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寒潭外有風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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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是幸運還是不幸。
穿過裂隙後,盛霂被玄衣少年帶著一齊落到了一處寒潭裏,算是避免了被虛空亂流絞得灰都不剩的下場。
寒徹骨髓的冷意與她體內的火毒作著頑強鬥爭,整個人倒是清醒了幾分,隻是再沒有多餘的力氣來使出個避水訣,盛霂隻能任憑冰涼的潭水拍打在臉上,灌進鼻腔口腹。
一隻手大力拽著她的後領,將她整個人給拎出了水麵。
寒潭水洗去了流火帶來的一些燥意,盛霂躺倒在冰麵上大口大口呼吸得來不易的空氣,最終還是受不住火毒侵蝕帶來的劇痛,再次昏厥過去。
要是被人知道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想法竟然是慶幸沒被水淹死,修行者行會發行的小報上估計又得出現新的笑料了。
她連標題都想好了——驚!天霄界一代少年天驕慘遭事故!平白溺死水中!
過了許久,盛霂方才醒轉過來,一睜開眼睛,便見到正上方大片大片晶瑩剔透的冰棱從凹凸不平的洞頂倒垂而下,最低端距她僅有六尺餘,堪堪比一個成年人高上些許。
被流火牽引而發作的火毒已經褪去了大半,她感覺身上舒服了許多,原本濕噠噠的衣服也變得幹燥暖和起來,身下似乎墊了什麽東西,摸起來毛茸茸的。
眼角餘光瞥到身側有些微光亮與暖意傳來,盛霂甩了甩頭,片刻前發生的一切在腦海裏清晰了起來。
幻境崩滅,眾人掉入虛空,白木橫空而去。
她忙打開係統圖鑒,見上麵顯示柳蘭筠和楚輕塵俱都無恙,感到安心了些許,方才掙紮著起身,左右看了看。
這是一個很小的冰窟,洞壁很薄,薄得能直接見到外麵,讓人不禁懷疑是否經受得住寒風的捶打。
冰窟正中有一汪寒潭,潭麵一片幽寂,看起來宛如一塊青藍色的冷玉,源源不斷的寒氣從中發散而出。
玄衣少年靠坐在一根冰柱上,手中握著一卷竹簡,腳邊竹簡散落了一地。
篝火明明滅滅間,映襯著他的神色柔和了些許,他打量著對麵站起來茫然四顧的小姑娘,也是鬆了口氣。
先前親眼所見,那孩子皮、骨、肉寸寸分離開裂,周身滾燙,鮮血一經流溢而出便瞬間散成血霧,岩下意識認為她是被虛空亂流給割傷了,這可不太好救。
結果她裂開的筋骨皮肉似乎受到了某種奇異力量的影響,開始融合恢複成原狀,裂痕逐漸消失,饒他閱遍諸多典籍也是沒見過這般怪異的情況。
雖然很是驚奇,不過結合自己身上的一些特異之處,這種情況似乎也不足為奇,他暫且放下了自己的好奇心,給小姑娘拾綴了一番,盡量讓她能夠躺得舒服一些。
岩想了想,放下了竹簡,遞出一物。
那是一件藕色的彩雲錦罩袍,享譽中央域的花影閣上月才剛推出的新品高階法衣。
“閑來無事,修補了一下,不過上麵的那些血珍珠八成是找不回來了。”少年順便解釋了一嘴。
盛霂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接過,輕聲道:“謝謝。”
原本在虛空裂隙被亂流割成了一片片的下擺變得完好如新,完全看不出縫補過的痕跡。
“嘖嘖嘖,這就是天極靈瞳嗎!”離開幻境後,天靈靈就再度蘇醒過來,打量著藕色罩衣直歎道,“上能逃命,下能補衣,居家越貨必備哇。”
“天靈靈,你回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盛霂高興了些許,聽到這般說法,也忍不住眉眼彎彎。
天靈靈所說不錯,她對天極靈瞳也很是心動,拜托,那可是能明晰天地至理的眼睛哎,對靈息波動極為敏感。
符,是天地之息與天地之理的一種縮影,符師於符紙上刻畫天地之理的縮影,引天地之息為自己所用,沒有符師會對天極靈瞳不心動!
“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祝山岩,無蹤塔的學子。”
見小姑娘站著不動,岩溫聲道:“不需要擔心,我們暫時很安全。”
“不不不,不是擔心。”
許是想到了也曾在小廬燈下縫補過衣裳的某個人,她撲哧笑出了聲,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看篝火對麵的人影也變得親切了許多。
“盛霂,我是盛霂,再次表達對你的感謝。”
小團子很是正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劇裏的問好應該是這樣子沒錯吧!
岩愣了愣,心思百轉千回之間也沒想起天霄界有什麽盛氏望族世家,卻是沒有開口追問,見著那張透露出緊張的嚴肅小臉和伸出的小手,做出了一個大概會令塔內所有學子教習大驚失色的舉動。
“哎呀。”
忽然雙腳騰空離地的盛霂無語凝噎,這些人,怎麽一個個的動不動就喜歡抱人呢!
她明明隻是矮了一點點!
說起來,盛霂明明和柳蘭筠同齡,卻比缺衣少食而造成營養不良的柳蘭筠還要矮上大半個頭,造成了實際八歲、看著卻隻有五歲左右的樣子。
她有時候都想,是不是她睡著的時間太長了,才會不長個子的。
一番查看下,又猛然發現自己的修為已經從練氣九層掉到了八層,盛霂的心情更加糟糕了起來。
火毒,不愧是你,饑不擇食,什麽都吃。
算了算了,掉修為總比折壽好。
天極靈瞳的特質決定了她佩戴的隱藏偽裝修為的珊瑚珠串毫無作用,岩也注意到了盛霂莫名其妙掉落的修為層次,不過更令他疑惑的是,他完全看不清這個人類幼崽的真實年齡。
察覺到懷中的小團子身體緊繃愁眉歎氣,岩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安慰道。
“不用擔心了,我的好友和你的同伴應是落在了一處。”
“雖然赤火他看著不太正經,不過還是非常可靠的。”他又補充道。
盛霂趴在少年寬厚的肩頭向冰壁外望去,她自是知曉自己的兩個小夥伴沒有事。
規則限製下,在未完成他們各自的使命前,哪怕她死個成千上萬次,柳蘭筠和楚輕塵都不會輕易死去,隻是一想到他們可能要吃更多的苦,盛霂就開始心痛。
她又忍不住開始後悔,是她的存在和選擇,才讓他們麵臨了更大的困境嗎?
脆薄如紙的冰壁外狂風烈烈,一片陰沉,團團灰白色的氣團交相撞擊間迸發出巨大的聲響。
一道道七彩流光自撞擊中而生,有的上升天際,有的逐漸下沉。
見著洞窟外的混沌景象,岩的袖子早在不自覺間被她捏得變形,心裏的那一點點後悔也被拋到了腦後。
“是不是很壯觀?”
看盛霂張大了嘴,被震撼得無法言語,岩溫和笑道。
冰窟內安詳非常,自成一片小天地。
冰窟外,數不盡的氣團顫動間紫色雷電排山趕海般而來,整個世界在一瞬間被點亮。
天地開始有了界限。
“這是一個,新生的小世界。”
“我們腳下之地,就是這方小世界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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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阿霂的長輩位置上來講,也不知曉放任她自己成長是對是錯,哎。偏偏苦痛很多時候,又是通向真實的最快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