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佛魔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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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到燁嬅派人送來消息,穆飛雲剛回到坐忘齋,就接到陵王殿下送來的一封請柬,相約他三日後去京郊湯泉池子裏沐浴飲酒。
穆飛雲答應了陵王府的邀約,但他心中始終牽掛著當日拈花別院的事,事情過去這麽久了,虞書平卻也始終沒查出個端倪來。所以,今日,他決定,親自去見袁天城一麵。
穆飛雲特意叫人遞了拜帖進國師府,卻被袁府的人婉拒,灰溜溜地回坐忘齋複命,穆飛雲並未責備來人,因為他今夜隻需要在坐忘齋的書樓裏等著袁天城就是了。
三更已過,江都城內,燈火盡歇,夜風吹來涼意,燭影閃爍幾何。
“飛雲,下次若要再見我,你叫人到城外清虛觀中,找觀主求三顆九轉金丹便可,白日走動,恐惹人生疑。”袁天城果然來了,他撩起道袍,徑自坐在了窗邊的茶席上,自顧自地斟茶。
“嗬嗬,舅舅,茶涼了,我給您換新的吧。”袁天城倒也由得他,穆飛雲一邊煮著水,一邊繼續說道:“舅舅,梁帝難道不知道你跟我北燕皇室的關係嗎?我去見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陛下隻知道,我與北燕仇深似海,今日國宴,也沒讓我參與。所以,你叫人來送拜帖,就是唐突了。”
穆飛雲楞了一下,停住了正在搖動的蒲扇,袁天城則笑了笑,把先前倒入碗中的殘茶一飲而盡。
時間仿佛凝固了半晌,袁天城見穆飛雲沉默著,便先開口,“飛雲,上一輩人的事,你別在意了。但我跟你爹娘的事,你也不要多問。對了,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穆飛雲,抿了抿嘴,又搖起了手中的蒲扇。
“舅舅,您製藥煉丹,可知道有一種藥,能控人心智,致人死亡,可死者最後卻留下微笑的表情?”
“嗬嗬,涅槃成魔,拈花一笑,佛說彼岸,盡葬前身。這種藥,叫‘佛魔’。”袁天城滿臉不屑,繼續說道,“你說的這味藥,十年前,我來南梁時就見過它的效果,怎麽,你看到了?你才來幾天啊,就惹上這種是非了。”
“舅舅可否詳細說予我聽,因為此事。。。。外甥險些蒙受冤屈。。。”穆飛雲不敢再進一步講,因為此事,險些讓北燕和南梁的關係受到影響,他盡量避免在袁天城麵前提北燕,免得惹他生氣。
“你來南梁半個多月了,你的小伴讀可給你講過南梁政局?你可曾聽過赤鳥案?”袁天城望著窗外的朗月疏星,幽幽地問道。
“隻聽說當時,舅舅剛來南梁,宮內有赤鳥頻飛,啄食人眼,宮中人心惶惶,是舅舅一舉驅離赤鳥,這才得了南梁皇帝的仰賴。飛雲初來乍到,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這是南梁秘事,本不該說與你聽,不過,既然此藥今日重現,並不是什麽好兆頭,說與你聽,你便存個心眼吧。”袁天城本來稍有遲疑,但方才聽聞穆飛雲險些因此蒙冤,想來想去,還是說給他聽。
“當年赤鳥傷人,最後一個死者,是先皇後。”
“什麽?!”
“嗯,不然你以為死幾個宮人,就能讓此事沸沸揚揚麽,隻不過,後來陛下嚴禁朝臣提起此事。”
“那,這跟‘佛魔’有什麽關係?”穆飛雲隱約感覺到,拈花別院的事,仿佛隻是個開端。
“後來,陛下委托我徹查此事,我按圖索驥找到了飼養赤鳥的人,他是先皇後宮裏的內侍,可當我帶人去抓他時,他已經死了,死狀就如你所述,麵帶微笑,安詳自在。”
“然後呢?南梁的皇帝就這樣善罷甘休了?不繼續查嗎?”穆飛雲大為驚訝,隻覺得不可思議。
“查?怎麽查?你可知‘佛魔’的來曆?”
“外甥不知,請舅舅賜教。”
“這‘佛魔’是佛家秘藥,傳聞是要從佛塔中盜出得道高僧的舍利作為藥引,在用佛家秘方調製而成,服用後神誌散漫,無痛無懼,泰然赴死,原是佛家叛徒發明的,說是在圓寂時吃上一粒,便可往生極樂,後來這一支便隱藏了起來,南梁眾多寺廟之中,都有這一支的徒子徒孫,他們勢力極大,甚至想要,以佛治國,美其名曰,人間西天。”
“這出家人,還有如此大的世俗之心?”
“哼,所以,這下你知道,南梁向來奉佛家為國教,而我來之後,陛下卻獨尊道統,以我為國師,這是為什麽了吧?就是為了削弱這幫國教僧侶的勢力。”
穆飛雲隱約明白了,原來南梁朝野的爭鬥,遠不止與朝堂之上,甚至在江湖之中,廟社之內,也是暗流洶湧。
“對了,我說了這麽多,你還沒告訴我,你在哪裏見到因‘佛魔’而死的人了?”袁天城見穆飛雲仍在驚詫之中,便自己起身,用煮沸的水泡了新茶。
“是在拈花別院。”穆飛雲並不想講太多當日的事,畢竟涉及到燁軒,而燁軒和他的背後,就是南梁和北燕。
“哦,那院子陛下剛賞給了公主。”袁天城其實還藏著一句話,就是公主已經說服梁帝,以後讓袁天城去拈花別院給公主講學了。
“你喜歡公主嗎?”袁天城漫不經心的這一問,卻讓穆飛雲緊張的不得了。
“舅舅,我沒見過公主幾麵。。。”穆飛雲自然是沒注意到自己耳畔也有一絲緋紅,隻不過燭光暗淡,沒人看得見。
“嗬嗬,我說呢,吳王殿下應該不缺姬妾吧。你母後,也該給你選個正妃了。”袁天城抿了一口茶,撣了撣袖口,他覺得今夜的談話,應該差不多就要結束了。
誰知,穆飛雲又開口道。
“舅舅,三弟,也在南梁嗎?”他不敢讓袁天城知道自己已經見過袁至道了,畢竟那一日,袁至道私自帶公主出宮,這並不是什麽光彩事。
袁天城聞言,就讓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背對著穆飛雲,一股冷酷陰寒之氣,瞬間蔓延到了閣樓裏的每個角落,袁天城站的筆直,卻頭也不回的冷冷說道:“是,但不要讓我知道你去找他。他隨我修道,跟你家再無瓜葛。”
說罷,袁天城推開窗戶,乘風而去,留下穆飛雲一個人,他感受到的不是袁天城的飄然遠去的仙意,而是不容商榷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