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城回了梁帝，隻說赤鳥一事是北燕挑釁試探之舉，其意在南梁皇室，並非是自己朝中有人不安分，故意要挑動燕梁的戰事。

    隻是北燕的這番試探，反倒讓梁帝心安了起來。因為，畢竟以南梁如今的國力，北燕是萬萬難以討到什麽好處的。但梁帝自己也心知肚明，南梁之力，固守自然無礙，但也絕無力北上伐燕。如今既然北燕多番試探，也讓梁帝不得不考慮，穆紹普的那封私信。

    梁帝欲再與袁天城商量聯姻之事，袁天城隻推脫道：“這是陛下家事，臣不敢置喙。”

    梁帝心中亦沒有打定主意，也許人一旦老邁，家事國事交織在一起，私情與天下彼此勾連，便不再有年輕時那般敏銳與果決，畢竟梁帝膝下隻有燁軒一個兒子，隻是他尚不知穆紹普是否有適齡女兒可以婚配，而他也隻有燁嬅一個女兒，他自然也不忍她遠嫁北燕。

    一時愁思如同亂麻，梁帝隻覺得頭痛不已，便順著袁天城，讓他告退了，自己也回到寢宮休息，梁帝素來不是莽撞直接的性子，壯年時凡事就力求縝密，老了更加如此，想來想去，還是等著北燕繼續出牌，自己在擇機從容應對好了。

    然而梁帝不知道，袁天城如今已不單單是在為南梁籌謀，他心中又有了自己的天下，如今北燕南梁已然成為他棋盤上的雙方，這局以江山為棋，早已比他當年在北燕朝堂上下的那一局，氣象大得多。

    眼看著入秋了，穆飛雲的傷勢已然大好，隻是梁帝沒催著他回北燕，而他自己也收到了一封從北燕寄來的家書，囑托他可以在南梁多待些日子，嬉遊交友，飽覽江南風物。

    家書是當今北燕皇後親自寫來的，信末之處，順嘴提了一句，朝中已經在張羅為穆飛雲選妃，餘者皆未盡表。

    穆飛雲見信之後，心境卻被這最後一句，撩撥的冒了火，與時下微涼的初秋極不相符。他連忙奮筆疾書，回信給了母後，聲稱選妃之事，務必暫緩，現在國事未定，他實在無心娶妻雲雲。

    然而穆飛雲心裏卻早已經將來南梁時，心中記掛的國事，拋在腦後。他寫完回信便急匆匆讓侍從立刻帶回北燕。自己在坐忘齋中橫豎做不安寧，便騎馬跑了出去，不知不覺，竟來到了拈花別院外徘徊。

    人的身體很奇怪，它總是最先聽心裏的話，卻從來不把腦子裏的話當回事。就算腦子裏的反複推演，都告訴穆飛雲，他與燁嬅前路坎坷，應該把心裏的感情淡一淡，冷一冷，最好讓這陣秋風吹了去，可自己的手腳口舌，卻還是忍不住就走到了燁嬅身邊，哪怕隔著高牆，遠遠感受從她別苑裏傳出來的木樨香。

    “吳王殿下，怎麽在牆角站著呢？”

    袁天城剛剛下課，從拈花別院裏走了出來，跟在身後的，是同樣下課，準備各自回府的三個學生，袁至道，思虞和燁嬅。

    公主的車駕早已經備好，隻是袁天城這一聲高呼，卻讓三人都看到了穆飛雲，燁嬅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而思虞和袁至道，則各懷心事地與穆飛雲打了個招呼便告辭了。

    “既然來了，裏麵有茶，你，要不要進去喝一下？”燁嬅低著頭，用綴滿珠玉的錦緞繡鞋撥弄著地上的樹葉。

    穆飛雲不知道袁天城為何會突然叫他，但他此刻也來不及去想了，他隻想進去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