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鹹魚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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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一直不喘氣兒。
裝死這件事兒全靠肺活量。
陸孟現在這句身體鍛煉了也有半年多了,&nbp;&nbp;吃吃喝喝睡睡不知道多健康。
肺活量也相當不錯。
總之陸孟豎著小耳朵聽著,烏麟軒打開門之後,在門口頓了片刻,&nbp;&nbp;然後連滾帶爬地到了床邊。
陸孟還能憋。
烏麟軒站在床邊上,看著床上躺著的人毫無呼吸起伏。整張臉再也不似平日裏的粉麵桃腮,&nbp;&nbp;而是一片青白。他感覺自己的呼吸也要停止了。
烏麟軒根本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那麽貪生怕死的一個人,&nbp;&nbp;竟然會尋死!
因此他的表情最開始是空白的,很快這種空白當中彌漫上了摻雜著憤怒的恐懼。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這樣!
她過年的時候明明那麽開心……
烏麟軒像一條渴水的魚一樣,&nbp;&nbp;張了張嘴,&nbp;&nbp;卻根本就沒能發出聲音。他的喉嚨當中像有什麽東西,&nbp;&nbp;把他的呼吸和聲音一起堵在了嗓子裏。
烏麟軒被憋的表情猙獰無比。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nbp;&nbp;上前抓住陸孟的肩膀。他不相信這個女人死了!
她為什麽要死,她憑什麽死?她怎麽敢死!
“你給本王……醒過來!”
“啊!”
陸孟從來沒有聽烏麟軒發出過這種聲音。她算是切身三百六十度四d環繞,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撕心裂肺。
但陸孟並沒有睜開眼睛。
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這才剛剛開始。
陸孟趁著被晃的那個功夫喘了口氣。然後把嘴裏麵一直含著的一口雞血,慢慢地隨著烏麟軒的動作從嘴唇當中吐出來。
這可不是簡單的雞血,&nbp;&nbp;這是黑雞血。
不是黑羽毛雞的血,&nbp;&nbp;而是摻了墨汁的黑色雞血,&nbp;&nbp;效果大概跟黑狗血差不多吧。
反正都是治療低血壓的好藥引子。
加油啊大狗,&nbp;&nbp;我來給你打一針雞血!
烏麟軒其實如果是理智一點,現在就應該發現他掌心之下的皮膚是熱的。而且肢體非常柔軟,&nbp;&nbp;還偷偷在喘氣。
但是烏麟軒已經快嚇瘋了,&nbp;&nbp;也快氣瘋了。
他無法接受這種盡在掌握的一切,&nbp;&nbp;突然間失控的感覺。
所以他還沒來得及傷心,&nbp;&nbp;他的撕心裂肺當中,&nbp;&nbp;有一大半是憤怒!
很快他看到陸孟嘴角湧出的血,&nbp;&nbp;搖晃人的動作一頓,瞳孔驟然一縮。接著就沒站住,&nbp;&nbp;直接撲跪在了床邊上。
“為什麽……為什麽?!”他的聲音沙啞的像含了一口沙礫。
他不再晃動陸孟,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陸孟青白的臉。
但他雖然眼睛一錯不錯,卻腦中和眼中都是空白的,他不懂不明白不相信。
他不信她會死!
烏麟軒急促地喘息著,半跪在床邊上,都沒發現自己跪地的那一條腿是斷的那條。
或許他發現了,疼痛能讓他找回一點知覺,一點理智。
然後他就發現他放在陸孟身上的手,還能感受到溫度。
烏麟軒渾身一僵,又摸了摸陸孟的脖子,竟然摸到了脈搏。
立刻撕聲對外麵喊道:“來人!咳!”
烏麟軒的喉間嗆上了一點腥甜。他今天早上才服了第三階段的解毒藥。按理說他現在必須馬上將體內的蠱蟲引出去。
解毒藥會抑製蠱蟲,非常忌諱情緒大起大伏。但他現在根本沒辦法控製情緒。
他沒有懷疑陸孟是在裝死,實在是因為陸孟裝得太像了。
最經典的是她這一次很豁得出去。竟然還吐了一口混著墨汁的雞血。
烏黑烏黑的,看上去就像服毒之後,死前湧上喉嚨的毒血。
因此烏麟軒感覺到她還有體溫,以為她是還沒死透。
以為她是還有救!
陸孟的臉上因為吐血又被甩來甩去,半張臉全都是血,看上去特別嚇人。但活人的體溫不是電熱毯能調高低溫,所以陸孟無論裝得多像死人,她都是溫熱的。
“陳遠!傳太醫,快傳太醫!”
烏麟軒語調當中全都是慌急,失了所有的分寸。聽得外麵的陳遠渾身一抖。
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陳遠連問都沒敢問,直接應聲,派人去接太醫令!
烏麟軒手指不斷地摸著陸孟的脖子,還有陸孟手腕上的脈搏。
陸孟知道自己藏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是裝的。
但是能多一刻是一刻。烏麟軒察覺到陸孟還沒有“死透”,開始喊太醫的時候,陸孟就緩慢地呼吸起來。
這樣就像是真“沒有死透”。
這不在陸孟的計策之中,但這算是第二層打擊,陸孟覺得非常好。
她就是要讓烏麟軒深刻記住現在這種感覺。
陸孟本來以為烏麟軒一靠近,就能夠分辨出自己是在裝。
可現在看來無論多睿智精明的人,都會犯一個叫做“關心則亂”的毛病。
他已經完全亂了陣腳。他根本沒有辦法通過眼前看到的和感受到的一切,迅速串聯到一起,去冷靜地分析什麽。
陸孟通過槐花的嘴,給烏麟軒下了心理暗示。
讓烏麟軒認為她就是吃了毒藥。
又用摻了墨汁的黑雞血給了他視覺衝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人總是容易被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所欺騙。
例如色相。
若是人人都能看到皮下三寸的白骨,那這世間會少了許多的癡男怨女。
所以烏麟軒現在亂成了一團麻,他怎麽可能理出什麽頭緒?
他一邊叫人請太醫,一邊不斷地反反複複確認陸孟還活著。
陸孟能夠感覺到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從未有過的涼。摸在自己的脖子上和臉上像冰塊一樣。
他嚇壞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不嚇壞怎麽能長記性呢?
陸孟繼續裝著半死,這也是個體力活。不能大開大合的呼吸,陸孟感覺自己胸腔窒悶的發疼。
烏麟軒從地上起身,不斷地確認著陸孟的生命體征。
“夢夢你醒醒……”烏麟軒的調子山路十八彎一樣迂回曲折。
“夢夢醒醒,不要睡……夢夢……”
“夢夢……”烏麟軒用袖子給陸孟把臉上的血輕輕沾掉,動作小心得宛若拂去珍寶之上的塵灰。
他坐到了床邊上,不斷地拍著陸孟的臉晃著她的肩,試圖把陸孟叫醒。
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輕。明明是想讓她醒過來,聲音卻像是怕吵醒一個做夢的人。
烏麟軒自己其實是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的。他現在雙耳嗡鳴,他體內的蠱蟲因為藥力的作用正在瘋狂造反。
蠱蟲感覺到了藥力的排斥麻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於是在烏麟軒的身體和血液當中橫衝直撞。
他喉間兩次湧上腥甜,都被他咽了回去。
烏麟軒的眼前一陣陣發花,但他怎麽叫,他的王妃都沒醒過來。
烏麟軒伸手勾住陸孟的脖子,將她從枕頭上扶起來。抱進了自己的懷中。
彎腰撈人的途中,一滴和他冰涼的雙手完全不同的滾燙眼淚,落在陸孟的臉上。
烏麟軒眼前模糊一片,可他不知道自己在哭。
他把陸孟抱在懷中,整個人都在細細碎碎的顫栗。這導致他叫陸孟的名字,聲音也扭曲變形斷斷續續。
“夢…夢…夢夢……你…”
“醒醒……醒一醒……”
他緊緊地把陸孟摟在懷中。淩亂的呼吸伴隨著灼熱的眼淚,貼在陸孟染血的臉上。
他這一輩子沒有這麽怕過。
他不斷地說:“你沒事的,你不,不會死。”
“我不會讓……你死……”
“你還熱著……還有…還有呼吸!”
“你不會死!”
“我不……允許你死……”
“夢夢……”
陸孟身上一點也不用力,軟綿綿的偽裝一個半死的人,靠進烏麟軒的懷中。
該!
看看是不是滿地大鵝都在叫,該呀該呀該呀!
讓你蛇蠍心腸,惡鬼手段。讓你整天試探試探試探!
陸孟感覺到烏麟軒在哭,感覺到他的情緒格外激烈。也絲毫沒有睜開眼睛安慰他的意思。
滿心都是上躥下跳嘎嘎亂叫的大鵝。
其實這一招,但凡是烏麟軒不在乎陸孟,他根本就不會中招。
可是前提是,烏麟軒如果不在乎陸孟的話,那這一段時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都不會有。
陸孟說不定就完成了人生理想,老老實實躺在他的後宅裏麵做一個妾。
而他跟那些這個郡主那個郡主翻雲覆雨攪動局勢,爭權奪利。
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就會像是老板和員工那樣,恭敬而有禮,互惠互利。
是他要得太多。
是他口口聲聲說不讓陸孟去貪圖,他卻貪心的什麽都想要。
是他伸手跟人要東西,還總是做出一副“這是我賜你的”姿態。
誰稀罕他那些賜予?
陸孟現在就把他親手釀的苦果,塞進他自己的嘴裏讓他好好嚐嚐!
希望他從今以後長教訓。
什麽狗屁的愛情就是這種苦澀的滋味!
陸孟現在嘴裏也苦巴巴的,又腥又難受。不過陸孟不是因為品嚐到了愛情的果實。
而是因為她含著的那口雞血勾兌了墨汁。
這墨汁還是烏麟軒拿過來的東西裏麵的。
磨墨汁的時候,獨龍和陸孟說,建安王用的是一塊千金難求的好墨。
事實證明墨越好,越苦啊!
陸孟軟綿綿地靠在烏大狗的懷中,聽著他像個羊羔一樣一個勁兒的夢夢夢夢,好像在咩咩咩咩叫。
大灰狼被扒掉了狼皮,變成了小綿羊。
陸孟有點想笑,奈何嘴裏太苦了。吐不幹淨,咽不下去。
越是這樣越容易瘋狂分泌口水,陸孟積攢了一堆口水,正準備找機會吐出來。
烏麟軒突然間崩潰了,將頭壓在陸孟肩膀上,哽咽出聲。
他的哭聲像是撕裂了上好的錦緞一樣,陸孟被嚇了一跳。一抽氣,把那口口水就抽到了嗓子。
陸孟頓時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她一咳嗽就肯定裝不了死了。
烏麟軒的哭聲戛然而止,整個人都僵住。
他扶著陸孟的肩,陸孟低著頭咳。
嗆得有點厲害嘴裏又太苦了,陸孟一邊咳一邊往出吐殘血。
烏麟軒愣了片刻,連忙給陸孟撫弄後背。他到現在都沒意識到陸孟是裝的。
他僥幸以為,他的王妃吃的藥,不是什麽槐花說的必死無疑的藥。這黑血吐出來,說不定就能轉好!
因此烏麟軒一邊給陸孟撫弄後背,一邊叫她:“夢夢……夢夢你沒事的,太醫很快就來了!”
陸孟知道裝不下去了,咳了一會兒抬起頭看向烏麟軒。終於看清了他的表情。
往後的很多年,陸孟每一次想起這一幕,都覺得可惜。
因為烏麟軒一輩子,就隻露出一次過這種表情。
這也是因為他還年幼,初嚐情愛,就橫遭欺騙。
他在“生死”的麵前,露出了從未示人的脆弱神態。
少年雙眸含淚,眼中是破碎的星子,每一塊碎片都寫滿了恐懼。
他的唇色和臉色煞白冰涼,唯有眼睛通紅一片。
他像林深之時見到的小鹿,聽到一丁點驚動,就倉皇逃竄。
陸孟被他眼中的水霧給晃了一下眼睛,但還沒忘了她自己在演戲。
他沒有因為烏麟軒哭得這麽好看,就心軟。
很快咳完了又軟綿綿地朝旁邊倒去。
烏麟軒立刻扶住了陸孟,一邊慌亂地安慰著陸孟沒事。一邊不斷地確認她的呼吸和脈搏。
剛才烏麟軒不敢相信陸孟死了。
現在烏麟軒不敢相信她活了。
陸孟倒在他的手臂上轉了轉心眼,繼續裝。
“王爺……”陸孟的聲音十分虛弱,“不要,不要叫太醫……”
烏麟軒摸著她臉的動作一頓。陸孟因為剛才咳了一通,加上嘴裏的苦味,活活被苦出了一滴眼淚。
她仰著臉枕在烏麟軒的手臂上,這滴眼淚就正好從她的眼角滑落。
看上去十分的痛徹心扉。
陸孟說:“我不想活了。”
“王爺叫了太醫……也沒有用。”陸孟說:“我服了毒,毒藥……無解。”
烏麟軒垂頭看著陸孟,表情都裂開了。
他問陸孟:“為什麽?”為什麽要死!
“太累了……”
陸孟說:“在王爺的身邊,太累了。”
烏麟軒開裂的表情凝固。很快他整張臉都憋紅了,側頸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你是因為不想跟我在一起才服毒,本王當真就讓你那麽厭惡嗎?!”
陸孟看著他,繼續說:“王爺心思歹毒,機關算盡,連枕邊人都不放過……”
“我自認消受不起王爺的喜愛。”
陸孟越說越順,裝虛弱實在也是不簡單。哪裏喘息哪裏斷句,這都是有講究的。
而且陸孟裝了這麽半天,已經有點不想裝了。
“王爺總覺得我要害你,不停地試探,”陸孟歎息了一聲說:“我都替王爺累。”
“王爺不願意休妻,我便隻好尋死了……咳咳!”
陸孟說著說著又咳了兩聲。
烏麟軒表情堪稱可怖,又帶著悲傷和蒼涼。
他喜歡的人竟然因為不願意待在他的身邊而服毒。這對一向驕傲的人來說,打擊是致命的。
在他開口正要說什麽的時候。
陸孟突然間坐了起來。
不行!嘴裏太苦了,她得趕緊漱漱口。
她坐起來的動作非常的幹脆利落,哪像一個將死之人?
而且陸孟坐起來之後,推開了烏麟軒的懷抱,在貴妃榻上利落一滾,就下地了。
走到桌邊抓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溫度適宜的水,就開始在那漱口。
烏麟軒先是愣住了,然後心中湧上一陣狂喜。
她沒事!
可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狂喜就被排山倒海的憤怒所取代,幾乎要壓垮他的理智。
“你騙我!”烏麟軒跪坐在貴妃榻上,看著在地上漱口的陸孟。暴喝壓在嗓子裏,吼出來的時候,烏麟軒整個人都在震顫。
陸孟喝了一口水,仰頭從嗓子眼兒往出噴氣兒“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而後拎著水壺把水吐到漱口的壺裏頭。這才頭也不回地說:“騙你就騙你,還要挑日子嗎?有什麽好稀奇?你騙我不知道騙了多少次了,禮尚往來啊王爺。”
烏麟軒從貴妃榻上直接蹦到地上,受傷的那條腿落地得的踉蹌了一下。
齜牙咧嘴咬牙切齒的走到陸孟旁邊,去扳她的肩膀。
陸孟要喝的一口水,全噴他臉上。
然後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混著一些水跡,袖子狠狠一抹,臉上提前刮的大白就被抹掉了一大片。
烏麟軒閉著眼睛,臉上的水滴滴嗒嗒往下落。
他像一個要沸騰的水壺一樣,馬上就要燒開了。熱氣就是怒火,能把壺蓋兒都震飛。
“長孫鹿夢!”
長孫鹿夢跟我陸孟有什麽關係?
烏麟軒低吼,抬袖子抹了一把臉。
結果因為袖子上之前給陸孟擦臉沾上的血,這一下把自己抹成一個大花臉。
陸孟控製了一下,但沒控製住,直接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如同魔音貫耳,放蕩又沒有禮貌。
烏麟軒伸手要掐陸孟的脖子,陸孟提著手中的水壺擋了一下。後退了好幾步。
“說話就說話。一個大男人,對付我一個小女子,動不動就上手算什麽男子漢?”
“你竟敢騙我。”烏麟軒頂著一張大花臉,表情再怎麽可怕,聲音再怎麽陰沉,效果也大打折扣。
“幹什麽?發現我沒死現在又想殺了我?”
烏麟軒追陸孟的腳步,聽到這句話之後停住了。
殺她?
這個想法烏麟軒曾經有過無數次。但經曆過剛才……烏麟軒隻要想到她會死,就下意識地心肝發顫。
“講講道理王爺,是你先騙我的。”陸孟臉上也沒比烏麟軒好到哪去。
兩個人像兩個對台飆戲的戲子,一個演的是混蛋,一個演的是王八蛋。
半斤八兩。
陸孟說:“你沒有在我麵前鼻口噴血嗎?可比我這個效果要厲害多了。”
“你沒想到當時我有多害怕?我就想安安穩穩地過個年,你非要給我弄了一大堆的破爛事兒!”
“試探試探試探。你到底試探了我多少次?你不累嗎?”
“你明明知道我已經知道了槐花是一個巫蠱師,還要把他送回來。”
“美其名曰讓我看著他,說你沒有其他信任的人……你到底想做什麽你敢說嗎?”
烏麟軒一直沉默地站著,表情是真的陰沉的在滴水。
滴的水是陸孟噴的。
“你是為了試探我?還是為了把將軍府拉下水?”
陸孟走到桌邊上坐下,雖然自下而上看著烏麟軒。但是陸孟此刻的氣勢,比烏麟軒要強多了。
“你總是這樣子,跟你在一起實在是太沒有保障了。”
“你答應我的那些事情你都沒有做到。”陸孟說:“榮華和安逸,榮華勉強有了,我的安逸呢?”
“你整天攪弄風雲。把我也攪和進去,我在你身邊太累了。”
“怎麽不說話了?沒話說?”
陸孟又抹了一下臉,臉上清清白白又紅紅。
她起身走到烏麟軒身邊,踮起腳尖仰著頭盯著他的眼睛說:“烏麟軒,你到底想要什麽你自己知道嗎?”
烏麟軒抬手兜住了陸孟的後頸,逼視著她說:“你騙我到如此地步,你掂量過自己負不負擔得起後果嗎?”
陸孟嗤笑:“能有什麽後果?槐花你不是已經都抓起來了嗎?”
“說讓我看著人說信任我。結果還不是派人時時刻刻盯著我?”
“你的嘴裏沒有一句真話,你想用滿口的欺騙,和卑鄙無恥的試探,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陸孟近距離的,對著烏麟軒的臉輕輕的“呸”了一聲。
“你還有什麽招數你就使出來。殺了我嗎?”
陸孟抬手把烏麟軒的手臂拍開,坐回了桌邊上說:“或者是用我的家人威脅我?”
“那你可以試試。”
陸孟仰頭看著烏麟軒說:“你的那些破爛事兒,我已經讓人抄成了小冊子,存放在一個隻有我知道的地方。”
“我今天死在這,你也別想好!用不到明天早上,滿皇城都知道秋山夜雨,埋了大半世家公子的人是你,追殺皇帝的也是你建安王!”
烏麟軒表情猛地一變,危險地眯起眼睛。
“你覺得……你能做得成?”
這女人竟敢威脅他!
陸孟這純粹是撒謊,她也沒想把烏大狗給搞死了。
搞死他靠誰吃飯?
嚇唬了烏大狗一下,然後就觀察他的表情,戒備著他的動作。
陸孟發現烏大狗攥緊了拳頭。下頜線繃得緊緊,很顯然正在咬牙強忍。
陸孟在心裏數數。一邊數,一邊自己也心肝兒發顫。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
很好,底線應該已經拉到底了。
烏麟軒最恨別人威脅他,尤其是毀他的基業。
可他竟然沒有衝上來把自己掐死。而是氣得眼睛都充血了還在瞪著她,像一頭要累死的牛。
陸孟覺得差不多,突然間歎息了一聲說:“我怎麽可能那麽做呢?嚇唬你罷了。”
陸孟說:“我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以你的智慧都有能力扭轉乾坤。”
“你這麽聰明,心狠手毒,連枕邊人都算計得明明白白。”
“我弄不過你,但你如果想在用命威脅我,用我的家人威脅我,也不可能了。”
陸孟把從自己袖子裏摸出來的,一個黑乎乎的藥丸一樣的東西抓在手裏。
正要放狠話。
係統突然跳出來插嘴:“本次要念的台詞為:‘王爺,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會在意我?’捕捉時間為一刻鍾。”
陸孟眉頭一跳。這是什麽情況?
劇情裏沒有這一段吧!
係統沒用她提問,直接解答到:“靈活操作靈活操作。劇情讓你弄歪了,就這樣補一補吧……混在所有劇情碎片裏麵,主係統應該不會注意。”
陸孟:“……”這他大爺的,比她還能糊弄。
於是陸孟準備好的台詞被打亂了。想了想,抬頭看著烏麟軒,臉上露出了一些悲戚的表情。
這表情就是跟烏麟軒現在的臉上模仿的。
陸孟說:“王爺,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會在意我?”
烏麟軒一怔。
腦中提示叮的一聲,台詞捕捉成功。
陸孟立刻接了一句:“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不會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對我試探來試探去?!”
係統:“人才!”
陸孟說著嗷嗚一口,把手裏的大黑丸子塞進了嘴裏。
說道:“那我就死給你看!”
烏麟軒手上的反應比腦子都快,直接把手伸進了陸孟嘴裏去摳。
陸孟把牙關咬上,順帶著咬住了烏麟軒的手指。
“你吃的是什麽?!吐出來!”烏麟軒怒吼道:“你騙我威脅我還不算,竟然還想尋死?!”
“你要是敢尋死……”
烏麟軒正要威脅陸孟,陸孟眼珠子瞪得溜圓。一揚脖子,很是有一股你如果敢說出來,我立馬把這個丸子咽進去的決絕。
烏麟軒後麵的話,就這麽被噎在了嗓子裏。
僵持片刻之後,烏麟軒另一手覆蓋在陸孟的脖子上,防止她真的咽進去。
沉聲命令道:“吐出來。”
陸孟抓著他卡在自己脖子上麵的手,咬著他的手指。
含糊不清地說:“你把回花晃了……”
烏麟軒聞言神色露出一些陰狠。
可他再怎麽陰狠,現在根本不敢對陸孟用勁兒。
他手指間捏到一點那個藥丸。不敢放鬆,怕藥丸掉在陸孟的嘴裏。
但他的手指又被陸孟咬著,他很難把藥丸直接拽出來。
“不可能!”
烏麟軒斷然拒絕:“他身懷巫蠱之術,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必定是一大禍患!”
烏麟軒絕對不幹這種放虎歸山的事情!
陸孟也不再說什麽,就用這種姿勢和他僵持著。
槐花得了自由,不會再害人。陸孟已經安排好了,讓槐花以後跟著長孫纖雲。還能為她出謀劃策,免得被那些個衝軍妓的女子勾引走了丈夫。
口腔裏麵的溫度很容易讓東西融化,烏麟軒已經明顯感覺到那個藥丸開始軟了。
他心裏害怕極了。
槐花被抓住之後,說出了他給王妃做劇毒的毒藥。吃進去便會立刻斃命的那一種。
所以烏麟軒才會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才會在看到自己的王妃麵色清白地躺在床上的時候,徹底失去了理智,根本沒發現她是裝的!
可現在他的王妃在逼迫他。
用自己的命逼迫他。
如果換成從前,無論任何人敢這麽對自己,又是欺騙又是威脅。烏麟軒會親自送她上路。
但是……剛才他隻是誤會他的王妃死去,那種仿佛有一把刀在腹中翻攪的感覺,讓烏麟軒隻要想一想就渾身發冷。
他們這樣僵持著,陸孟覺得有好久,因為她的兩腮酸了。嘴裏積蓄的口水關不住,開始朝外淌。
但其實也就隻有幾息而已。
烏麟軒就沉聲對外麵喊道:“月回!”
窗戶開了一道縫,月回很快出現在屋裏。
烏麟軒聲音簡直從齒縫裏麵擠出來一樣。
一字一句說道:“把槐花送到城外,放了。”
月回聞言抬頭看了烏麟軒一眼,早上是他親自把人抓回來的。烏麟軒還說這個人絕對不能留……現在又為何要把人放了?
不過月回從不擅長詢問和忤逆。應了一聲“是”,立刻出去放人。
“把藥丸吐出來不許咽口水。”烏麟軒命令陸孟。
陸孟見月回走了,這才含糊不清地說:“你把手辣出去,我寄幾吐……”
烏麟軒皺著眉,陸孟牙鬆了一些。烏麟軒捏著藥丸子眼看就要拎出來——突然間被陸孟又給咬回去了。
然後烏麟軒就目眥欲裂地看著他的王妃,先是向後閃了一下躲開他的手,把那個藥丸子吞進去還嚼了兩下,一仰脖子就咽了。
烏麟軒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間炸開,雙膝一軟,直接就跪到陸孟的麵前。
他慌張地去捏陸孟的嘴,語無倫次地說:“吐出來!你給本王!你怎麽敢?!”
“你吐……”烏麟軒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有什麽東西梗在了喉嚨當中。
陸孟見他急成這樣,再度發出了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抬手拍了拍烏麟軒的臉說:“王爺別怕,是蜜餞兒捏得小球罷了,酸酸甜甜的可好吃。”
陸孟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把,遞到了烏麟軒的麵前說:“王爺要不要來兩個?”
“我管他叫伸腿瞪眼丸。”
烏麟軒伸腿瞪眼,陸孟負責玩兒!
烏麟軒慢慢地垂頭看了一眼,陸孟手裏放著五六個黑漆漆的丸子。和剛才她塞嘴裏的那個一模一樣。
烏麟軒又抬起頭看向陸孟,他手撐在陸孟的腿上,聲音沙啞地說:“你不過……仗著本王喜歡你。”
陸孟的笑收了,對上烏麟軒發狠的視線說:“這份喜歡是我求來的嗎?”
“我仗著王爺喜歡我,那王爺你又仗著什麽呢?”
“我從頭到尾就隻想過安靜的日子。是王爺你把我一次又一次拉入漩渦。”
“你仗著你能掌控我的生死,想讓我奉獻一切。想讓我圍著你轉,無時無刻地對你表忠心。”
“稍微有一點遲疑,你就要用各種方式威脅我。利用你會的那些製衡之術,讓我在無形之中走進你布下的天羅地網。”
“你仗著你有能力,你覺得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我就是想告訴王爺,我其實並不怕死。”
“我怕的是痛苦。”陸孟把這些藥丸舉到烏麟軒的眼前說:“如果你讓我痛苦,那這些藥丸肯定有一個是真的。”
“王爺你覺得如果我連死都不怕,你能用什麽來威脅我呢?”
陸孟說:“你再對我做像以前那樣的事,我寧可死,也不會回到你身邊。”
“而且王爺不用試探了,我實話告訴你,我不愛你。誰會愛一個整天不是想殺自己就是找自己麻煩的人?王爺你就算長得神仙下凡,也沒人會愛,沒人敢愛。”
烏麟軒嘴唇顫了顫,麵上的血色又霎時間退幹淨。他下意識抬了一下頭,他的驕傲不允許他露出弱勢。
可他現在太狼狽了,這驕傲也已經同他的狼皮一起,粉碎一地。
陸孟說完正在想有沒有什麽遺漏,突然間烏麟軒抓緊了她的衣袍。
“噗!”
陸孟向後一閃。
眨了眨眼睛。臉上就有溫熱的東西流了下來。
腥鹹滾燙——是血。
陸孟舉著手,手裏的蜜餞丸子都掉在地上。
她伸手扶了烏麟軒一把,卻沒來得及。
烏麟軒很快軟倒在地上,把扶他的陸孟也給帶得跌坐在地。
完蛋了!
烏大狗被她氣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