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從包中掏出成串的鑰匙,&nbp;&nbp;門口的鎖頭有點老，開起來需要掌握角度。

    鑰匙和鑰匙之間，鑰匙和門之間,&nbp;&nbp;偶然間交匯時,&nbp;&nbp;便會發出聲響。

    貼著門,&nbp;&nbp;顧汐便能聽見門不能蓋住的電視聲音。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顧文貴一瞧見女兒，這就急衝衝地站起來了。

    他站得高，確定女兒手上什麽都沒帶後,&nbp;&nbp;臉上這就帶出了點情緒,&nbp;&nbp;故意大聲道：“出去玩這麽一天,&nbp;&nbp;也不曉得給家裏的爸媽帶點什麽回來。”

    他複又強調：“現在誰會缺那麽點吃的？關鍵看的是兒女的孝心,&nbp;&nbp;這知道孝順的孩子和不知道的可不一樣。”

    李華英剛把水果咽下去：“你說這些做什麽？聽得懂的人一說就通,&nbp;&nbp;聽不懂的人是說不通的。”

    “過來吃點水果。”桌上的水果早就被兩人囫圇吃掉了大半，現在剩下的是用牙簽不太好取的零塊散塊，“你弟弟在學校都念著我們,&nbp;&nbp;怕我們沒水果吃,&nbp;&nbp;這是他特地買來的。”

    顧文貴：“小誌這孩子，打小就特別重視家人，我說了別買了,&nbp;&nbp;他還非要買，他就是知道咱們家四口人,&nbp;&nbp;人人就嘴饞這點水果。”

    “是了,&nbp;&nbp;那水果送來的時候，個個水靈得不行,&nbp;&nbp;比上回汐汐跑去那什麽果園買的要好多了,&nbp;&nbp;那店鋪還貴！這孩子現在就會過日子，以後也會體貼人。”

    顧汐還沒換完鞋,&nbp;&nbp;這就已經又看了一出戲了，夫妻倆打配合，那叫一個默契。

    她喊起了係統：“沙沙，瞧見沒？這就是最值得鑒賞的現實主義巨著，家庭劇。”

    “你別看電視上那些演員厲害，現實裏的這些也不遑多讓，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能招式盡出，將演技融於生活之中。”

    沙沙認真道：【確實好厲害。】

    原身成績一騎絕塵，中高考都是市狀元的她很早就開始拿各項獎金。

    上了大學後，每年的國家獎學金都非她莫屬，每次拿了獎金，她都不忘為家人添置點什麽。

    除此之外，她還艱難地在忙碌的醫學生活中擠出點時間靠替人翻譯、補習等來賺錢外快。

    顧誌成績不好，顧家父母不相信，非得送他去補習，花錢如流水，顧汐才上了沒兩年大學，就被要求上交家用。

    可以說這些年來，顧家父母非但沒在她身上投過錢，還賺了不少。

    可偏生他們還不滿足。

    一年前，顧誌高考，經曆了多年補習的他勉強地夠到了分數線的邊緣，經父母抉擇，上了民辦本科，一年的學費就要兩萬。

    顧家父母便以支撐顧誌學習困難為由，把原身的家用標準翻了個倍，就原身交的錢，一家三口日常奢侈點開銷都綽綽有餘。

    原身學習和工作就足夠忙碌，對於弟弟的信息一知半解的她哪會去過問太多。

    顧汐從原身記憶裏的蛛絲馬跡大概做了個分析，如果沒猜錯……顧誌一個月的生活費應該是兩千五打底，上不設限。

    不說別的，就看他那占了房間一麵牆的昂貴球鞋和那永遠發布會一發就更新換代的數碼產品就可見一番。

    “水果我就不吃了，今晚和臣風的幾個朋友去小橋吃飯，吃得有點飽。”顧汐慢條斯理地坐在沙發上，“那家店是私房菜館，平時對外接客是不讓點餐的，統一套餐製，臣風和老板熟悉，所以我們是單點的，上來的每道菜，都是按客分的。”

    顧汐平鋪直敘地描述著今晚的菜色，她無需贅述菜有多好吃，隻需要描述有多值錢，就能讓顧文貴和李華英羨慕得上火。

    李華英拍了下腿：“真可惜，你弟這周學校有事沒回來，要不就讓你帶他去了，剛好也認識一下臣風。”

    顧文貴也道：“你弟下半年就要去實習了，你說讓他去臣風公司怎麽樣？自家人，靠得住，正好能幫幫臣風。”

    夫妻倆齊齊看向女兒，眼神中的理所當然裝得滿滿。

    顧汐皺眉，李華英和顧文貴跟著提心吊膽。

    “怎麽了？讓你為難了？”李華英急了，“自己弟弟還有什麽計較的？你說，要是讓小誌去臣風公司，平時有他看著，你不也放心嗎？”

    顧文貴幫腔：“汐汐，你小時候發燒，你弟弟在旁邊擔心得都哭了，這孩子打小就粘你！”

    顧汐：……

    這是確實沒什麽可說了吧？

    是擔心得哭嗎？她怎麽記得，是因為原身發燒爬不起來，顧誌非鬧著要她起來，讓顧汐當他木倉戰遊戲靶子卻拉不起來人才哭的呢？

    她早有準備：“小誌的專業不太合適。”

    “怎麽就不合適了？”李華英急了，“現在誰找工作得和專業一模一樣了！樓下陳家那女兒，學的什麽旅遊管理，現在不還跑去做什麽新媒體了嗎？”

    “但如果可以，合適還是會更好。”顧汐若有所思道，“小誌他們學校是不是有個和r國合作的項目？”

    她想了想，又說：“好像不太合適，算了。”

    李華英趕忙湊過去：“別算了，你具體說說。”

    女兒的性格她可太清楚了，既然開了這個口，一定是有什麽。

    顧文貴：“汐汐，你說，咱們都是自家人，要是和自家人說話還這麽說一句藏一句的，這日子哪有什麽意思。”

    顧汐：“我聽臣風打電話，他們公司在r國有個辦事處，原先是他叔叔管的，他叔叔年紀大，退回來了，現在是他叔叔的副手管的……不過那副手的家人都在國內，他們已經答應他，四年之內，一定讓他回國。”

    顧汐這麽一說，夫妻倆臉上就帶上了欣喜。

    裴臣風家的公司規模那可老大了！外國辦事處，那工資肯定比在國內高吧？

    “要求不高，要精通r國語，了解當地情況，人信得過……”

    “這說的不就是咱們家顧誌嗎？”

    顧汐又道：“但是這得要出國，而且他們學校和國外合作培養的項目是土木工程，這和小誌之前的專業完全不同，對於小誌來說可能會壓力很大，而且出國應該要花不少錢吧？在國外人生地不熟，小誌也會很辛苦。”

    她低聲道：“臣風他們家，辦事處的年薪稅後到手雖然是有一百萬起，但小誌在國外總見不到麵，就算賺大錢又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兒子得出國，李華英有些躊躇，可這躊躇並沒持續多久。

    她想差了！她可以和兒子一起出國呀！每年半年在國內，半年在國外，她的那些姐妹伴肯定要羨慕壞了。

    一百萬！顧文貴眼睛都直了。

    他們這雖然屬於國內的一線城市，可工資總也跑不過房價。且不說這年薪，外國辦事處負責人，能有多少油水呀？又有著“姐夫”幫忙，升職那可不是夢，等真想回國了，再讓女兒去求求臣風，事情不就解決了。

    “汐汐，你這還是不夠為小誌考慮，我們小誌也是很有誌氣的，有這樣的機會，他肯定會很珍惜。不信我問他。”

    顧汐暗笑，她當然知道這機會是顧誌夢寐以求的。

    要知道，r國的經濟一直挺發達，對於顧誌這樣的小年輕有很大的吸引力，更別說顧誌還沉迷足球明星了。

    這會被利益遮擋了眼睛的人，哪會考慮以後。

    什麽畢業難、留學不一定那麽快樂、開銷很大，完全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當然，他們就更不會考慮，顧汐和裴臣風的感情到底能不能維持到那會的事情了。

    而這隻是第一步。

    “我去上個衛生間。”顧汐捂住肚子，裝作不舒服的樣子。

    顧文貴哪裏管得上顧汐：“去吧，這也要說，正好我和你弟弟打個電話。”

    李華英的狀態同丈夫一樣，還持續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之中，她倒是注意到女兒看上去不太舒服了，但反正女兒自己是學醫的，哪用得著他們管？

    顧文貴不等女兒離開，就已經開始打電話，李華英插不了嘴，看來看去，當眼神落在桌麵上時，愣了愣。

    女兒剛剛去廁所去的急，沒有帶手機。

    手機震了震，李華英猶豫了下，悄悄地把被倒扣著的手機翻了個麵，家裏的隔音不好，廁所衝水和開門的聲音客廳這邊能隱約聽見，她來得及放回去。

    手機被翻過來的速度夠快，屏幕還維持著亮起的狀態，而上麵的消息要李華英表情瞬間凝結。

    這話是什麽意思？

    “好好好，那我就和你姐說，你可以，我記得上回你們輔導員說，隻要交錢就可以參加那個項目，暑假學語言，明年九月出國對吧？你快點聯係，要不馬上放假了。”顧文貴交代著，忽地被妻子撞了一下。

    他疑惑地看了眼妻子，正對上的是女兒手機上的字。

    顧汐百無聊賴地站在衛生間拉伸自己的身體，係統控製了她自己手機的權限，現在她正在第一視角觀看顧父和顧母的魔幻表情。

    好友認真勸告，要顧汐好好地和男友發展感情，說感情需要經營。她哭笑不得，說顧汐之前的那些約會哪叫約會，什麽食堂、沙縣小吃……就連看個電影，也是直接在裴臣風車上看。

    “那肯定，婚宴要不就讓他們去國外辦，正好我們可以請親戚一起到國外玩！到時候日子肯定好過。”

    “你就自己留著！”李華英連忙道，“這兩年，你給了家裏不少錢，我們也存了一些。”

    以往這樣的場合，裴臣風可不會缺席，可現在他卻一心隻有顧汐。

    而這待遇，顧誌可一點也沒享受到。

    顧汐申請了個小號，充當原身的“朋友”，這朋友顧文貴和李華英也是認識的，是顧汐從高中時就相熟，現在在其他城市工作生活的好友——感恩現代網絡時代，所謂朋友，隻需要頭像和備注，誰知道文字消息下的是人是鬼？

    她隻說晚上還有事，便和爸媽說了晚安回房間去。

    他們光明又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

    “友繪，你別難過，那顧汐算什麽？隻會死讀書而已。”龐樂池是最見不得金友繪難過的，“他們自以為自己讀書有多了不起，可實際呢？甭管是多厲害的學校出來，最後還不是要給我們打工？”

    柴宇的手機響起，他隨手要接，在看到名字時整個人一震。

    “你把她的聯係方式給我，你爺爺的複檢她會幫忙，你做的很好，秦院士很欣賞你介紹的人，要保持聯係，有空帶她來家裏吃飯。”

    顧汐坐在電腦前，開始繼續編輯信息，她正在和秦院士交流。

    “論長相，你比她甜美可人，她頂多算是有氣質。論家境，你們倆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論人情世故，她哪懂咱們圈子裏的規矩？沒拖累裴哥就不錯了。論和長輩的關係，長輩們誰不誇你？”

    【宿主，你怎麽知道他們會偷看啊？】

    “爸，我和……”

    兩人這就講到了錢上。

    顧誌那，少說還得花個幾十萬出去，好不容易攢夠的首付，現在一朝回到解放前。

    顧汐便基於此，為他們設計了專屬的陷阱。

    好友很是無奈，發出肺腑之言，而這也是李華英看到的那幾條，顧汐要係統定時發的。

    痛著痛著，他又笑了起來，一把摟住了躺在旁邊的妻子。

    這數目不多，可對於顧文貴他們夫妻倆來說，絕對是大出血了。

    金友繪哭了會，帶著鼻音道：“你別為難她……他們。”她說著說著又哭了。

    梅開二度，他又被打斷了。

    顧汐再度表演了十動然拒，隻說家裏條件困難，弟弟還要上學。

    顧汐蹙眉：“爸媽，我馬上畢業就能工作了，哪有不交家用的理？再說了，我又沒什麽花錢的地方！”

    她晃了晃手機，要是顧汐的爸媽再聰明一點，就會知道她肯定清楚父母偷看了手機。

    對於顧汐，顧文貴和李華英永遠都抱著幾乎沒有止境的“窺私欲”。

    轉賬到賬，十萬元整。

    他們之前都想好了，顧汐學曆高，沒準能拿不少補貼，這些肯定要充公，婚前的工資，一個月上交三分之二不過分吧？等結婚，再要裴臣風出一些，首付就夠了，還能升級一下房子。

    柴宇心一沉：“嗯，是臣風。”

    “因為在原身的記憶裏，她在家裏，從來就沒有權。”

    “你換個角度想，你這樣也會讓裴臣風對你的家人印象很差，他們這種有錢人，對幫扶親朋好友是很樂意的，可不代表他們喜歡別人把他們當冤大頭。”

    房門不能鎖、日記常被翻……出門做什麽，樣樣都得報備。

    可沒想到，這就得花錢了。

    顧誌還在高中的時候，他們就存了不少，可隨著顧誌上大學，要不是顧汐越來越賺錢，這存款都能表演個不進反退。

    李華英被氣道：“什麽叫沒什麽花錢的地方？你就改改你那小氣的毛病吧，人情世故，社交往來，哪一樣不用花錢？不說別的，你和臣風偶爾不得出去看個電影吃個飯？你總不能就請人吃些食堂之類的吧？”

    他冷笑道：“他們倆以前在學校裏你儂我儂的，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裴哥非要和她在一起，要過的難關可不少。”

    “小誌怎麽說？”顧汐主動地問。

    同樣回到了房間，顧文貴捂著胸口，是痛得厲害。

    “你說你爸媽也真是不懂事……我堂妹談戀愛她父母都會給她加五百生活費好叫她偶爾可以出去玩，你和裴臣風都眼看要到談婚論嫁的份上了，怎麽他們都不替你著急的。”

    顧汐和裴臣風離開得痛快，龐樂池和柴宇見金友繪悶悶不樂，便帶著她去了第二場。

    電話那頭的男人匆匆打斷了柴宇的話：“你介紹了人給秦院士？”

    兩人絞盡腦汁地各種暗示，顧汐才再他們的再三要求下猶豫地接了過來。

    顧文貴僵硬地笑笑：“他，他說好，這之後就去。”

    “給你你就放心拿著，你媽說得對，你就是在這方麵太欠缺，不說別的……你說你們導師，請人家吃個水果之類的總該吧？還有……一些長輩！”

    正因為乖巧，父母愈發清楚，控製的妙用，隻要無限地壓迫他們的自由空間，他們就會無處藏身。

    誰讓消息被點擊過後，小紅點就會不翼而飛了呢？

    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安靜的地方。

    顧汐頗為理解道：“他換這個專業，學費又要提高了，家裏負擔肯定很重吧？我論文的版麵費是導師實驗室報的，獎金要下來了，等下來後……”

    好友很不讚同，直說裴臣風身邊誘惑很多，顧汐不去經營感情，萬一被人撬牆角就不好。

    “沙沙，科技就是力量，無論什麽年紀，都要保持學習的心。”

    ……

    “我去接個電話，是我爸。”

    而對方和顧汐的對話並不複雜。

    “你遇到什麽樣的長輩，就要知道得送什麽樣的禮物。”李華英認真道，“比方說……如果你的導師，他是一個公司的老總，那起碼咱們得送個好酒吧？那種三四千一瓶的，得來上兩瓶，還要送條煙。如果不抽煙，那也得提一些茶葉過去，總之，如果對方的財力雄厚，你準備禮物，至少得以四五千為標準。”

    時間到了，顧汐便準備出去，她故意拉長了每項事情的時間，好要父母做好準備。

    柴宇幫忙遞紙：“友繪，你別被她影響了，你怎麽會因為她不自信？你隻是心地善良，沒去為難她，否則你隨便做點什麽，她都很難辦。”

    “我都替你犯愁，你現在身上一點錢沒有，你上回說裴臣風請你去見他伯伯，你連買禮物的錢都沒所以你就幹脆沒同意去你給忘了？你這樣搞，就算最後你倆還有感情，他家裏人都未必同意。”

    “咱們的好日子馬上就來了，等顧汐和臣風結婚，肯定要他們家多給點彩禮，以裴家的家境，總不能讓小舅子和親家住太差的房子！我們也得換套養老房！現在這房子采光也不好，樓層還高。”

    酒杯中斟滿了酒，三人喝著便想起了見色忘義的裴臣風。

    顧汐則負責扮演不好意思的木訥角色，表明自己手上沒錢，平時約會出去總讓男友花錢不好，今天和男友出去見他的朋友，她總覺得男友的朋友對她抱有偏見，覺得她是看上了男友的錢。

    “你上次不是說裴臣風也在問家裏是不是不給你錢嗎？”

    顧文貴也道：“我和你媽不是還在上班嗎？怎麽就要你養家了。”他臉皮很厚，完全沒有推翻自己從前說的話的羞愧。

    而像是顧誌這種叛逆，說走就真能走的，他們則總采取懷柔策略，小心翼翼地討好哄著。

    十萬元，他的十萬元。

    這就是大多數“乖巧”孩子都會遇到的窘境。

    ……

    這在很多人看來也許難以理解，但顧汐心裏很清楚。

    “是，裴哥老說，她是個天才，讀書很厲害，可那又有什麽用呢，也就是裴哥，現在對她感興趣，可這在其他地方毫無用處……”

    李華英咬咬牙：“你……你馬上要畢業了，和以前不一樣，生活也有壓力，爸媽以前是幫你存著，怕你亂花，這樣，你接下來先不用給家用了，晚點你爸會轉幾萬給你，你日常生活該用要用，不夠再說。”

    柴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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