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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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張雅芝進來的時候聽說陳其昭給她拍了一條翡翠項鏈,又高興又心疼,“拍這東西多花錢,下次別弄這麽貴的東西,自己的錢留著下次做生意。”

    陳其昭心想著這東西花得多,可東西的價值也高。

    玲瓏滿綠這條首飾看似普通,實則是b市某個大佬家族傳承的貴重物品,隻是在早年動蕩時期首飾遺失,兜兜轉轉到徐紫雲老先生的手裏。陳其昭原先不知道這件事,上輩子後來他想對林士忠動手的時候,當時相熟的人提醒了他一件事,事關這條‘玲瓏滿綠’。

    林士忠早年在拍賣會得到一條翡翠首飾,收藏甚久。後來他邀約b市那位到家中觀賞藏品,那位才意外看到這條翡翠首飾,提及家中祖母早年遺失過一條相似的項鏈,那條項鏈是祖母與祖父的定情信物非常重要。林士忠得知此事後將這條項鏈贈與那位,因此搭上了大佬的船,業務在b市做大,順風順水。

    陳其昭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才搞垮林士忠,其中因為那位大佬的關係還廢了不少時間精力,不得不說林士忠後來那麽難搞,也有那一位的原因在內。如果不是來參加這場拍賣會,他還不知道生意場上流傳的林士忠跟那位大佬結緣的美談,原來是林士忠的一次處心積慮。

    張雅芝說了一會,讓陳其昭跟她見見其他叔伯阿姨。陳其昭卻有點倦了,拒絕她之後跟顏凱麟到旁邊休息喝酒,等著晚會結束回家睡覺。

    陳其昭的餘光掃過場內,剛剛與他競爭的那兩個人已經不在原先的位置……這也不難猜,以林士忠那道貌岸然的性子不可能當著麵跟小輩競爭一條翡翠首飾。如果是早有打算,那他更不可能過於明顯地去拍這件藏品,那太容易暴露他對這條首飾的目的性,所以很大的可能是通過別人的手去拍。

    “哥不繼續看了嗎?”顏凱麟剛剛見識了一波,本來還想去他哥顏凱麒那拿個牌子爽爽,結果沒一會就被轟了回來,“我看後麵還有什麽珠寶項鏈的。”

    程榮跟劉凱等人也來了。

    剛剛一件事後,有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到陳其昭這邊,似乎對他很好奇,但觀察歸觀察,見到他這邊聚了一群富二代,也就沒上來攀近乎。

    聊天的酒喝得快,桌麵的幾杯香檳很快空底。

    程榮起身打算去酒池拿酒,恰好看見他們桌附近的侍者,招了招手。

    沙發處坐著的人偏少,大部分人還在前麵的慈善拍賣上,端著托盤的侍者在周圍待命,看到程榮招手馬上走了過來,將備好的香檳托盤放在桌上,撤走了桌麵的空杯。

    “不過今晚來得人真多,我剛剛還看到好幾個熟人。”劉凱拿過酒,語氣輕鬆道:“不過那些人跟我們哪有什麽關係,玩不到一起。哦對了其昭,我還看到你堂弟了。”

    “我堂弟跟我有什麽關係?”陳其昭對陳家其他親戚沒什麽感覺,陳家輝煌的時候一個個湊在身邊,陳家敗落的時候一個個躲得老遠,平時靠著陳氏大樹享受便利,可真出事的時候一個都派不上用場。

    除了過年來訪,平時上門就有事相求記。

    說句誇張的,陳其昭現在連堂弟叫什麽都沒印象。

    侍者撤走了陳其昭麵前的空杯,將一杯香檳酒放在他的麵前。

    劉凱突然道:“哦對!麟仔,我剛剛還看到那人了!”

    顏凱麟:“哪個啊?你別打啞謎。”

    陳其昭視線在麵前的香檳杯上停留了兩眼,餘光掃了下侍者,對方縮了縮手。

    他微微皺眉,拿起香檳晃了晃,忽然就聽到旁邊劉凱的聲音。

    劉凱喝了口酒,清嗓道:“還有誰啊!就你之前借住的沈哥啊!我剛在花園那邊看到他,他跟沈雪嵐聊天呢。”

    陳其昭餘光瞥見劉凱喝酒的動作,將視線從侍者的身上離開。

    是他多想了,現在又不是上輩子,不必處處設防。

    他注意力到劉凱那邊,問:“沈?你說沈於淮?”

    沈於淮鮮少會參加這種活動,對於劉凱他們這種經常在各種場合混跡的人來說,圈子裏的人也見了七七八八。沈家也是市諸多人的關注對象,但沈家相較低調,話題點最高莫過於沈家出色的女強人沈雪嵐,關於沈於淮的討論那是少之又少。

    沈於淮本身也不是喜歡熱鬧場合的性格,沉心於學術研究,與他相關的事情也沒多少討論度,他會來參加這種場合的晚會,多半不是自己主動,應該是家裏人要求。

    劉凱道:“對對對,他不是很少參加市的活動嗎?我看到他的時候還驚訝了!現在不知道走哪去了,但我肯定不會認錯人!”

    “不會吧?”顏凱麟探頭看著,站起來巡視找人:“我去?!我哥沒跟我說這事,而且他這周居然不泡實驗室?”

    晚會來的人很多,在人群裏找一個人也是難事。陳其昭的視線掃過花園口的方向,沒有看到沈於淮,他正打算收回目光,卻忽然看到在另一個窗邊站著一個單獨的身影。他稍稍一怔,隻見那人偏過頭來,兩人的視線一下子對上。

    沈於淮似乎注意到他,隔空朝他點了點頭。

    陳其昭稍頓,低頭喝了口香檳,沒一會又抬起了頭。

    而沈於淮的目光已經落到窗外。

    顏凱麟沒找到人,剛坐下來就看到陳其昭站起來。

    陳其昭說:“你們玩。”

    其他人:“?”

    眾人不明所以,看著陳其昭起來之後越過他們就走進酒池裏,途經侍者的時候將手中的香檳放下,從對方托盤上拿了一杯橙汁,然後徑直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在陳其昭的記憶裏,沈於淮確實也不經常來這種場合。

    沈家在市的生意做得不小,在市也是舉足輕重,可即便如此,沈於淮也很少出來。更別說後來事業單位保密,連見他的時候,都需要費一番功夫。

    也可能因為這樣,早年驕縱貪玩的他,從不會去記憶一個鮮少露麵且素不相識的沈於淮。

    後來認識沈於淮成為好友的時候,他也曾後悔過沒跟對方早點認識。

    陳其昭收回短暫的思緒,朝著沈於淮的方向走去。

    作為朋友來說,好像直接過去見沈於淮也沒太大的突兀。

    記而相反在這樣的場合兩人不打招呼,反而會讓關係更加生疏。

    相距的距離沒那麽遠,陳其昭到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眼熟的長輩。

    他收斂了身上那種糟糕的脾氣,盡量讓自己顯得禮貌,與對方打了聲招呼。

    沈父剛走過來跟兒子說話,沒談兩句,就看到陳家的小兒子走過來,還跟他打了招呼。

    他頗為意外地看向對方,笑了笑道:“是其昭吧?”

    陳其昭:“伯父好。”

    陳家跟沈家的關係不錯,這種關係早年是陳建鴻和沈家打下來的交道,可兩家的往來並不算密切,或許是兩家的生意重心不同,生意場上碰見的次數不多,所以直至陳家破產出事的時候,陳其昭對沈家的印象沒那麽深。

    除了心懷不軌的林家,上輩子幫陳家最多的就是沈家。

    陳其昭至今記得父親的葬禮上身著黑色西裝的沈伯父,在其他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笑眼看他的時候,隻有沈伯父走到他身邊說了一句。

    他說現在陳家隻能靠你了,你不能退卻,也不能倒下。

    那時候陳其昭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也隻當對方隻是在葬禮上客氣同情,他對沈家的記憶不深,哪怕沈伯父表現出了善意,後來的他還是更偏向於一直交好的林家,更是在沈家伸出援手的時候被林士忠蠱惑,拒絕了一個願意提供真正幫助的長輩。

    可即便如此,沈家最後還是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雪中送炭。

    沈父關心晚輩,與陳其昭交談幾句後餘光瞥了眼沈於淮,道:“你是來找小淮的吧?”

    陳其昭:“剛好看見淮哥在這邊,過來打招呼。”

    “那伯父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聊天了。”沈父拍了拍陳其昭的肩膀,目光遙遙與遠處陳建鴻對視一眼,笑了笑:“我與你爸也很久沒見,過去跟他說說話。”

    沈父一走,就隻剩下沈於淮跟陳其昭。

    沈於淮掃了眼陳其昭杯中的橙汁,禮貌誇讚道:“剛剛注意到你,這一身很適合你。”

    陳其昭微頓:“淮哥也是,我第一次見你穿西裝。”

    沈於淮的身材挺拔,穿黑色西裝搭配眼鏡的時候給人的觀感完全不一樣。

    “還沒恭喜你。”沈於淮將手中的酒杯與陳其昭碰杯,“恭喜,如願以償。”

    陳其昭稍頓片刻,才意識到沈於淮在恭喜什麽。

    他說了聲謝謝,腦中已經開始快速思索有沒有突兀的表現,所幸今天跟著張雅芝見人的時候稍有收斂,最多就在林士忠麵前演了一回。

    現場人那麽多,沈於淮未必能注意到他,應該也沒太糟糕。

    頂多拍賣的時候囂張了點……?但也還好。

    “很喜歡翡翠?”沈於淮不經意地問了句。

    陳其昭道:“沒有,給我媽拍的。”

    兩人站在窗邊位置,遠離熱鬧的人群,陳其昭抿了口橙汁,有點心不在焉地思索著下一個話題。他剛準備開口,忽然見到沈於淮朝他伸手而來,稍稍攬了他的肩膀,將他往前帶了兩步。

    記一位路過的女士不小心崴了腳,手中的香檳潑到陳其昭的腳邊。

    剛剛要是沒沈於淮拉一手,這香檳潑到的就是陳其昭。

    “非常抱歉。”女士說。

    陳其昭說了句沒事,對方很快就走了,似乎去洗手間整理儀容。

    這一打岔,陳其昭離沈於淮又近了幾分,聞到沈於淮身上味道。

    ——還是熟悉薄荷香。

    因為經常出入實驗室解除各種各樣的化學藥劑,沈於淮的身上最多的就是消毒水的味道,其次就是這種薄荷香,或許應該說是一種薄荷去味劑,有時候用來掩蓋身上突兀的藥劑味道。

    他感覺到了平靜。

    上輩子,最開始可以說是沒有朋友。

    平日玩得好的富二代好友們避如蛇蠍,學校裏同學半月沒見就變得疏遠,用金錢堆砌起來的關係脆弱不堪,在陳家最艱難的時間裏他身邊幾乎沒有人,那時候身邊沒訴苦的對象,就連關係算好一點的顏凱麟也因為惹事被趕回國外斷了聯係,最黑暗的那段時間裏每天承受著來自集團股東的轟炸,來自壓抑吵架的家庭,來自四麵八方的唾罵,來自永無止境的廢物言論的壓力。

    那時候他尚且還保留著最後一絲的天真,直至被推到門前。

    迎接媒體的燈光,迎來一生最黑暗的那一天,從此他的人生不受控製,直到遇見沈於淮。

    在他即將被黑暗吞沒的時候,沈於淮朝他伸出了手,潮水般的情緒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所以他很愛跟沈於淮聊天,哪怕隻是說一兩句沒有意義的話,對方也不會在意他的胡言亂語,而是認真回複他每一個無厘頭的留言。

    陳其昭以前不覺得自己偏愛薄荷味道,甚至早年感受不到薄荷帶來的清新,偶爾會覺得這種味道過度刺鼻,完全談不上喜歡。這種感覺直至沈於淮死後,他才微妙地察覺到一點變化,把自己的沐浴露換成了薄荷香,妄圖嚐試用一種味道去麻痹自己,尋求片刻的寧靜。

    突然間,陳其昭的腦中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麵,詭異的陰冷似乎從腳底爬升。

    不對……不對勁,他腦子裏閃過剛剛酒桌上的某個畫麵,一直回避目光的侍者。

    沈於淮餘光瞥見那位女士走遠,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巧見到不遠處偷摸摸一直在看這邊的顏凱麟等人,他剛想提醒陳其昭那邊似乎有人在等他,卻注意到站在麵前的陳其昭低著頭,耳側的皮膚帶著一種詭異的紅。

    喝酒喝多了?

    沈於淮微微皺眉,問了一聲:“不舒服嗎?”

    陳其昭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眨了眨眼,低頭看著地麵的花紋地磚,宛如層層疊開的萬花筒,刹那間仿佛見到一張張大開的獠牙,耳邊充斥著毫無遮攔的謾罵,聞到了腐爛惡心的臭雞蛋味。

    沈於淮注意到了異樣,神色瞬間一變,他沉聲道:“陳其昭,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記陳其昭眼前層層疊開的幻想刺激著他的大腦,某些場景過度真實地與上輩子重疊起來。

    他竭力地保持著冷靜,忽視著耳鳴聲,向沈於淮說出自己的訴求:“幫我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喝錯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