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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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闌亭緒的身體還未完全恢複,逃了半夜便堅持不住,張嘴吐了口血,隨即暈了過去。

    “大哥?這時候可千萬別掉鏈子啊!”

    顧清歌拚命晃著闌亭緒肩膀,自個兒都快腦震蕩了,人還沒醒的意思。

    天空閃電雷鳴,看樣子要下雨,顧清歌抬頭張望,隱約看見不遠處有個廢棄的破廟。

    把闌亭緒的劍當拐杖,拖著一步一步朝破廟挪,黑雲壓山之際,終於走到門口。

    推門而入,被迎麵的灰塵嗆住,顧清歌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隨即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一半的寺廟在漏雨,也就佛像四周還有遮擋的地方。

    小心關上寺廟門,顧清歌把闌亭緒放在燒香台後,碰了碰對方額頭,發現體溫正常,頓時鬆口氣,後仰癱在地上。

    最近總是幹體力活,又累又困。

    想睡覺,不過,等等……

    顧清歌坐起,盤腿看著闌亭緒,以這人一直以來的表現,如果對方醒後發現她睡著了,很可能會甩下她。

    想了又想,決定解開自己的腰帶,綁住她和對方的手腕。

    試了試力道,確定人要起身肯定會驚醒她,做完這些,顧清歌終於安心閉目休息。

    闌亭緒醒來時,就看見這幅場景。

    顧清歌抱著他的胳膊,兩手緊緊抓住他的手掌,靠在他身上呼呼大睡。

    看見兩人手腕上綁著的腰帶,闌亭緒一下就看清楚這丫頭的用意。

    是害怕他跑麽?

    垂眸看著兩人困在一起的左手,他五指一張一握,恰好裹住對方手掌。

    真小啊……

    要不要告訴對方,那些殺手是衝她來的。

    隨即闌亭緒便打消這個念頭,這丫頭膽兒小,見血就腿軟,連屍體都不敢看。

    若是知道有人想殺她,指不定怕成什麽樣呢。

    闌亭緒仰頭,入眼便看見佛祖慈悲的笑。

    二叔信佛,他從不相信。

    人定勝天,這是小叔一直教導他的。

    可這次中原之行,每當到了絕境,都是顧清歌帶他走出的。

    回想一路上的種種,若非遇到顧清歌,他怕是早已死在了年華山上。

    或許冥冥中,也是某種天意?

    闌亭緒再次看向顧清歌,對方不知做著什麽美夢,嘿嘿笑的憨極了。

    真是個心大的。

    闌亭緒抬手,準備叫醒這人。

    顧清歌做了個美夢,夢裏她回到了家,正是除夕,爸爸媽媽做了一桌好菜等她。

    紅燒牛尾,煎烹大蝦,扒全素……

    看著都流口水。

    她拿起筷子,張嘴準備咬一口,卻覺得額頭一痛。

    睜眼看見闌亭緒麵無表情看著她,顧清歌特別懊惱,就差一秒,她就吃到了!

    闌亭緒解開兩人手腕的腰帶,遞給顧清歌後,背過身道:“我送你回鎬京。”

    顧清歌係著腰帶,毫不猶豫回絕了:“不,我得跟著你。”

    “為什麽?”

    “我們去找那個人啊!”

    顧清歌走到闌亭緒身前,一臉理所當然。

    這人可是答應了帶她找那個有魔方的人,千萬別這會兒賴賬。

    畢竟她什麽線索都沒有,除了‘蘭亭序’,她找不到其他能回去的線索了。

    “我先送你回家,如果我找到了她,立馬帶人見你,如何?”

    送她回家?

    顧清歌急了,抓住闌亭緒胳膊:“別丟下我啊,我倆一起還能互相照顧呢。”

    “姑娘多次救我性命,我發誓,不會言而無信。”

    “我不是擔心這個,就……”顧清歌跺腳,半晌才決定挑明,不再隱瞞了,“我是偷偷離家出走的,不想回去。”

    闌亭緒挑眉,女子獨身離家聽著太過荒唐,可若是麵前這人的行為,好像也沒什麽無法理解的。

    畢竟這丫頭,行為舉止,從未按常理出牌過。

    顧清歌揪著手指:“我家是大戶人家,我才及笄他們就要把我送往鎬京,說要許配給一個權高位重的男的,我確定嫁過去就是悲慘的一生,所以才逃出來的。”

    大戶人家…才及笄…鎬京……

    而且與顧氏嫡女同名同姓,容貌相差無幾。

    果然,麵前這人,就是顧氏嫡女。

    不過到底為什麽,對方不記得他了呢?

    闌亭緒雖然疑惑,卻並不想戳破,免得提起往事,他們之間反而有了防備。

    現在這種相處就挺好的。

    像是顧清歌說的,萍水相逢,互幫互助。

    但一直以來,他很奇怪一件事情:“顧姑娘,你為什麽那麽相信我?”

    “因為你能帶我回家啊。”

    顧清歌毫不猶豫,星星眼望著闌亭緒。

    闌亭緒迷茫了:“你是指……回鎬京。”

    “不是,是回屬於我的地方。”顧清歌想了半天,實在不知怎麽給麵前這位紙片人解釋,含糊起來,“哎呀,反正等你找到送你魔方的人,我們就把所有事告訴你!”

    闌亭緒聽到我們?

    心道難不成小叔也知道緣由?

    可對方與小叔從未見過麵,怎麽會如此篤定。

    而且那些殺手並沒得逞,背後之人定會派出下一批,他必須勸顧清歌盡快回到鎬京。

    隻有在顧氏的庇護下,對方才能安枕無憂。

    他對顧清歌:“你若跟著我,那人怕是不會聯係我。”

    “啊?”

    顧清歌呆住,還有這種說法?

    她又不是屏蔽儀,那人又不是信號。

    看出顧清歌還是不願意,闌亭緒決定打蛇七寸:“對了,你是什麽大戶人家,聽說世家門閥明爭暗鬥還挺厲害,會不會有人想除掉你,取而代之?”

    “不可……能吧。”

    顧清歌想到書中幾次追殺情節,霎時沒了底氣。

    仔細盤算,幾乎都是在顧氏勢力範圍之外出的事兒。

    越想越覺得危險。

    跟著蘭亭序,確實會避開小說中那些紮心情節,可會經曆的都是未知,會不會哪天一個不慎,一命嗚呼了?

    而若回到鎬京,最差的情況是完全按情節走,這樣的話,不管多麽坎坷,就算剩下一口氣,也能活到大結局。

    好像書中十一年的糾葛,在顧清歌三十歲那年結束。

    掐指一算,至少能保命到三十歲,期間總會找到法子回去。

    而且,她背靠顧氏,想必‘蘭亭序’這個江湖人士,也逃不出主角勢力的五指山。

    想到這兒,顧清歌下定決心:“那我還是先回鎬京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闌亭緒忍笑:“好。”

    就這樣,顧清歌和闌亭緒結伴同行。

    可惜兩人身無分文,一窮二白,一路風餐露宿,好在山野之物鮮美,闌亭緒身手了得,在吃食上倒不曾短缺。

    這日傍晚,兩人走到一河畔歇息,闌亭緒逮了隻兔子回來,拿劍走到河邊開始殺兔。

    顧清歌坐在火堆旁烤火,抱著劍鞘發呆。

    聽對方說,從這兒到鎬京的距離,走路的話還需要兩個月。

    並非沒有想過買馬,可大楚初立,才結束四分五裂的戰亂,馬匹買賣控製的十分嚴格,若沒有批文,想都不要想。

    而且她和闌亭緒一路跋山涉水走小路,也是因為兩人沒有路引,根本進不了城,走不了官道。

    唉,自然風光無限好,可山山水水草草木木都大同小異,她這個現代人也就新奇了幾日而已。

    而且,有些事……太不方便了。

    顧清歌撓了撓脖子和後肩。

    她這一路都沒洗過澡,算起來已經大半月了。

    渾身癢不說,還能聞到一股酸味。

    她都嫌自己惡心。

    “想什麽呢?”

    闌亭緒拎著剝皮的兔子走來,找了個平薄的石板,拿匕首開始分解兔肉。

    顧清歌撓著後背,也不好意思提,搖搖頭表示沒事兒。

    可那闌亭緒像透視鏡似得,一下看穿了她的心思,邊切肉邊說:“這裏河水清澈,挺幹淨的,你去洗個澡吧。”

    “啊?”

    “先把衣服透水給我,烤幹後再穿。”

    衣服?

    顧清歌想起要脫衣服,下意識雙手交叉擋在胸前。

    闌亭緒被她的反應逗笑,故意上下掃視一番,打趣道:“你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丫頭害怕什麽,爺喜歡前凸後翹的。”

    顧清歌內裏雖然已經二十,可聽見這話還是紅了臉,也不知怎麽反駁,一時很是憋屈。

    “我要真想對你做什麽,不會等到現在,你放心吧。”

    闌亭緒說著,側身背對河畔:“這樣放心嗎?”

    顧清歌點點頭,她走到河畔,碰到水後又縮回來,扭頭看闌亭緒,對方後背繃得筆直,沒有一絲便宜。

    她說:“闌亭緒,我不會遊泳,怕水。”

    闌亭緒很是詫異,手上動作頓了頓,問:“我能扭頭嗎?”

    “我還沒脫衣服呢。”

    闌亭緒這才放下匕首,起身朝顧清歌走去,徑直越過對方跳入水中。

    他站在水中比劃了一下。

    “還好,到我小腹這兒,淹不到你。”

    “可很滑吧,萬一摔倒被衝走怎麽辦。”

    顧清歌還是猶豫。

    “還洗不洗?”闌亭緒笑了,“顧大小姐,難不成讓我扶著你?”

    “當然洗!我都快難受死了。”

    顧清歌想了又想,最後指著闌亭緒腰帶:“取下來。”

    闌亭緒從水中走出來,看著顧清歌把他們兩人腰帶綁在一起,然後一端係在自己手腕上,一端係在對方手腕上。

    他很無奈:“又來這招。”

    “怎麽啦?有用就行。”

    顧清歌扯了扯腰帶連接處,心中總算有了安全感,拍拍闌亭緒肩膀:“去烤兔肉吧。”

    等對方背對著她坐下,顧清歌脫去衣服沒入水中,總算明白為何那麽多人喜歡大夏天去泡清泉了。

    因為真的……太爽了。

    涼沁沁的,把體內的燥熱都撫沒了,特別舒服。

    “別忘把衣服洗了給我。”

    闌亭緒的聲音適時想起,顧清歌急忙揉搓衣服,用皂莢揉出泡沫,透水兩次後丟給對方。

    衣服呈弧形,落地卻偏差了兩個身位,闌亭緒反應很快,也沒回頭,直接後退幾步接住。

    這聽力真可以。

    顧清歌比個大拇指,低頭專心搓身上的泥垢。

    時不時望向岸邊,見闌亭緒搭好衣服後,坐在石頭上,偶爾拿劍翻動一下石板上的兔肉。

    很難想象,這個有條不紊的男子,半個月前還奄奄一息。

    人的生命力真是奇怪。

    或許她是不是也可以試著爭取,哪怕有一絲的機會,可以不經曆書上虐身情節。

    畢竟她又不是原生紙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