛才他也沒仔細多想這造型背後有什麽深意，不過喜歡就完事了。

    小灰住的位置比較偏僻，聞月白一路走一路逛，穿過了夜市，終於到了小灰家門口。

    聞月白敲門把禮物送了出去，正準備回內閣的時候卻意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纖瘦曼麗，顯然是位年輕姑娘的。

    “……鳳雅？”聞月白愣了一下，這麽晚了她一個人出來幹嘛？

    回想起昨晚鳳雅在廢院子裏詭異的舉動，聞月白還真有點擔心她。

    先跟上去看看吧。

    這樣決定了，聞月白刻意放輕了腳步，暗自跟了上去。

    鳳雅雖然年齡比他大，但是不擅修行，不出意外的話，鳳雅不至於會發現正在跟蹤的自己。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一輪明月高高地掛在天邊，聞月白慢慢意識到對方走的路是通往城外的，一路上幾無燈火，全靠著月光照路。

    聞月白一時間有點猶豫是否要繼續跟上去了。

    他現在空有修為，卻還不具備保護好自己的能力，這樣貿然出城實在不是個很好的選擇。

    但是眼看鳳雅越走越遠，還有之前老閣主拉著他的手各種關心的情景，他又擔心萬一鳳雅就在他前出了事，那他豈不是要愧疚一輩子？

    猶豫了一陣，聞月白還是選擇了繼續跟，實在不行就用隨身帶的自保法器跑路。

    可惜前幾天看書剛好“學”了個點亮黑夜的小仙術，現在想用卻不好用。

    他跟著鳳雅一路到了城外，和內閣外閣的繁華熱鬧不同，城外的世界簡直就是一片荒郊野嶺。

    林子裏偶爾還會傳來不知是什麽獸類的嚎鳴。

    鳳雅卻絲毫不關心這些，一直向前，直到走到一株古樹麵前才終於停下。

    樹下還有個搭在地上用來供奉的小廟，看著有些破爛，香火似乎不是很好的樣子。

    鳳雅看了看周圍之後，便將目光集中到古樹上的某一個位置。

    和上次幾乎一模一樣的情景，聞月白又一次聽到對方在和什麽人說話，而這一次他總算是聽清了——

    “今日我父親的病情似乎又重了幾分，前來診治的醫者都拿不出辦法來……”

    “我到底該怎麽辦？我很害怕我父親和聞羽叔叔一樣……”

    “這裏肯定沒有別人了，你不用擔心會被認出來。”

    “冥淵，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你既不願讓別人知道，我自然不會……”

    這好不容易聽清的內容簡直讓聞月白目瞪口呆，敢情鳳雅是跑出來私會小情人了？

    鳳雅陸陸續續說了不少話，過了一會兒，古樹上突然有了動靜。

    樹葉發出一串窸窣的碎響，很快，從樹上便躍下個黑衣男子來。

    在如此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嶺，這一身墨色很容易混跡於黑暗之中，悄無聲息。

    男子身材高挑，一身墨衣臨風而立，直到他向前走了兩步，聞月白才得以看清對方的麵容。

    靠著僅存的月光淺淺勾勒出了對方棱角分明的五官，這是一張俊逸得幾近過分的臉。

    但最吸引了聞月白視線的，還是那雙殷紅的眼眸。

    深邃的眼底盡是冷漠與疏離。

    然而下一秒，對方的舉動就打破了聞月白對他的印象。

    男子忽然勾了勾嘴角，和鳳雅之間的距離也越拉越近。

    盯久了，聞月白隻覺自己的目光越來越難以從對方身上移開，精神也開始恍惚起來。

    不過沒過多久，眼中的黑衣男子竟突然扭曲成了另一副麵孔，那赫然是一張狐臉！

    是攝魂術！

    聞月白幾乎瞬間反應了過來。

    隨著攝魂術的生效，鳳雅慢慢失去了神智，昏倒在了地上。

    而聞月白此刻大腦已經跟不上行動了，他正要衝出去救鳳雅，就感覺到自己頸後一凉——

    有人從他背後扣住了他的後頸。

    來不及回頭去看，身後人已經捂住了他的嘴巴，將他往後帶去。

    “唔唔……”對方力氣太大了，聞月白掙紮了幾下後發現根本就是徒勞，幹脆放棄了，還能省點力氣。

    他老實了，身後的人自然也把他稍稍放鬆了些，聞月白偏了偏頭終於看清了身後人的臉。

    “……？！”

    聞月白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身後限製住他的這個人不正是前方和鳳雅說話的那個男人嗎？

    “別動。”身後的男人低聲在他耳邊念了句。

    這聲音離得太近，聞月白隻覺自己耳朵一熱。

    還沒緩過來，他就看到這男人直接飛身衝了出去。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就這樣動起手來。

    正主來了，那狐狸自然也不必再偽裝下去，隨即變回了真身。

    一隻身形龐大的九尾天狐突然出現，讓整個林子的地麵都產生了不小的震動。

    事態的發展宛若脫韁的野馬一路奔騰，根本無法控製了。

    在旁邊觀戰的聞月白總算是理清了眼前的情況——

    所以，鳳雅這幾天一直在受這個大狐狸蠱惑，而這個大狐狸之所以得手，是因為他幻化偽裝成了鳳雅的心上人的模樣？

    這樣看來還得感謝花禦容給的藥草，否則他估計還看不穿這把戲。

    聞月白這邊兀自在風中淩亂，另一邊一人一狐已經從地上打到天上，打得難解難分。

    【宿主，你好像還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

    “什麽？”

    【鳳雅剛才管她心上人叫什麽？】

    聞月白想都沒想就接道：“冥……”

    回答剛開了個頭就結束了。

    鳳雅的心上人是冥淵？！

    那剛才揪住他脖子的男人不就是那位被他下了戰書的天道至尊嗎？

    三月之期未到，聞月白沒想到自己提前遇上對方了。

    抬頭望向夜空，那天狐動作迅疾，出手狠絕，一看便是擁有千年道行的主兒，否則鳳雅作為鳳緋閣閣主的長女也不至於被他蠱惑成那樣。

    都說天狐是非常難纏的一個種族，整個狐狸族唯獨他們擁有位列仙班的資格，可以登上九重天，被稱為“靈獸”，而至於其他狐族則皆被視為凡俗的“妖獸”。

    僅僅一字之差，卻是雲泥之別。

    天狐一族行蹤飄忽不定，善於變換容貌、蠱惑人心，稍有不慎就可能中招。

    而且身法極快，一般人根本都碰不——

    隻聽“嘭”的一聲，天狐突然發出一聲慘叫，聞月白定睛一看，竟是冥淵放出的一道天火卷上了天狐的尾巴。

    好吧，天道至尊自然不是一般人。

    那天火不是尋常物，韌性極強，縱使天狐如何擺動也無法熄滅，隻能任由那天火不斷燃燒它的尾巴。

    天狐惡目猙獰，痛苦使它巨大的尾巴向四方甩去。

    尾巴是天狐的命en子，對於這一族而言，斷尾就相當於割了它的一條命。

    持續的灼燒讓天狐驟然發起狂來，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它竟然朝著地麵上鳳雅的方向衝了過去。

    燃燒的天火伴隨著甩動的尾巴，狠狠砸向地麵，眼看就要砸到昏迷中的鳳雅，一直躲在旁邊的聞月白想都沒想就衝了出去。

    也許是出於原主身體的條件反射，聞月白當即召出了自己的月瀾劍，細長的劍身橫掃，築起了一道防護的結界，將他和鳳雅一同守護在了裏麵。

    這一切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聞月白的反應其實已經很快了，但他尚不能完全發揮自己的實力，結界雖已建成，但相較於天狐這樣強大的靈獸還是要脆弱得多。

    結界應聲而碎。

    擋在鳳雅身前的聞月白毫無疑問地挨下了重重一擊。

    胸口承受了這猛烈的衝擊，聞月白幾乎以為自己的胸口都要破碎了，鮮血立時從喉嚨裏湧了出來。

    更有一種如同被烈火灼燒的痛感。

    冥淵隨後便至，狂躁的天狐自知逃不過去，竟然甘願自斷了數尾，借由它們一族最擅長的幻術逃走了。

    原本不該輕易放過這天狐，然而正要追逐的冥淵忽然意識到，下麵還有兩個傷號在等著他救。

    仔細想來，這兩人會落到如此地步竟都與他有不小的關係。

    聞月白受傷最重，但真正能要他命的卻不是來自天狐的衝擊，而是他手中的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