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顧仙仙沒有在融卓這裏得到盤古斧的下落,&nbp;&nbp;便準備告辭了，她拱手道：“前輩，不知你是否是這石匣幻境的主人？或者知道出這石匣幻境的方法？能否送晚輩一程？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看。”

    融卓又有些無語了,&nbp;&nbp;雖然此刻留在這裏的隻是一抹神識，隻等有緣人才能將他喚醒，但他想此刻的外界，應該對於自己留下畢生傳承、隻等有緣人到來的傳聞，早就傳遍鬼蜮。

    顧仙仙會不知道？她對自己的傳承不敢興趣嗎？

    或者是他離開世俗太久，自己的傳承已經不是多麽重要的東西了？融卓鬼尊難得對自己產生了些些懷疑，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千年，三千年對修仙者而言也是一段十分漫長的時間。

    然而時間已經過去三千年，天幕結界壓在鬼蜮頭頂，依然是整個鬼蜮的噩夢。

    融卓鬼尊悵然一歎,&nbp;&nbp;他寬大的袖袍一掃，身周情景已然大變！

    顧仙仙看見自己麵前出現一個低矮茶幾，茶幾上煮著一壺茶灶,&nbp;&nbp;兩盞杯。

    “多謝前輩！”她席地而坐,&nbp;&nbp;見融卓鬼尊慢吞吞的給她倒了杯茶，她端起茶盞一飲而盡,&nbp;&nbp;這茶喝起來當真極妙。

    顧仙仙咂咂嘴，驚歎道：“放了三千年,&nbp;&nbp;竟然沒過期？這是怎麽做到的？”她興致勃勃,&nbp;&nbp;滿心好奇,&nbp;&nbp;比對他的傳承還感興趣：這麽長的保質期，也不知是什麽技術？若是拿回現代,&nbp;&nbp;光是專利都夠她吃一輩子了。

    融卓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顧仙仙眨眨眼,&nbp;&nbp;怎麽了，這難道是什麽不傳之秘？

    融卓鬼尊：“……”

    他莞爾搖頭，飲了口茶，淡淡道：“小鬼可知，我為何在此三千年？”

    顧仙仙點點頭：“聽聞前輩是為了尋找傳人？這麽多年，你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是都不和你心意嗎，還是怎麽的？其實我倒是認識幾個不錯的青年才俊，前輩您要是願意的話，我給你介紹介紹？剛好他們也來藏寶閣曆練，就在附近！”

    融卓鬼尊高傲搖頭：“他們沒有通過考驗，不能繼承我的傳承。”

    顧仙仙沉默的想了一想，道：“其實這都源於前輩的考驗實在太難，這藏寶閣隻有鬼嬰以下的修為才能進入，而您那一劍撼天動地，尋常人真的很難接住！”

    “你不是接住了？”

    “因為我不一般啊！”

    “……”為什麽要用這麽驚歎的語氣！

    融卓發現自己麵對顧仙仙的時候，竟然是無語居多，這小鬼可真會說話，“你不想繼承我的傳承？”

    顧仙仙當真沒有想過要繼承融卓的傳承，因為原主曾經作為爽文大女主，天道親女兒，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有最高深的修煉心法、有最最精妙的劍譜丹方，她也曾是距離大道隻差一步的大能。所以她繼承原主的傳承，就是最好的傳承。

    顧仙仙拱手拜謝：“多謝前輩好意，但我已經找到了屬於我自己的道，也清楚我未來的路該如何走，前輩好意，晚輩心領！”

    “殺決明？”

    “是！”顧仙仙知道融卓鬼尊在她那幾幕閃現的幻境中，應該能夠猜到一些，“我第一誌願是劈開天幕結界，而我出去的目的，便是殺決明！”

    融卓鬼尊看著她，他確實很滿意顧仙仙，不僅是因為她能接他一劍，也因為她足夠狂妄，他不需要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傳承人。

    顧仙仙不知想到什麽，突然目光灼灼看著融卓鬼尊，道：“前輩，你既已飛升三千年，仙界奇珍異寶繁多，竟也未能找到打開天幕結界的辦法嗎？”

    融卓回視她，平靜的搖了搖頭：“未能。”

    顧仙仙微微歎息：“真遺憾。既然如此，您可否見見同我一起進來的幾位修士？他們也是當今鬼蜮的天才驕子，定不會讓前輩失望的！”

    融卓徹底驚訝：“你真要我將傳承送與他人？”

    “然！”顧仙仙認真點頭，“我已繼承先輩遺誌，如果您的傳承再給我，豈不是浪費嗎？但如果給別人的話，我們鬼蜮就又會出一位實力強悍的大能，屆時，也是我們劈開天幕結界的力量之一！豈不更好？

    融卓用一種奇異的眼神道，他從來沒見過願意將傳承拱手相讓的人，顧仙仙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你這小鬼，當真無趣得很。”

    “晚輩無意冒犯，還望前輩不要怪罪。”

    融卓虛空一揮，隻見半空之中出現一塊大屏幕，赫然映照出第二陳、烏起領以及第三蘭三人掙紮於幻境中的模樣，讓顧仙仙意外的，是第二陳和烏起領二人所麵對的幻象，竟然是她自己！

    ——離境宗山門前，第二陳和烏起領取代了翰墨鬼君，執劍站於顧仙仙麵前，與她一戰！

    顧仙仙驚了三秒：“……？他們這是把我當成了對手？”

    顧仙仙心裏的敵人是決明仙君，所以她麵對的幻境便是決明，是她此刻無法戰勝的渡劫大能；以此推斷，第二陳和烏起領心中認定的對手，竟然是自己嗎？

    這……著實匪夷所思，怎麽不是翰墨鬼君呢？

    當初山門一戰，竟然在他們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記嗎？

    而第三蘭的對手則是第二陳，這個看起來就比較正常了，第二陳十分優秀，第三蘭和他同處宗門之中，隻怕沒少被拿出來相互比較，想要贏過對方，很是正常。

    虛空屏幕中：第二陳右手執劍，刺向顧仙仙——

    第二陳的成名劍法便是《空明七星劍》，《空明七星劍》也是泰澤宗的上層劍法，隻掌門、長老的親傳弟子有機會學習，第二陳天生劍修，從小便在劍道上表現出了極大的天賦，他也是泰澤宗新生弟子中，能夠使出這套劍法精妙的弟子。第三蘭都要差他許多。

    如今，第二陳以《空明七星劍》與顧仙仙的《九陽玄極劍》相對峙，不拚靈力修為，隻以劍術取勝，然而不過百招，他便劍落而敗……

    第二陳的神情也由最初的驚歎，到後來的“猶豫”和“自我懷疑”，以及一種好像怎麽也贏不了的絕望，但他每次失敗都會重置，再次和顧仙仙比試劍招。

    第二陳一直想和顧仙仙切磋劍術，但他沒有想到顧仙仙會如此強悍，讓他都忍不住懷疑那些賦予自己身上的關於“天生劍修”的稱讚到底是真心稱讚，還是假意逢迎。

    ——我贏不了顧仙仙，甚至在她手中過不了百招。

    這個認知讓第二陳大受打擊，向來是天之驕子的他，何曾這樣過？

    他好像快要放棄了，但他每次將要放棄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幻境之外的顧仙仙：那個麵對翰墨鬼尊，也依然談笑風生，永不服輸的顧仙仙！

    ——我麵對的隻是顧仙仙啊，顧仙仙麵對的卻是翰墨鬼君，那是一個可以一劍取他性命的強者。顧仙仙都尚且能戰，我為何要退縮？

    他不能退！也決不能退！

    他頹敗的雙眼中再次生出強烈的戰意！

    烏起領也遭遇了和第二陳一樣的情況，作為年輕修士的領頭人，突然麵對顧仙仙這麽個變態，甚至他也曾在心中模仿過和顧仙仙過招的情況，雖然說不一定能贏顧仙仙，但至少不會一直輸，一直輸，甚至過不了百招！顧仙仙卻和翰墨鬼君打了整整九天！

    這樣打大的差距，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他心裏遭受了一番折磨，從最初的興致勃勃，到後麵的驚訝、懷疑自我、頹廢到想放棄，以及再次重建出信心，這番過程，旁人自是不能懂了。

    顧仙仙見狀，便恍惚明白之前那兩鬼嬰修士為何會大發神威了。

    “隻是不知，他們是否真的飛升成功呢？或許有成功的呢？”

    漫長又快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仿佛隻是瞬息之間，又仿佛過了千年——

    那些恨和怨，那些希冀和等待，在此刻，都變作了一聲無奈的歎息。

    “小鬼單純！”融卓手指在顧仙仙額頭敲了敲，“待你離開之後，可以尋一適合的小鬼收為弟子，再將為師絕學轉教於他。如此，也算師出同門，不負為師所托了。”

    ……

    顧仙仙愣怔的看著融卓鬼尊，怎麽也沒想到在這稀鬆平常之間，就聽到了一個關於鬼蜮的絕對機密！一個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秘密……

    若是成功，天幕結界又為何罩在頭頂五千年？

    顧仙仙如今便成了石匣幻境的新主人。

    “我恨啊！我真的恨啊！幾千年過去了，竟無一人掛念我煉鬼窟——”

    “可惡！仙人當真斷絕了七情六欲，隻怕他們高高在上，以俯瞰我等螻蟻為樂！”

    怎會如此！

    顧仙仙略略震驚，卻又很快反應過來，但她不敢置信的追問，想要聽他親口確認：“這是何意？”

    “……”顧仙仙撓了撓額頭，暫且繞過這個話題，又道，“前輩，既然您也記掛鬼蜮，可否到等鬼蜮有足夠能力的時候，你我裏應外合，聯手劈開這天幕結界？”這才是顧仙仙最關心的事情，若是有飛升大能相助，定能加快她離開鬼蜮的步伐。

    顧仙仙猶豫道：“我隻恐我無法將前輩傳承發揚光大，有負所托。”

    多來幾場！

    顧仙仙原地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安心去吧，我一定完成您的囑托。”

    甚至到了後來，一直戰、一直敗，一直戰、一直敗，竟也險生心魔，有了走火入魔的趨勢……

    顧仙仙：“前輩見諒，我實話實說……”

    “弗。”融卓鬼尊搖搖頭，淡然含笑的臉頰竟然露出一絲絲無奈的神情，“我現在留下的這抹神識，便是最後的我了。”

    “那些忘恩負義的鼠輩！隻知自己逍遙快活，用著我鬼蜮資源飛升成仙，竟然不想辦法救我們出去！”

    她從地上站了起來，再看周圍場景，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過她也終究不是第二陳的對手，但她或許是經常輸給第二陳，反而沒有感受到絕望，反而越戰越勇，也越來越興奮：這幻境當真不錯，可以和師兄過招，並且將師兄模仿得惟妙惟肖，看不出絲毫差異，這樣對修煉有益的事情！真不錯！

    “如你所想的那般，我確實，並未飛升成仙。”融卓鬼尊眼神縹緲，似乎回到了前塵記憶中，“我留下來的那個傳說，不過是想給這被黑暗和絕望籠罩的煉鬼窟一個希望罷了，我希望鬼蜮修士能夠堅持修煉，勿要因為絕望而放棄修煉，在黑暗中沉淪溟滅、隨波逐流罷了。我是第二個。在我之後，應該至少還有三位飛升大能吧？”

    顧仙仙不敢晃神，她沉下心神，跟著那到白光，仿佛走過了融卓鬼尊的一生。

    “前輩，莫欺少年窮呀！誰知道將來情況嗎？”

    虛空屏幕之外，融卓鬼尊道：“他們都不及你，不是我的最佳人選。”

    不過藏寶閣的曆史確實和天幕天雷的存在一樣悠久，至少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最初由何人所創，卻是不甚清楚了。

    “這裏就是牢籠！”

    第三蘭麵對的是第二陳，這番比試，要比第二陳和烏起領那邊溫和許多。

    都還在想著如何戰勝她，甚至無法戰勝她，當然不及她。顧仙仙也沒想會是如此情況，“他們心性不錯，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哈！”融卓鬼尊暢然大笑，他好久不曾如此開懷過，自從他成為渡劫修士，從先輩處得知飛升秘聞後，他便再也不曾真正開懷過，他一直想辦法要度過飛升雷劫，可惜法寶用盡也無濟於事，後來他溟滅於飛升雷劫，隻將一縷神識封存於藏寶閣內，一晃三千年過去了，終於等到了一個有趣的小鬼。

    顧仙仙想了想，便不再拒絕，豎了個大拇指：“然，還是師父聰明過人啊！”

    “希望他們一生孤獨寂寞作陪！不得好死！”

    “我們何時才能出去！我們還能出去嗎！”

    “這我做不到。我能做的，便是留下傳承。”

    “你且安心，我不與小鬼一般見識。”

    “……”

    此刻那些被她忽視的聲音，卻自動浮現在她耳邊了：

    “也不及你。”

    她繼承了融卓鬼尊的一切，便也能看穿眼前幻境，隻是她能力淺薄，且又是紙上談兵，無法像融卓鬼尊那樣運作自如。好在石匣幻境算是由融卓鬼尊所創，在他那個時代，藏寶閣還不像現在這般嚴格，現在的許多條件，都是後來慢慢添上去的。

    他長袍一甩，手掌覆於顧仙仙額頭，顧仙仙隻覺一陣強大的力量向自己而來！

    她睜開眼睛時，眼前已經沒了融卓鬼尊的身影，但顧仙仙記得他消失前說的一句話：“我察覺到你接我一劍時的力量十分奇特，雖和天雷力量極為相似，卻又像是出自另一體係，我竟是不知！但它看起來更加純粹，也更加強大。你要好好利用，但也不能再告知任何人。徒兒切記，勿要被仇恨蒙蔽雙眼，為師去了。”

    顧仙仙站起身來，誠心拜謝：“前輩高義！有朝一日，小鬼定為前輩正名！”

    “馬屁。”

    他融卓鬼尊的言語間雖有遺恨，卻也極盡灑脫，他在消失之前找到了繼承人，也算了卻心中遺憾。

    融卓鬼尊不甚在意，道：“無礙，不過虛名罷了，罵上兩句又何妨？現在你已經知道真相，你還要拒絕我嗎？”

    這石匣幻境便是如此，融卓鬼尊在知道自己很可能死於飛升雷劫的時候，便開始準備這一切了，而他的飛升神跡，自然也是欺騙世人的幻想，不過也不能欺騙真正的大能尊者——所以這真的是一場驚天秘聞，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融卓沒有飛升？自己如今看見的，隻是一縷沒有歸路的殘魂？

    融卓瞥了顧仙仙一眼，喝茶。

    “啊，為什麽？上界不準你回來嗎？”

    顧仙仙內心深處生出一種悲涼之情，她沉默的歎了一聲，想起曾經聽過的，一些對於飛升大能的憤恨辱罵，並不是每個人心中對於飛升大能都是敬仰之情的，當曾經處於相同地位的人突然過的更好、更逍遙、更自在，更能享受到外麵世界的繁華昌盛，不需要以毒蠍蟲蟻為食，不必害怕飛升雷劫，這心裏就容易生出不平和不甘來。隻是顧仙仙的耳朵向來會自動過濾掉這些讓人感覺不舒服的信息，也就當做沒聽過一般。

    “前輩大善！”

    “凝神靜氣！能學到多少，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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