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飛雲微微地睜開眼睛，隻見到窗子已經開了個縫，陽光灑進來，周身都覺得暖暖的。自己的床頭，坐著一襲飄逸的白衣，親手調著藥湯，讓穆飛雲恍惚間覺得自己仍在夢境之中。

    “燁嬅。。。”他微微地喚著，不能宣之於口的期待，在夢裏才可以放肆地表達。

    “小子！看不出來你也是個色中餓鬼！”袁天城輕輕地拍了下穆飛雲的頭，讓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穆飛雲這才看清，眼前的這團雪白般的仙氣原來是舅舅，他自忖一時失言，連忙撐著坐了起來，卻顯得十分難為情。

    “咳咳，舅舅，怎麽來了？”

    “怎麽，老夫不能來？”袁天城放下手裏的藥碗。

    “額不是，舅舅想去哪裏自然都能去，隻是此處是陵王的院子，舅舅見過陵王了？”

    “嗯，不過舅舅是來看你的。怎麽樣？傷的重嗎？”袁天城不由分說地已經給穆飛雲搭上了脈。

    “還好，這點傷還撐得住，隻是南梁皇帝還挺照顧我的，興師動眾地叫我好好休養。”

    “嗯，你是國賓，在大梁境內受了傷，若是傳揚出去，北燕是可以直接宣戰的。好在你的身體壯的跟小牛似的，休息幾天就好了，看來是我多心了。不過你背上的上，再深一寸就要傷到心肺了，以後可能會留下咳嗽的毛病，這瓶藥你留著，每天吃一粒，想來能幫你壓住。那幫庸醫給你開的藥，我剛剛看過了，就是些尋常補氣的方子，隨便喝喝倒也無妨。”袁天城麵無表情地說完這番話。

    穆飛雲知道舅舅自從來到南梁後，性情比當年在北燕之時寡淡孤絕了許多，也不以為意，但聽他言語中全是關切之意，心中也不禁暖融融的。

    “舅舅來是想問你，林子裏的事。你是，被赤鳥啄了？”袁天城一雙精光深隱的眼睛盯住了穆飛雲。

    “嗯，林子裏遇到三隻，我殺了兩隻，最後一隻，是。。是燁嬅殺的。”穆飛雲還是改不了原來的習慣，他從小就沒辦法在袁天城麵前撒謊，盡管他並不想讓人知道燁嬅的這一麵，然而他迎上袁天城那鷹隼般的目光，還是不由自己地說了出來。

    “哦？原來是美人救英雄啊，怪不得你這就傾心於公主殿下了。”

    “舅舅。。。不是。。”

    “你是怎麽遇到赤鳥的？他們的目標很清晰是你？”

    袁天城並無意與穆飛雲調笑，小兒女的事，他根本無心關注，他要搞清楚的是，這赤鳥為何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又為何會去攻擊穆飛雲。

    “我當時正在林中射死一頭熊，突然聽到身後長空之上響起了幾聲鶴唳，對，像鶴唳一樣的聲音，回頭一看，就是三隻火紅色的大鳥，衝我衝過來。我記得舅舅你說過它們愛吃人眼睛，我便用黑紗蒙住了眼睛，但是我後來回想，他們貌似並不著急吃我的眼睛，而是衝著我嘶吼，拍打翅膀。但當時，我一時情急，拔劍殺了兩隻赤鳥，另外一隻，才真的對我起了殺意。”穆飛雲回憶道。

    “鶴唳？你看到的紅色的大鳥，脖頸很細，像鶴？”袁天城心中疑雲大起，赤鳥的叫聲明明像鬼泣一般。

    “對，其實看起來就像是通體火紅的鶴一樣。”

    “這不應該啊。”

    這絕不應該，赤鳥頭如雞，眼如鷹，身如梟隼，尾如孔雀，隻有雙足類鶴，穆飛雲看到的根本不是赤鳥。

    照理說，梁帝親眼驗過死去的赤鳥，絕對不會有錯，可穆飛雲口中的，明明就不是當年的赤鳥，正在袁天城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穆飛雲突然打斷他。

    “不對，最後那一隻，不是。”

    “什麽不是？什麽最後一隻？”袁天城一時情急，不小心抓住了穆飛雲的胳膊。

    這一把正好抓在了穆飛雲的傷口上，他疼得猛然一縮。

    “哦哦，是舅舅一時情急，沒抓疼你吧，你剛剛說的最後一隻不是？”袁天城自覺失態，隻得好言寬慰他。

    “嗯，我本來在林子中與三隻赤鳥顫抖，殺了兩隻之後，便轉身向林子外跑去，就在半路上遇到了燁嬅，本來以為已經甩掉那隻畜生了，可是還是燁嬅提醒我，那赤鳥就在我身後。然後。。。我記得最後燁嬅殺的那隻赤鳥倒像是。。。雞？也不對，也像鷹，反正頭部和身子跟我在林中殺的那兩隻不太一樣。”穆飛雲回憶道。

    是了，這才是真正的赤鳥，先前的三隻，不過是掩人耳目。可赤鳥又為什麽要攻擊穆飛雲呢？赤鳥如果沒有被喂食佛魔，是根本不會傷人的呀。這個秘密，袁天城一直埋在心裏，他不能告訴穆飛雲，因為現在這個當口，連自己都沒理清楚，這背後到底是誰操縱了這一切。但無論是誰，背後黑手，顯然是不清楚當年赤鳥案的來龍去脈的。

    穆飛雲見袁天城陷入了沉思，額頭的青筋此起彼伏，不禁推了推他的胳膊，“舅舅，你怎麽了？”

    “哦，沒什麽。舅舅隻是想不明白，為何赤鳥會攻擊你。”

    “嗨，坊間不是說鳳凰涅槃時，有一支失敗了，從此輪回於業火之中，赤鳥不就是這一支的後裔麽，如此邪物，他們想吃誰的眼睛，難道還要挑嗎？”穆飛雲道。

    坊間傳言終究是傳言，隻有袁天城自己知道，赤鳥乃是鳳凰後裔，本是聖物，沒有人蓄意引導，絕不會攻擊他人，當年如是，如今亦如是，而能驅動赤鳥傷人的，就是那名為佛魔的藥。隻是上次拈花別院一案，線索就斷了，看來兩次事件的背後是同一個人。

    可是，更讓袁天城不解的是，手中有佛魔的人，並沒有豢養赤鳥，更不會攻擊穆飛雲，那到底又是誰呢？

    “飛雲啊，你的七彩石，還在身邊嗎？”袁天城突然轉了話題，到讓穆飛雲猝不及防。

    “啊？！舅舅怎麽知道，我把七彩石弄丟了。。。。”穆飛雲羞愧不已，這是袁天城早年送給穆飛雲的禮物，穆飛雲雖然知道了現在七彩石就在燁嬅手裏，可畢竟還來不及要回，現下被袁天城戳破，自然是無地自容。

    “我在公主手裏見過，你記得，關鍵時刻，這七彩石折射的光，能屏退赤鳥。”袁天城淡淡的道，卻沒有明說讓穆飛雲從燁嬅手中要回七彩石，似乎是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了穆飛雲。

    穆飛雲還來不及回答，隻聽袁天城又說道：“飛雲，你日後若是知道誰再被赤鳥所傷，記得前來告訴我。”

    “啊，好，可是舅舅，這畜生傷人，為何舅舅覺得我一定會知道？”穆飛雲大惑不解，聽袁天城的意思，好像自己很招引這赤鳥一般。

    “嗬嗬，飛雲啊，你不知道，這赤鳥是鳳凰後裔，不會隨便傷人的，吃了佛魔才會。人吃佛魔必死，鳳凰是神鳥，吃了不會死，可會神誌受控。”

    “啊？！又是佛魔！可上次拈花別院的事沒了線索。”

    “佛魔，隻有北燕能產，是你穆家的秘藥。”

    袁天城冷冷的扔下這一句，直視著穆飛雲。

    穆飛雲瞠目結舌，他此刻思緒翻湧，腦中一時飄過上次拈花別院內的慘案，一會兒又閃過在田獵中被赤鳥圍攻的時刻，他不明白，如果佛魔是北燕穆家之物，為何自己全然不知？為何兩次都會被拿來陷害自己？穆飛雲一時之間隻覺得頭疼欲裂，他閉上眼搖了搖頭。

    袁天城則將手撫在了穆飛雲的腦後，輕輕拂道，“別想太多了，佛魔素來由你爹親自保管，他絕對不會害你。不過，也就你爹穆紹普這號人物，不敬神佛，毀天滅地，敢去拿高僧的舍利來煉藥，南朝崇佛，是做不出佛魔這種藥的。所以，你再好好想想，這其中有什麽蹊蹺？想明白了再來告訴我。”

    袁天城丟下這句話，便推門而去，留下穆飛雲一個人，望著空蕩蕩的院落，陷入了深深地煩悶和苦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