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那個男人能等你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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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歡卻沒等他將情緒完全調動起來,就已經說道:“我可以替你秦家將裏子麵子都做全了,但也要換小侯爺一言九鼎的一個承諾,那便是以後無論如何,萬事都不要再折騰到我母親跟前去。我今天不妨實話跟你說,她患有隱疾多年,身體狀況極是不樂觀,已經不適合再操勞,我希望這次退婚,是她替我所承擔的最後一件事。”

    她以前雖然看的出來楊氏的身體狀況應該不太好,可是對方沒倒下之前,她真的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楊氏若不是外強中幹的在強撐、掩飾,她不會因為裝病往床上一躺,就真的三天都沒見著起色。

    不得不承認,這兩天祁歡的心裏其實一直都是有些亂也有些慌的。

    她穿越到了這個陌生的環境之後,若不是有楊氏一直替她撐著,麵麵俱到的維護,她可能也會惶惶不安,沒這麽快適應。

    楊氏不是她的母親,卻是她的主心骨。

    她不能叫這個女人有任何的閃失!

    祁歡的目光沉鬱,望定了秦頌。

    秦頌與她四目相對,心中卻有些不合時宜的觸動。

    一直以來,在他的眼裏,祁歡就是個仗著楊氏的寵愛而肆無忌憚的惹禍精。

    也許她是有些小聰明的,可她卻更加的任性,無知又猖狂。

    他甚至篤定,她這樣不知輕重的一再闖禍,終有一天會是將楊氏給拖垮,拖廢了的。

    可是這一刻,看著少女眼中堅定的,甚至帶了點施壓意味的那種光芒,他卻不得不收起心中一直以來的不屑,開始重新審視她。

    祁歡定定的望著他,在等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秦頌明明話到嘴邊,卻不期然轉了個彎,冷聲反問:“將這等隱蔽之事透露給本侯,你就不怕我見財起意,趁虛而入,順勢奪了你母親手中所有產業?”

    這個丫頭,是真沒將他放在眼裏。

    與虎謀皮的道理她不懂?談判桌上連藏拙都不曉得?

    他武成侯——

    看著像是那種溫良和順的“好人”嗎?

    也許她對楊氏是有些孝心在的吧,可行事上,終究還隻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幼稚的很!

    秦頌的唇角,重新掛上一個輕蔑的弧度來。

    祁歡卻沒有半點與他玩笑的意思,莞爾勾唇道:“小侯爺若是想要,犯不著那麽麻煩,您現在跟我明說一聲,兩條商道我都給你。”

    她的麵容平靜,語氣順理成章,毫無滯澀。

    痛快果斷的就好像他與她在談的就是三五兩銀子的一件小玩意兒。

    可是——

    秦頌卻又看得出來,她確實沒有在玩笑。

    那一瞬間,他隻覺得無言以對。

    眼中戲謔的神采盡數收斂,又再深深的打量起眼前這個花樣層出不窮,甚至叫他應接不暇的祁家大小姐來。

    祁歡就坦坦蕩蕩的讓他看。

    時間在靜默中,一點一滴的流逝。

    秦頌甚至有了一種荒唐又可笑的懷疑——

    是不是在她眼裏,自己根本就不算是個男人?

    別說她隻是個待字閨中的少女,就算是一成婚多年的婦人,與一外男這般單獨相對,也該覺得難為情的。

    可是,祁歡沒有。

    甚至他拿出了他人上人的氣勢,暗暗施壓……

    她也不曾退讓畏懼分毫。

    於是,秦頌便終於懂了——

    這位祁大小姐,確實是沒把他當個男人看,因為她同樣也沒把她自己當女人,從兩人初次正麵交鋒開始,她就清醒的認清了現實,果斷將兩人劃到對立的立場裏。

    無論是戰場上還是商場上,都隻有對手和同盟之分,又哪有什麽男人和女人之分?

    可是——

    這個養在深閨的丫頭,憑什麽如此自信,能與他成為對手或者盟友?

    “你不懂那兩條商道意味著什麽!”秦頌最終判定。

    她若是懂得其中輕重,絕不會如此輕描淡寫的出此狂言。

    “能錦衣玉食的生活,誰也不願意吃糠咽菜。”卻不想,祁歡的眼中並未見疑惑,她隻是揚起唇角,肆意灑脫的笑了:“我承認,我也貪財,但是錢財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用就行。這些年,我們母女總是還有些別的積蓄的。說實話,那兩條商道,都是燙手的山芋,小侯爺您今日敢接,難道不是因為您有足夠的信心自己可以吃的下嗎?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端的起多大的飯碗,就吃多少飯,命始終更重要不是?我們家的情況,秦小侯爺您應該也是心中有數的,自然也就知道,以我們母女今時今日的處境而言,那東西對我們來說,的確可有可無。”

    要不是因為處境岌岌可危,那兩條商道反而成了燙手山芋,楊氏就不必找他談合作了。

    而楊氏那次找過他之後,為了謹慎起見,秦頌便讓簡星海派了心腹暗中又摸了一遍楊家和祁家雙方的底。

    所以,這一刻,秦頌倒是絲毫不懷疑祁歡說這些話的真實性。

    可——

    楊氏被逼讓出一條商道,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替女兒遮醜,這純粹是被逼到絕境,不得已而為之。

    而現在,祁歡明顯沒被逼到那個份上。

    就為了換他一句承諾,不再為難楊氏?她就肯這般輕易撒手?

    錢財乃身外之物?

    這話說起來誰都會,可是人人都有貪念,真要有這麽巨大的一筆財富抓在手裏,又有幾個人是真能說放就放開的?

    祁歡仍是一臉正色,在等他的回答。

    秦頌看著她的臉……

    他突然發現,這個他本來自以為可以肆意掐在股掌之間隨意揉捏的丫頭,瞬間自行斷掉了拴在他指上的那些傀儡線,完全脫離在了他掌控之外。

    她愛財,但是不貪財。

    現在唯一對她算作軟肋的,就是楊氏的性命了,可他總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繼續牽製她,就去要楊氏的命吧?

    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丫頭,就活得這樣超脫肆意,誰都拿不住她了?

    她憑什麽呢?

    秦頌再一次覺得荒唐可笑。

    放棄了手中巨額的財富,被自己的家族視為沒有任何價值的棄子,隻守著一個病弱的母親和年幼不知事的弟弟,她真的以為這樣的日子是可以過的?

    哦,也不!

    退了和自家的婚事,又失去楊氏手中的金山銀山做支撐,她的確是連一門像樣點的婚事都談不到了,可是——

    她似乎仍覺得自己還有後路可走?

    隻羨鴛鴦不羨仙是嗎?

    秦頌心中又是玩味許久,忽而嘲諷起來:“你能等三年,你那個男人能等你三年嗎?”

    祁歡:……

    她覺得這位秦小侯爺的思維真的很跳脫,關注的重點永遠不在當前的議題上。

    但鑒於這是在談判桌上,祁歡也就忍了,嘴角扯出個假的不能再假的笑:“這就是我的私事了吧?”

    秦頌終於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尷尬與僵硬,總算也再度發現這丫頭也並非鐵板一塊。

    瞧吧,她麵上裝得再是鎮定自若,無所畏懼,也到底還是有怕處的。

    他冷冷的看著她,冷笑不語。

    祁歡隻能勉為其難,再立下一重保證:“我保證,在我正式議親成婚之前,絕不會露出這樁醜聞,叫你秦家跟著蒙羞。”

    倒不是她真被秦頌給唬住了,主要是這事兒想暴露出來都難,畢竟——

    她自己都不知道當事人是誰。

    而知道這件“奸情”的唯一知情人又是他秦小侯爺,除非他親自爆料,否則的話……

    這醜聞想現世它都現不出來!

    反正就是個順水人情,既然他耿耿於懷,那就送給他,叫他開心開心唄。

    所以,祁歡這話可謂說得相當順溜,毫無壓力。

    然而,秦小侯爺並不領情,當即又是陰陽怪氣的冷笑一聲:“看來你還真打算與他共修百年之好?”

    祁歡:……

    這個坎兒,怎麽就繞不過去了呢?!

    您說您這堂堂一個小侯爺,又不是婦聯主任,幹嘛非盯著我這點破事兒不放?而且當初要不是您這大半夜不睡覺,去扮敢死隊追殺什麽人,我至於這樣麽我?

    這個問題,祁歡跟他確實探討不了,接二連三被他整的都有點自閉了。

    她牙疼似的吸了兩口氣,隻能盡量跟對方打商量:“小侯爺既然這樣說,那這個三年之約,我們就當達成。之前我母親與您談妥的那條商道,交接的事務她應該已經全部辦妥備下了,我這便回去跟她說一聲,屆時文書契約等物就直接交由武成侯夫人帶走。”

    她抿抿唇,態度還是盡量爭取好一些:“另一條,因為事先我沒與她打過招呼,她那裏沒準備,你多給我兩日時間,我……”

    “不必了!”秦頌極是不喜她這個公事公辦與自己說話的態度和語氣,突然出聲打斷她:“就照咱們之前說的行事即可。”

    祁歡一愣,狐疑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她被逼放棄這座金山,是因為力不從心,想竭盡所能先保楊氏,可是以這位秦小侯爺明明有足夠的能力和足夠大的胃口,他也會把到手的好處往外推?

    她的神色,不可避免就帶了幾分明顯的戒備。

    秦頌看在眼裏,神情反而顯出了幾分愉悅。

    他踱步朝她走來。

    祁歡向來不怯場,也便定住腳步,不予退讓。

    可是這人越走越近,最後隻在她麵前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祁歡眉頭皺得死緊,心中也越是防備起來:“小侯爺還另有指教?”

    “指教倒談不上,”秦頌道,此時他神情已經完全恢複了遊刃有餘的輕鬆愉悅。

    突然抬手,將她發間玉簪花上不知何時落上去的一片花瓣拿走。

    祁歡看到他擎在指尖的粉色花瓣,不由的一愣。

    秦頌卻是再度站直了身子,已經轉身走開了。

    他說:“本侯對祁大小姐的‘私事’著實很好奇,既然你不肯說,那咱們便搭個夥一起做生意想必也很有趣,總有一天你的狐狸尾巴會露出來,本侯就等著看你將如何收場。”

    說話間,他人已經大步跨過門檻兒,走到了院子裏。

    祁歡視線追著他背影看過去。

    院子裏起了風,桃花樹上,不時地一串粉色漩渦卷過,往他肩頭掃落幾片花瓣。

    他人走得很是幹脆,頭也不回的又道:“既然老侯爺和世子爺都不在府上,本侯也不便久留,勞煩大小姐回後院轉告我母親一聲,我在府外候著她。”

    等在院子外麵的星羅和雲兮連忙後退行禮。

    星羅想了想,還是追出去親自送他出大門。

    雲兮則是第一時間跑進來,過來扶了祁歡的手:“大小姐,您這……沒什麽事兒吧?”

    方才她倆隔著整個院子,根本不知道祁歡和秦頌之間究竟都談了些什麽,可是那位秦小侯爺,雲兮是每次見他都覺得他有點嚇人,就自然以為祁歡會受他打壓甚至欺辱。

    “能有什麽事?”祁歡笑了笑,先安撫住小姑娘。

    轉開視線,卻忍不住暗罵了一聲神經病!

    想著楊氏應付武成侯夫人這麽久,應該也累了,既然此間事畢,她也就沒在前院滯留,趕緊回去了。

    安雪堂裏,武成侯夫人已經喝到第三杯茶了。

    楊氏既不肯屏退左右,也不與她談正事,她那裏已然是被熬得如坐針氈,可是前院秦頌也一直沒個消息送過來,她也不好起身告辭。

    她雖是不覺得祁歡去前院能和秦頌之間談妥了今日正事,但是瞧見祁歡回來,也仿佛看到了救星,連忙先打招呼:“歡姐兒回來了?”

    祁歡並不與她為難,直言道:“小侯爺說他一會兒還有公幹,不方便在外滯留許久,他叫我捎話問夫人要不要隨他一起回去?”

    武成侯夫人皺了下眉頭,她直覺是和楊氏之間那事兒算是吹了。

    但這事不是她能管的,此時她也隻想脫身:“嗯,你母親身子不適,也該休息了,我下回再來看她。”

    祁歡與她說話期間,已經不動聲色與楊氏交換了一個眼神。

    楊氏心領神會,便抬手招呼身邊雲娘子:“裏麵,那我櫃子裏的黃花梨木盒子,是我準備要送給武成侯夫人的茶葉,去拿過來。”

    武成侯夫人斷不曾想到這事情居然成了,一時表情表情控製不及,便是狠狠一愣。

    雲娘子一眼去將那個盒子取過來,遞到她手上。

    她也不好當場打開看,拿在手裏才慢慢回過神來,不免神色頗為複雜的又看了楊氏母女好幾眼,這才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那我就先告辭了,世子夫人你保重身體。”

    兩家人,如今已經不是真正的朋友關係,祁歡也沒必要太把她當回事,就推辭說自己要照顧楊氏歇下,打發了雲娘子送她。

    武成侯夫人自祁家出來,一直到坐在了回府的馬車上,整個人都還有點雲裏霧裏,渾渾噩噩的。

    等冷靜下來,打開那盒子看了,裏麵契約,賬冊,以及各種資料齊全,甚至於牙行官府的印鑒,以及楊氏的私印也都齊全妥帖了,她就更是有些男已知悉。

    忍不住掀開窗簾,叫了外麵的秦頌:“頌兒,你上車來,我與你說兩句話。”

    秦頌這一路上也一直心不在焉,思緒被打斷,微微沉吟一聲,便叫停了馬車,自己下馬上了車上。

    一眼看到被武成侯夫人放在桌上的那些東西,他眸色也是不由再沉澱了幾分下來,盯著桌上東西許久,武成侯夫人在耳邊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他都隻是隨口應付,幾乎什麽也沒聽進去。

    母子二人回了府裏。

    武成侯夫人先回了後院,秦頌拿著那個盒子也從馬車上下來,往自己的外書房去。

    簡星海亦步亦趨的跟著,不住去瞄他拿在手裏的那個盒子。

    幾次斟酌著有點好奇他今日去楊家是怎麽談定的事情,秦頌腳步拐過回廊,卻突然轉頭問了他一句:“祁家丫頭……”

    他其實想問,祁歡那個相好的究竟是誰?

    可是話到嘴邊,卻突然沒說出那幾個字,換了個問法道:“她那邊,沒再有什麽動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