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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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點上,胡大夫倒像是吃定了她不會賴賬,爽快的找到自己放在桌上的藥箱。

    祁歡本來也以為他是趁火打劫敲銀子的,直到看他翻翻找找從箱子裏掏出一根成人拇指粗細的山參,又滿臉肉疼的仔細切了幾片包在手帕裏塞給洪大勇媳婦。

    祁歡雖然不懂參,但是古往今來人參都是稀罕物,足見這“庸醫”就算坑她也不算坑得太黑。

    洪大勇媳婦則是直接慌了,推諉不敢去接:“這……這太貴重了,我們可吃不起……”

    胡大夫強塞給她:“麻藥的藥效有限,孩子還小,熬一碗湯給他吊著氣兒,對他有好處。”

    洪大勇媳婦不敢再推辭,千恩萬謝的去了。

    胡大夫也不廢話,拎著藥箱徑自進了裏屋去準備。

    “我下來。”祁元辰已經被祁歡抱了許久,這會兒似是有些坐不住,便從她腿上挪下來。

    可是這屋子實在太過狹小,他也沒的玩,左右磨蹭了會兒就蹭到裏屋門邊,扒著門框看裏麵胡大夫忙活,直到洪大勇媳婦給孩子灌了參湯,胡大夫又喊洪大勇進去幫忙按住孩子要開始動作了,祁歡覺得稍後的場麵不適合他小孩子看,過去強行把他抱了回來。

    趁著裏麵忙活的工夫,祁歡再跟洪大勇媳婦確認了一遍收買他們那人的體貌特征,得到的回答卻是——

    是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的中年男人,唯一能算上特征的就是洪大勇媳婦記得對方給她遞銀子時她看見對方右手腕上露出一道一寸多長的傷疤。

    祁歡本來還想著若是侯府裏出來的人,根據體貌特征正好讓劉媽媽仔細辨認,這樣問出來的線索就十分雞肋。

    祁歡看劉媽媽欲言又止,洪大勇媳婦又被裏屋孩子的哭喊聲弄得坐立不安,就讓她也進屋看孩子去了。

    劉媽媽迫不及待道:“大小姐既然懷疑是府裏的人,那要麽稍後老奴帶他們回京?”

    祁歡卻並不以為然:“從對方這一整套的行事來看,打算的不僅謹慎周到,且長遠,這樣被派出來走動的也未必就是府裏的人,而且這洪家夫妻也是紅口白牙,口說無憑,弄不好咱們都會被反咬一口。”

    主要是照雲兮的說法,楊氏雖然掌著侯府中饋,但上麵還有公婆和夫婿分別壓著,她也沒有辦法隻手遮天,想要怎樣便是怎樣。

    胡媽媽對楊氏麵臨的處境比祁歡更清楚,自然也立刻明白了祁歡的顧慮,便也住了嘴。

    在古代這個環境下,給病人動刀子並不是個輕鬆營生,胡大夫忙活了足有兩個時辰才捧著一堆染血的大小刀具出來。

    洪家夫妻跟在他身後千恩萬謝,殷勤的打了溫水給他清洗。

    因為屋子裏地方逼仄,臉盆就放在祁歡旁邊的桌子上。

    祁元辰似乎對胡大夫的那些刀具很感興趣,居然完全不懼血腥,墊著腳在旁邊眼巴巴的看。

    祁歡無事可做,也盯著胡大夫幹活兒。

    胡大夫那套刀具應該是特製的,一排十八柄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小刀,甚至有帶著倒鉤或者凹槽的,做工很是精巧,但又能看出是有些年頭的東西,刀柄都用得十分圓滑了。

    清洗過後,祁歡卻注意到他的手。

    那雙手,骨節分明,生得算是漂亮,彎起刀子來十分的靈活流暢。

    可是——

    雖然他在指骨關節和掌心處都有幾處繭子,這雙手的狀態整體看上去有些糙,手背的皮膚卻相當緊致,半點不顯老態。

    祁歡心緒微微一轉,不動聲色的又抬眸觀察了一下他的臉,然後,唇角微彎,往旁邊移開了視線。

    胡大夫將他那些刀具認真洗淨擦幹,重新收回藥箱了,這才看向祁歡:“妥了,該囑咐的我都囑咐他們了,走吧。”

    祁歡頷首起身,牽著祁元辰往外走。

    因為這輛馬車在洪家門前停留的時間過久,街坊鄰裏就有不少人好奇的在附近張望。

    祁歡先把祁元辰抱上馬車,這幾拎了裙角也剛要上去,正在左右觀望的胡大夫卻突然低聲道:“小姐就這麽信得過在下的手藝?”

    祁歡腳下頓住,側目,隻是好整以暇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她的目光清澈中似乎染了一點不甚鮮明的笑意,胡大夫待要細看,又覺得那仿佛是自己的錯覺。

    他覺得祁歡應該懂他的暗示,可祁歡不接茬,他就隻能繼續點撥:“你不打算留個人下來盯一盯嗎?”

    祁歡於是就笑了:“我與大夫萍水相逢,甚至連您真正姓甚名誰都不曉得,若是您這手藝有誤,治出了人命,這家人找人償命也是找您的,您說是也不是?”

    呃……

    這丫頭是把他用完了就扔,還順帶著倒打一耙嗎?

    許是沒見過如此奸猾,麵相又如此人畜無害的大家閨秀,胡大夫心中淩亂,整個人都傻愣了好一會兒。

    張嘴想說點什麽,又被生生噎了回去。

    祁歡還真是那麽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甚至頑皮的衝他眨了眨眼。

    胡大夫定了定神,轉頭一摸臉,又露出個仙風道骨從容親切的模樣,衝著圍觀百姓拱手大聲嚷嚷起來:“鄙人在京城同濟醫館坐診,最擅診治摔胳膊短腿的外傷,諸位鄰裏若有疑難,歡迎光顧!”

    聽說長寧侯府的水深,如果有人就是要整楊氏母女並且無所不用其極,要是事後過來給洪大勇的兒子再下個毒手,這夫妻倆惱羞成怒鬧上京,祁歡身上隨時背上一條人命。

    可是這丫頭玩的好一手空手套白狼,直接整個把事情甩給他,永絕後患了。

    誰家養在深閨的丫頭能這麽損呢?

    祁歡一直等他吆喝完,才含笑詢問:“可以走了嗎?”

    “走走走。”被人擺了一道,胡大夫重新回轉身來整個人都有點兒蔫蔫兒的,等著祁歡先上了車,他才要往車轅上擠,嘴裏嘟嘟囔囔的發泄不滿:“我好歹是給你們姐弟倆看過病,也幫了忙的……”

    祁歡忍著笑,從馬車裏再度回眸看向他,突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胡大夫今年貴庚啊?”

    胡大夫心思不在這上麵,又見她眸底笑容清澈燦爛,根本毫無方被,隨口回答:“不多不少整四旬。”

    祁歡於是又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的目光,竟是將胡大夫看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說:“胡大夫妙手回春,醫術高明,您這皮膚真好,瞧著可顯年輕了呢。”

    說完,微笑著退進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