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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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似是每日都坐在院中青石桌旁,安靜沉默,像是一尊精致的木偶。
桌上擺著幾個殘肢斷節,仔細看去,原來是小木鳥被拆解後的部位,一雙纖長的屬於少年人的手輕輕擺弄,片刻後,方才看不出全貌的零件逐漸被組合在一起,成了完整小木鳥。
下一瞬,指節輕轉,木鳥又被拆解,周而複始,仿若永沒有停歇的機械。
徐敏靜靜站在簷下,蘇淩在身後輕聲道:“徐姑姑,世子還是這樣嗎?”
眼睫半垂,徐敏掩住心底的歎息,她以為在等待了十數年之後,終於等到了,到頭來終究隻是錯覺而已。
“那日的小姑娘是住在隔壁嗎?”
蘇淩回道:“是,半個月前搬來的,父親是木匠,家中還有一個在清和書院入學的弟弟。昨日吃的是紅燒排骨,聞著味道還不錯……”
徐敏淡淡掃了蘇淩一眼,打斷他接下去的話,“你去問問那姑娘,這小木鳥是從哪兒買的。”
蘇淩撇撇嘴,那個沒禮貌的臭丫頭?
“蘇淩。”徐敏聲音沉了一分,帶著淡淡的警告,“別嚇著人家。”
“是。”蘇淩頓時收了麵上的神色。
江薑這段日子有些難熬,雖然江續後麵做的木鳥並沒有賣出去,但是他不管這些,東西做好就算完成,接下來的日子得空就找江薑,擺出一副你不答應就要促膝長談的模樣,讓她體諒老父親的艱難,交出“新圖紙”。
江薑不甚其擾,絞盡腦汁地畫了張魔方的圖紙,說是圖紙,其實也就是一張示意圖而已,能看清這是個什麽東西,具體的結構完全沒有,其它的則完全靠口述。
不過,她相信老江的悟性,越有難度這老頭越喜歡。
果然,拿到圖紙,江續就一臉狂熱的紮進了木工房,江薑合理懷疑她和江小川出生的時候,這老頭子都沒這麽興奮。
好不容易打發了老頭子,江薑正鬆了一口氣,院外傳來了敲門聲。
江家的大門在那日壽終正寢之後,江續才在江薑的“脅迫”下不情願地將它修好了,用老頭子的話說,這種體現不出他手藝的光木板,他根本不樂意做。
江薑滿意的摸了摸自家的新大門,打開一條縫,探出個圓圓的小腦袋,向外張望著。
蘇淩抱臂站在門外,冷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千八百兩。
江薑:?
她一把把門關上,打著哈欠往屋裏走去。
被關在門外的蘇淩先是一懵,繼而大怒,想要拍門,卻又忽然想到清水巷的院子都不大,這邊的動靜很容易便能傳到徐姑姑那邊。
他隻得咬牙切齒低聲道:“喂,門外還有人呢!”
有人嗎?有鬼差不多,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不過畢竟是鄰居,前段時間又賺了他們家五十兩,想到這兒,江薑又轉身打開了門,斜斜地依靠在門扉上,懶聲道:“什麽事兒啊?”
蘇淩這才想起他來這兒是有目的的,他收了怒氣,語氣卻僵硬,“上次的小木鳥你是在哪兒買的?”
“為什麽想知道這個?”
“你告訴我就行了。”
這死孩子,江薑沒好氣道:“我爹做的,而且隻此一個。”
說完,她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拜拜了您嘞。
小半個時辰之後。
敲門聲響起了起來,江薑窩在涼椅上翻了個身,沒有開門的打算。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女子的聲音,“請問,有人在家嗎?”
不是蘇淩?江薑起身,打開門,門外是那日的女子,蘇淩規規矩矩地站在她身後。
“蘇淩。”女子側頭輕聲喚道。
蘇淩走上前,抱拳行禮道:“方才是我失禮了。”
語氣平靜,居然瞧不出有絲毫不情願。
“沒關係。”江薑笑著回應,蘇淩居然能被製得如此服帖。
“那我們便告辭了。”徐敏回了江薑一個善意的微笑,轉身帶著蘇淩回了隔壁。
隻留下江薑茫茫然的站在原地,他們……特意過來一趟,隻是過來道歉的?
江薑撓撓頭,這倒是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七月初,烈陽炙烤著大地,隨風搖曳的柳枝也透著萎靡。
清和書院門口,不少商販支著小攤,賣著諸如酸梅湯、薄荷水之類的清涼解暑的茶水。
而清和書院不止是招收像江小川這樣的稚齡學子,還有著準備參加科舉考試的學生們。
因此,等書院的門一打開,兩側的商販便開始賣力的吆喝,而忍受了一天炎熱的學子門也都紛紛慷慨地拿出了自己的錢袋。
江薑站在樹蔭下,看得眯了眯眼。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家庭對於讀書的人總是分外的寬容,零用錢自然也是能給就給。
她打量著兩側的商販,熙熙攘攘,哪裏還有空位,而且書院的學生就這麽多,有這麽些同類型的小攤在,就算她加入進去,她也分不到一杯羹,不行,得換一種。
這幾日她正想著該做點什麽,能有個持續的經濟來源,之前的五十兩雖然多,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正思索間,江小川邁著小短腿從書院中走了出來,江薑的注意力被轉移過去。
江小川背著個對於他來說過大的袋子,揉著眼睛,走得迷迷瞪瞪,那張紅撲撲的小臉,一瞧就知道他這覺睡得分外香甜。
江薑走上前,眉眼彎彎:“小川,睡得好嗎?”
江小川紅潤的小嘴打了個哈欠,嘟嘟囔囔答道:“還行,就是脖子疼。”
“沒事兒,晚上多背幾篇課文就不疼了。”
江小川:……
回家之路必然會經過新鄰居家,江薑抬眼看去。
門扉緊閉,院中的人也並不常見。
那日道歉之後,江薑索性將家中剩下的小木鳥全送給了新鄰居,惹得那暴躁少年一愣,瞬間變成順了毛的小狗。
但更多的交集便沒有了,按理說,生活得如此近,總會有重合的生活軌跡,但事實卻是沒有。
像是他們在刻意避開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