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還手！”

    隨之而來的是響亮的巴掌聲。

    “母妃！你不可以和兄長”

    “怎麽不可以？你父君已經老了，桓鄔早晚要上位，難道你還想讓我靠你？”

    話到這裏，少年桓夙玉奪門而出。

    桓夙玉站在原地，眼神猶如寒冰，末了，他冷笑一聲，起身去找少年的自己。

    少年桓夙玉躲在槐樹下，這棵樹很神奇，它明明是人界的種子，卻能在魔域生根發芽，一直存活了百年。

    桓夙玉撚掉落在肩頭的槐花瓣。

    “桓夙玉。”

    少年桓夙玉抬起頭來，他眼睛通紅，應是哭了許久。

    “師傅”

    桓夙玉看了他一陣，道：“哭有用嗎？”

    少年桓夙玉道：“除了這個，我什麽都做不了。”

    桓夙玉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他冷笑一聲，“所以你母妃根本沒說錯，你就是個廢物。”

    少年桓夙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臉色逐漸因為惱怒和羞愧而通紅。

    “我不是！”

    桓夙玉道：“你兄長欺辱你，你不敢反抗，你母妃和父君看不上你，你不敢還嘴，你不是廢物？誰是廢物？”

    “我不是！”

    少年桓夙玉對峙著桓夙玉，他害怕這個成年男人，但他更想爭辯，於是羞憤和膽怯在他身上混雜，看起來尤為奇怪。

    “那就殺了他們！”桓夙玉怒喝。

    “這怎麽可以？”

    桓夙玉氣笑了，他慢慢摘下牛頭麵具，紫色的眼瞳裏流轉著冷光。

    少年桓夙玉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他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

    他們長得一樣

    另一邊，夏朝朝和封戟被趕去監視女帝，女帝自然是知道他們的存在，所以夏朝朝有時候都不想隱藏了，在女帝吃飯的時候突然竄出來蹭飯。

    夏朝朝扒了口飯，吃著女帝的膳食。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女帝說著，又夾菜在夏朝朝碗裏。

    夏朝朝道：“在皇城是真的好啊。”

    女帝不語。

    “什麽是好？你為什麽會覺得皇城好？”

    “有飯吃，有覺睡，有生活可以過，難道不好嗎？”夏朝朝說，“好吧，我是俗人。”

    女帝道：“不，很好，這就是你的願望，應該說是天下人的願望。”

    夏朝朝道：“不全是，也不是天下人都隻想要這個，隻是我比較俗而已。”

    女帝笑了一聲，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

    吃完飯後，夏朝朝一溜煙地溜走了，她拍了拍封戟的肩膀，道：“吃飯沒？”

    封戟道：“不用吃飯。”

    “吃飯睡覺乃人生一大樂事，成仙之後沒有愛好，成仙又有什麽意思？”夏朝朝說。

    封戟點頭，“的確。”

    夏朝朝還想說什麽，卻突然看見龍岺，他朝著女帝住的地方去了。

    夏朝朝下意識就感覺有要事要發生，連忙跟封戟趕去。

    天氣漸寒，龍岺身上穿著帶絨的錦衣，夏朝朝能看見他衣領處翻出的白色絨毛。

    龍岺掀開簾子，徑直走了進去。

    “囡囡。”

    背對著龍岺的女帝眉頭微蹙，她轉頭看向他，“都說了不要叫我囡囡。”

    龍岺笑道：“很好聽。”

    女帝道：“我母親給我取的。”

    閑聊了一會兒，女帝道：“你有心事，說說？”

    龍岺沉默了，隨後道：“安王死在了府邸。”

    “你殺的？”

    “不是。”

    “那你為什麽憂愁？”女帝說，“反正人又不是你殺的。”

    “我”

    龍岺再次沉默。

    “你不喜歡戰爭，也不喜歡兄弟相殘，你希望天下百姓幸福安康，希望天下再無戰事。”

    龍岺看向女帝，他才發現她的眼仁是有些不一樣，一隻微微泛紅，一隻微微泛藍。

    璟樞救下女帝後，施法將她的眼瞳掩飾，在常人看來是全黑的，隻不過瞳仁處稍微能看出不同。

    “龍岺，戰爭是為了更美好的未來。”女帝說，“如果那天安王殺了你，登上了帝位，他會像你一樣對待玄月國的百姓嗎？”

    安王生性暴戾，表親之間況且如此，百姓他又怎會好生對待呢？

    見龍岺逐漸明白，女帝繼續道：“龍岺，你登上帝位是天選，是你叔父選，玄月國的百姓選，你當之無愧。”

    龍岺道：“我明白了。”

    “你叔父要你做什麽？”女帝說。

    “殺了安王的親信。”龍岺說。

    “所以你的想法是什麽？”

    “我想放了他們。”龍岺說。

    女帝冷笑一聲，道：“龍岺，今日你放過他們，來日他們另選一個阿貓阿狗，再次對抗你，你該如何？”

    龍岺不語。

    “你如果不殺了他們，這些雜碎會再次聚在一起。”女帝說，“龍岺，作為帝君不僅有寬容仁厚，還應該有殺伐果斷。”

    龍岺點頭。

    等到龍岺走後，夏朝朝出現在女帝身後。

    “你這些年都讀了些什麽啊？”

    女帝的言論著實驚訝到她了。

    她和封戟也算陪伴了女帝整個少年時期，她平時看的東西夏朝朝和封戟也看過，無非是一些史記，國策，詩書。

    “你猜。”女帝笑了。

    “猜不出來。”夏朝朝直接坐下，拿起桌上的糕點就吃。

    夏朝朝感覺有人走到她麵前，屋子裏除了她，就隻有女帝。

    有些意外，平時女帝根本不屑搭理他們，竟然會主動靠近？

    “其實我很好奇，你們一直都跟著璟樞，這幾年容顏毫無變化，你們並不是人界的人。”女帝垂眸，手臂撐在夏朝朝身側，“你們跟璟樞一樣，都不會老。”

    “你們來自修仙界。”

    夏朝朝突然有點緊張，她又想起這裏是兩千年前，於是道：“猜對了，但沒有獎勵。”

    女帝嘴角上揚，儼然是一副得意的模樣。

    “你真的”聰明。

    女帝道：“我更想知道你們來這裏是為了做什麽？你們想在我這裏得到什麽？”

    夏朝朝故作苦惱的模樣，“你不知道，我們都是被逼著來的。”

    “被逼來？”

    夏朝朝點頭，“璟樞暗戀你許久，非要出現在你麵前刷存在感，我們也沒辦法。”

    女帝挑眉，“璟樞暗戀我？我怎麽不知道？”

    “暗戀要是被你知道了，就不叫暗戀了。”夏朝朝說，“璟樞喜歡你許久，他不甘心不被你知道，所以來到這裏讓你注意到他。”

    女帝眯眼，略帶威脅，“真的？”

    “真的。”夏朝朝作發誓的模樣。

    女帝冷哼一聲。

    “我以前從沒見過他，我在魔域的時候還是個奶娃娃，璟樞不太可能喜歡那樣的我。”女帝說，“你們極有可能來自以後。”

    她說一句就會泄露一句信息，夏朝朝都不知道該不張嘴說話了。

    “我很好奇，以後是怎麽的？”

    夏朝朝道：“這個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是龍岺和你想要的未來。”

    隻是不再有你。

    女帝點點頭，“我大仇得報了嗎”

    “得了。”夏朝朝說，“你殺回魔域，滅了天魔族三萬餘人，你成了魔域的新主人。”

    聽到這裏，女帝才笑了。

    “如此就好。”

    對她來說，家醜，族恨，是卡在心裏的一根刺，隻有□□，傷口才會好。

    “我的身體裏流淌著血魔族的血，我的父親是血魔族最偉大的首領，我是他最寵愛的獨女。”女帝說，“如果不是桓溫嶺，我現在還呆在魔域，繼續當血魔族的小公主。”

    夏朝朝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拍了一下女帝的肩膀，“那個節哀。”

    女帝看了她一眼，很是奇怪的模樣，“這有什麽好傷心的？曾經他們對我很好，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死了。”

    夏朝朝差點驚掉下巴。

    因為死了，所以不會傷心。

    她再一次因為魔族的薄情感到心涼。

    “你們真的很奇怪。”女帝說。

    搞錯了吧？到底是誰奇怪？

    夏朝朝感覺要暈了，這人不正常，絕對有反社會人格！桓夙玉也是！魔族就沒一個正常的！

    “真的沒有人會讓你感到傷心嗎？”夏朝朝說。

    “沒有。”女帝毫不猶豫回答。

    “好吧，如果那一天你真的為誰傷心了。”夏朝朝說，“你一定是極其在乎他的。”

    女帝蹙眉，“不會有那一天。”

    “在我看來，妥協是弱者的托詞，傷心沒有任何意義。”

    話已至此，夏朝朝也也不想說什麽了。

    第二日，夏朝朝在屋頂上靠著封戟打瞌睡的時候突然聽到宮女們的傳言。

    “安王府邸的人都被殺了，帝君連一條狗都沒放過。”

    “跟我相好的那個侍衛跟著去看了一眼，他跟我說是整個府邸都被紅血沁透了，一眼望去濕漉漉，血淋淋的一團，可嚇人了。”

    “醒了？”封戟感覺肩膀輕了一點。

    “嗯。”

    安王的親信是誰殺的？答案很明顯。

    夏朝朝不由想起龍岺，她來這個世界第一眼見到的男三號，銀發高束的帝君冷著臉，高不可攀，他並不在意他人的生死，抬首間，生靈寂滅。

    絲毫不見少年龍岺的模樣。

    或許從這裏開始，仁慈的帝君就變了，他逐漸演變成兩千年後那個銀發帝君的模樣。

    他愛上了一個冷若冰霜，殺人如麻的魔女，在愛人死後，他也變成了愛人曾經的模樣。

    夏朝朝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怎麽了？”封戟說。

    “有點害怕。”夏朝朝說。

    封戟將手搭載夏朝朝的肩上，做出擁抱的姿勢，“沒事，我在。”

    “嗯。”封戟在陪她。

    她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