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他見過。
    他是邪教的人？
    陸玖心中的茫然一掠而過，身子卻是不敢有絲毫停滯地迅速離去。
    隻留下原地被撞的中年男人，微微搖頭失笑。
    男人長相柔和，從眼角處細細的褶皺判斷，應該是四十多歲的年紀，頭發邊角處還隱隱帶著一點花白。
    此刻笑起來，竟有些非人的魅力。
    這讓擺攤的中年婦人不由微微失神，隨即瞥了一眼陸玖匆忙的背影，忍不住嘟囔：“現在的小年輕，撞了人也不知道說聲道歉，當真是好沒禮貌。”
    “沒關係的，估計他是有些急事兒吧。”男人笑著說了一句，眼神不經意間瞥向還在燃燒著的龍鼎大廈，眼中掠過一絲寒意與不解。
    是誰，破壞了今晚的儀式？
    他抿了抿嘴唇，低下頭，心中殺意濃烈。
    …………
    陸玖回到宿舍，已然深夜。
    洗過澡坐在沙發上，陸玖翻開壓在角落裏的新生手冊，迅速翻到了導師介紹的那一欄。
    “徐瀾，水係中階魔法師，葵水學院講師，主授《精靈果實分辨細則》、《魔紋篆刻及魔法材料辨析》等。”
    陸玖將新生手冊隨手扔到茶幾上，忍不住捏了捏眉頭。
    龍湖廣場的那個男人，真的是徐瀾。
    他之所以能記得徐瀾的臉，還是因為林鑫。
    徐瀾，是林鑫的導員！
    徐瀾，究竟是不是單純的老師……龍湖廣場那裏，究竟隻是單純的巧合，還是別有用心的觀察？
    窗外黑夜寂靜厚重，窗內少年心思繁重。
    …………
    第二天如約而至，陸玖穿著大褲衩子睡眼惺忪站在窗前，發現外麵下起了大雨。
    雨聲很大，甚至遮蓋住了外麵喇叭裏的校園廣播。
    陸玖看著窗外劈裏啪啦摔落在水泥地上，濺成四瓣的碩大雨滴，想到了昨夜從七樓摔下的西裝男。
    這場雨，不知道能不能衝幹淨那裏的血腥味道呢？
    鎖好窗子，係好鞋帶，穿上昨晚買的t恤，陸玖罩上一件黑色戴帽風衣，拿好雨傘，出門了。
    打的來到獵人協會所在的街道，陸玖撐傘走了進去。
    一進門，陸玖便是看到了在大廳接待台後站著的蘇沫。
    走近接待台，陸玖靠在大理石側柱上，問道：“昨晚的事情，還好吧？”
    “昨晚，真的是您？”蘇沫眼睛中閃過一絲晶亮，聲音中有著細微的顫動。
    陸玖點了點頭，觀察著蘇沫。
    蘇沫還是那件黑裙，隻是聲音有些受涼的沙啞。
    “哦，對了，您的手機。”
    蘇沫呆愣的看了一會陸玖，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麽，臉蛋微微一紅，便是趕忙伸出雙手，遞出了一部手機。
    陸玖接過手機，感受到了金屬機身上傳來的溫熱。
    她，之前一直握著我的手機？
    陸玖低下頭，輕聲說道：“那個男人死了。”
    “摔死的。”
    抬起頭，陸玖直視著女孩開始隱隱泛紅的眼睛，說道：“警察問起來的話，除了我的身份，你一點都不要隱瞞。”
    “話說，你昨天剛被我救出來，今天就來上班，身體受得了嗎？”陸玖看著蘇沫依舊蒼白的臉頰，皺起眉頭。
    “前兩天我調休，今天必須得來了。”蘇沫皺起了纖細的眉毛，癟了癟嘴。
    “有容易點的任務記得通知我啊，我的侍者。”
    陸玖看著蘇沫微微癟起的嘴唇，笑著調戲了一句，便是撐起雨傘，走進了門外的雨幕中。
    蘇沫望著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眼角的紅潤漸漸褪去，臉上卻又迎上了一抹緋紅。
    她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光彩似是更暖了些。
    …………
    撐著傘走到了隋莆所在的醫院，陸玖小心合上雨傘，站在能夠避雨的台階上，抖落著水珠，而後轉身邁進住院大樓。
    憑著記憶七繞八繞，陸玖走進隋莆的病房。
    隋莆靠著枕頭，正在吃早餐。
    隋莆抬起頭，看著走進病房的陸玖，問道：“昨晚上你去哪裏了？”
    “當然是在宿舍睡覺。”陸玖把雨傘靠在牆邊，笑咧咧道。
    臉上雖然帶著微笑，但陸玖心中卻是微微一驚：他問這個什麽意思？我啥時候暴露的這麽徹底？
    當真是臉上笑咪咪，心裏mmp。
    隋莆嗯了一聲，臉上明顯帶著不相信地神色，繼續低頭喝粥，不再多問。
    一陣雷聲在此刻突兀炸響，而後窗外瓢潑的大雨似乎更猛烈了些。
    雷聲下，二人神色如常，心思各異。
    “都是有秘密的人啊。”
    隋莆喝下最後一勺粥，瞥了一眼陸玖，眼神清亮，心中卻是喃喃自語。
    ……
    時間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有時漫長的讓人難以接受，有時又短暫的令人不解。
    看了眼牆上釘著的掛曆，陸玖撓頭，已經十一月了嗎？
    推開窗，看到了窗外淅淅瀝瀝下著的小雨，陸玖歎了口氣，終於套上了那件從家裏帶來的厚實大衣。
    中都的深秋，似乎也太冷了些。
    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陸玖裹緊大衣，走出了宿舍。
    撐著雨傘走在校園內，陸玖回憶著從龍鼎大廈事件後，發生的種種，嘴角不自覺的翹起。
    差不多三周的時間裏，他和隋莆又一起在學院和獵人協會零散接了三個任務，都還完成的不錯，學分和零花錢都掙了不少。
    美中不足的是，這三個任務都並未激發係統的支線任務，要不還能順帶賺點勳值。
    “還好並不是所有任務，都會跟邪教扯上關係。”
    陸玖輕鬆想著。
    而那個死亡人數眾多的少女失蹤案，現在還未破獲。
    好在古引一眾學院導師接手後，中都市沒有再發生類似的失蹤案。
    想起邪教，陸玖便又不自覺想起了那夜在龍湖廣場看到的徐瀾。
    那個學院裏溫潤文雅的徐瀾，是否真的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呢？
    想到這裏，陸玖翹起的嘴角便是不覺間，又耷拉了下來。
    學院對門，便是一家名叫法琅的咖啡廳。
    陸玖合上雨傘，走進咖啡廳，便是在一張靠窗的桌子上，看到了早已等侯在那裏的一男一女。
    男孩長相俊秀，眼睛異常清亮。
    他內裏穿著一件高領白色毛衣，外麵則是套著件沒有一絲褶皺的灰色風衣。
    男孩唯獨美中不足的，便是臉色土黃，仿若塗了一層黃蠟。
    女孩漂亮精致，一頭黑色卷發綁成馬尾束在後麵，身上罩著一件紫色的連帽衛衣，顯得異常活潑可愛。
    男孩，是和陸玖最近一直在任務中相愛相殺的隋莆。
    女孩，便是陸玖在獵人協會的侍者，蘇沫。
    陸玖看到二人的同時，二人也看到了陸玖。
    “我們在這兒。”女孩眼中亮色閃過，朝著陸玖揮手。
    陸玖笑著點頭，把雨傘放在吧台上，朝著兩人走了過來。
    走到桌邊，在蘇沫左側椅子上坐定，陸玖吸溜了一下鼻子，有些揶揄地問道：“又有你認為比較容易的任務了嗎？”
    一旁正喝著咖啡的隋莆聞言臉色一變，連忙放下杯子望著蘇沫，聲音凝重：“你可千萬不要像上次一樣，給我們接一個幫老太太找貓的任務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次是怪老太太沒有跟我講清楚她的幹兒子是一隻貓。”蘇沫臉蛋一紅，有些羞惱。
    “對了，你要不要喝點什麽？”蘇沫突然看向陸玖，聲音關切。
    “不喝了，早上沒吃東西，喝咖啡容易胃酸。”陸玖忍不住捏了一下鼻子，笑道：“別轉移話題了，趕緊說說任務。”
    “這次任務很簡單，報酬卻很豐富。”蘇沫笑了笑，認真說道：“不過我有個要求，這次任務，我也要參加。”
    說完，便是眼中滿含期許地看著陸玖。
    陸玖歎了口氣，沉默了一分鍾，緩緩開口：“看看任務再說。”
    “都說了這次任務很簡單！”蘇沫癟嘴，打開身側的背包，取出兩份資料分別遞給二人。
    “中都市永安鄉麻痹蘋果果園，是中都市最大的精靈果實農場。”
    陸玖看了第一行，嘴角便是隱隱有些抽搐。麻痹蘋果，當真是起名鬼才啊……
    無聲笑了笑，陸玖接著向下看去。
    “近半年來，果園內精靈果實大量失竊，果園監控同時被頻繁毀壞，給農場主們帶來極大經濟損失。”
    “報警後，刑偵專家判定涉嫌超凡力量，警務局以賞金任務形式移交獵人協會，賞金任務限期半年。”
    “協會先後十三名獵人接受任務，目前均已放棄。”
    “目前距任務期限，計時一個月。”
    “以下是果實失竊時間，數量詳細統計……”
    五分鍾過後，陸玖隋莆雙雙抬頭，對視了幾秒鍾。
    “好，這次帶上你。”陸玖合上白皮資料，看了一眼雀躍的少女，搖頭失笑道：
    “這個任務需要鄉裏配合，你記得打印好我們這次任務的協會許可，不要到時候被鄉裏拒之門外。”
    “好的。”蘇沫高興地揮了揮拳頭，背上小背包，站起了身子，“那我就先回去準備了，明天就出發！”
    話音剛落，便是撐著一把粉色帶花的雨傘，消失在雨幕中。
    “這個任務，已經快半年沒有人完成了，為什麽你自信能完成呢？”隋莆看著窗外飄灑的雨水，漫不經心地問道。
    “因為，我帥啊。”陸玖伸了個懶腰，看著那個在雨中蹦跳著消失的活潑身影，聲音清亮。
    耳邊，若初的聲音則是剛剛消失。
    “恭喜您，觸發支線任務，找到偷竊果實的偷盜者。”
    “任務地點：中都市永安鄉精靈果實園區，麻痹蘋果果園003號。”
    “任務難度：零顆星。”
    “建議行動時間：十一月四日1：30——十一月四日1：35.”
    “任務獎勵，勳值兩點。”
    “失敗懲罰：無。”
    …………
    看著窗外不停歇的細雨，陸玖回想著若初剛剛在耳邊言語的內容，忍不住咂嘴。
    今天十一月二號，四號就是兩天後了。嗯，隻是說找到，並沒說抓到，怪不得是個零顆星的任務。
    兩點勳值，好歹能在商城換一壺西湖龍井嚐嚐了，就當白嫖了。
    陸玖端起蘇沫喝過的咖啡，啜了一口，對著隋莆笑道：“咖啡有些涼了，這次任務結束，請你喝點熱茶。”
    …………
    永安鄉位於市南的遠郊，距離市中心足有三十公裏。從市中心的車站坐車到永安鄉，需要近一個小時的車程。
    天剛是蒙蒙亮，一輛深藍色的大巴車便是停在了永安鄉的地界。
    敞開車門放下三個背包的年輕男女後，這輛冒著黑煙的老舊大巴便是沿著省道繼續往前開去，迅速消失在視線中。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齊齊打了個哈欠，聽著此起彼伏的哈欠聲，三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玖伸出有些冰涼的手搓臉醒了醒神，便是掏出手機打開導航，引著隋莆蘇沫往鄉裏走去。
    走進鄉裏的主街，發現不少商家店鋪已經開始營業。
    走進主街沒幾步，四處打量著周圍的陸玖忽然在一家店前站定。
    跟在身後踩著碎步的蘇沫疑惑，抬頭一看，發現是家旅館。
    “我們先進去補個覺，下午再去鄉政府。”陸玖回頭看了一眼疑惑的二人，說道：“看了看資料，我感覺今晚上咱們可能得熬夜，現在可得養精蓄銳啊。”
    話罷，便又是打了一個哈欠。
    “……”
    我看，分明是你困得想補覺吧。
    蘇沫隋莆相視一眼，而後齊齊朝著陸玖屁股踹了上去。
    “我去……我記得蘇沫你是我的侍者吧？”
    旅館一樓，傳出少年的慘叫，驚飛了幾隻外麵樹上休憩的飛鳥。
    …………
    下午四點鍾，陸玖三人在鄉政府工作人員的證明下，進入了果實園區。
    永安鄉真富啊……站在園區裏，陸玖目光透過鐵絲網望著園外收工的果農們駕著豪車離去，咂嘴感歎。
    永安鄉有著全市最大的精靈果實園區，其中以麻痹蘋果遠近聞名，最為暢銷。
    麻痹蘋果味道甘甜，吃過後舌尖會殘留絲絲如同觸電般的酥麻感，吃多了，甚至還會像喝酒過量般醉倒。
    因此麻痹蘋果釀製的烈酒，在市麵上很是暢銷。
    順手摘下身旁果樹上的一個蘋果，陸玖咬了一口，感受著舌尖傳來的酥麻與酸甜，忍不住讚歎：“味道是挺好，就是價錢太貴了……”
    話罷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美滋滋道：“等晚上任務完成，我想土豪的果農朋友們一定不介意送我們一些。”
    “想的倒還挺美……”蘇沫在林子的蔭涼下抱膝坐著，翻了個白眼。
    “你這丫頭我發現是越來越不尊重我了。”陸玖一個躍步蹲到蘇沫身前，惱怒地伸出手捏了捏女孩臉蛋。
    蘇沫臉上露出一抹緋紅，身子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朝著陸玖吐了吐舌頭。
    “……”坐在不遠處的隋莆麵無表情的看到了這一幕。
    他抬頭看了一眼太陽，突然感覺午飯吃多了，現在胃脹的有些泛酸。
    真是濃鬱的酸臭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