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字數:9602 加入書籤
蔣禹澤被刑拘的消息在事發後一個小時就傳到了林士忠的耳裏,彼時他正在開會,一聽到這個消息直接甩臉色從會議室裏出來,與留在陳氏的其他的人交流著,了解這件事發生的前後始末。
在聽到是有人黑入會議室電腦,利用ppt播放的形式播放蔣禹澤與人勾結的照片視頻,當時現在有一眾陳氏的高層,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林士忠一聽說到這,就知道蔣禹澤這個棋子徹底廢了,他立刻吩咐其他人去蔣禹澤另一個隱蔽住所消滅其他證據,再讓留在陳氏裏的人留意警方跟陳氏的動作。
蔣禹澤一旦出事,牽扯到他們這邊的事情也就多了。
林士忠對蔣禹澤非常信任,也信任他的能力,對於他而言他在陳氏的所有布局都離不開蔣禹澤的操控,現在蔣禹澤被抓,等同於他在陳氏裏其他布局群龍無首……再想像之前那樣利用蔣禹澤的職責之便在陳氏集團內部行事就沒那麽容易了。
“不應該的……”林士忠微微皺眉,他跟蔣禹澤行事都非常謹慎,除非親手做的事情,其他事情基本上都是兜了一個大圈。這樣的方式能給他們留下足夠的時間來緩解或者應對突發事情,一旦陳氏或其他人查上他們,在對方完全查到終點之前,蔣禹澤就有足夠的時間給自己脫身。
也因為是這點,蔣禹澤才能在陳氏裏待了這麽多年,甚至爬到了陳建鴻身邊的位置。
可會議室這件事爆發突然,他們甚至沒有收到任何前置消息,也沒預留任何時間給他們緩解,而對方一舉就將死了蔣禹澤。
而這個人完全沒有按照他們預料的計劃一步步去查,而是從一開始就鎖定了蔣禹澤,所以能忽略掉其他多餘的障礙信息,在不驚動其他單位的情況下直接對蔣禹澤下手。
蔣禹澤是他藏得最隱蔽的一顆棋,而現在已經沒了。
從幾十年前謀劃這件事開始,林士忠從來沒有陷入這麽被動的局麵,之前陳時明搗毀他一部分布局的時候他還能保持理智重新謀劃,可現在不一樣了。沒了蔣禹澤,想要牽動陳氏上下一舉搗毀根本沒可能……
林士忠立刻吩咐其他人去查這件事始末,發現最主要的證據還是監獄裏於傑等人的翻供以及那個王助理錄音。王助理比較好查,他讓人順著查過去才知道原來是有人拿著王助理先前所作所為的證據對他進行威脅,為了保住前程,錄音才會泄露出去。
而監獄的事卻更加隱蔽,林士忠的人想要查就變得難上幾分,因為蔣禹澤的事,這件事的事態變得比較嚴重,於傑等人作為重要證人被保護起來,這段時間不允許探監。
但林士忠無疑是知道了一點,就是背後這個與他們作對的人,從一開始就針對上蔣禹澤,才能那麽精準地找到證據。
“林總,那現在我們……”
“查。”林士忠眸光微沉:“把這個人找出來。”
-
辦公室內,沈於淮的電話讓陳其昭的大腦短暫停了一瞬。
化合物?對人體有害?
陳其昭問:“什麽意思?”
陳時明就站在旁邊,看到陳其昭接電話的時微變的神色,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又重了幾分,他沒看錯的話剛剛手機屏幕上是沈於淮的名字。
“從市麵上的香薰來說的,大多數是在符合人體健康標準的前提下生產,而不符合標準的香薰產品對人體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比如頭暈頭疼等,但這些問題不大。”
沈於淮腳步微停,站在報告室門口與陳其昭道:“而我們拿來的檢測樣品中,配料大部分跟市麵上的香薰配方相同,隻是它們的香料比例較高,這樣的配比在寬闊的空間沒問題,但是在像車輛這樣可能長時間處於密閉狀態的狹小空間來說,這樣的香料會過度記濃鬱產生刺鼻的味道。”
“香料出了問題?”陳其昭目光微怔,“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而這些香料裏摻雜了額外的化合物,就是我跟你說的對人體有害的化合物。”沈於淮解釋道:“這幾類化合物大部分無色無味,少量帶著細微的氣味,我想在製作這款香薰的時候為了掩蓋部分氣味,他們才加大了香味的濃度。”
他說完之後又給陳其昭解釋其中主要的幾個化合物的作用,“這些短時間攝入沒問題,最多就是頭暈頭疼,但是長期使用這類香薰,會讓人形成長時間的暈眩頭疼,甚至會產生乏力的情況。而且長期攝入這東西並不好,這東西屬於致癌物,人在氣味濃度達到一定標準的密閉空間內長期攝入,身體會產生病變的可能。”
病變可能……?
陳其昭微微張口,說出來的聲音有點顫:“那對三高群體……會有什麽嚴重的影響?”
陳時明聽到陳其昭的話時更是微微皺眉,三高?
“這點說不定,需要具體谘詢相關醫生。”沈於淮語氣有點凝重,“但這些東西對人體的傷害性較大,從可能性來說,應該是存在一定影響。”
陳其昭想到上輩子陳建鴻在陳時明車禍後的腦溢血,作為中年人,陳建鴻有三高,身體狀況也不比年輕人,如果長期攝入這樣的氣味,會不會是導致他突發腦溢血的原因之一。而且還有張雅芝……張雅芝是惡性腫瘤去世的,香薰雖然是放在他爸陳建鴻的車上,可張雅芝偶爾上班的時候也會坐家裏的車。
沈於淮說的檢驗結果,無非就是確切告訴陳其昭一件事。
上輩子他父母的悲劇,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處心積慮數年的謀殺。
從策劃陳時明車禍開始……不對,安置毒物香薰的時間要更長,上輩子兩人出事的時間點是幾年後,也就是他們攝入這些氣體的時間好幾年……比陳時明的車禍還早。
“家裏的香薰建議馬上換掉,然後帶陳叔張姨去醫院做個詳細體檢。”沈於淮朝著路過的同事點點頭,“這件事態有點嚴重,你最好跟家裏人說一聲,馬上報警。”
他說完注意到電話那頭的沉默,“其昭?”
“我知道……”陳其昭的反應有點慢,他而後道:“我會跟他們說。”
沈於淮微微皺眉,而後道:“你現在在哪?”
陳其昭停了下,“在公司這邊。”
沈於淮注意到陳其昭語氣裏的些許異樣,“那你在公司等我,我把檢驗報告給你送過去。”
辦公室裏一片安靜,窗外傍晚的橘光越來越多,室內的光線漸漸弱下來。
陳時明看著陳其昭掛斷了電話,瞥見他的臉色較為陰沉,開口問道:“香薰?三高?”
陳其昭沒有理陳時明,他略為混亂的腦子正在思考著其他事情,既然確定香薰有問題,那香薰這一條線是從哪來了?他以前從不懷疑香薰這件事,因為香薰本身就是張雅芝購買的東西,那到底是製作香薰的店出現問題,還是說香薰在送過來的路上被人為調換?
林士忠是否安插了其他人在陳氏,或者安插了其他人在張雅芝的交際圈?
短暫的沉默在兄弟兩人之間蔓延,陳時明看著陳其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沒耐心。他猜測了太多的可能,越是明顯的證據,越是讓他對某些事情產生了難以確認的心情。
就比如定位器這件事,他幫陳其昭兜底解釋了定位器的事情,不然警察在排問完劉師傅馬上就會找上陳其昭,又比如他去調查會議室所在樓層的總控室,在人來人往中他注意到了他進他爸辦公室的那天,陳其昭短暫地出現在會議室附近。
有時候對一個人留意過多,就能發現他行為軌跡記中的異樣。
在發現定位器的前一天,陳其昭去過郊區車場,以張雅芝掉了耳環為由檢查了當時送去定期檢修的所有車輛,同時在那一天,據工作人員解釋與陳其昭同去的沈於淮帶走了現場車輛中的車載香薰樣本……同樣的信息到了同一天,陳其昭換了個理由在家中找東西,曾出入車庫多次。
再往前,非宏榮光的事,銳振電子的事……
每次他查出事關集團內部重大問題的線索,都離不開陳其昭的身影。
外界提及他這個弟弟,向來都是批評與嘲笑。
可陳時明並不愚昧,陳其昭的變化以及這些細節,無非在告訴他,這個被人稱為草包的弟弟其實一點也不普通。
陳時明以前沒問,可現在事態已經上演至雇凶傷人的局麵,身為大哥,他必須了解陳其昭在其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到底有沒有危險。
“香薰,是上周沈於淮從車場帶走的樣本香薰嗎?”陳時明開門見山,把另外一份文件推至陳其昭麵前:“上周車場的監控我已經讓人調走,你與沈於淮出現在車場的事我也讓人掩了下來,但陳其昭,有些事你必須跟我說清楚。”
陳其昭聽著陳時明的聲音,他壓著胸腔裏湧出的煩躁,伸手去拿桌麵的水杯。
剛拿起來的時候發現水杯裏的水已經被他喝完了,他又隻好把水杯放下,妄圖從混亂的大腦裏理出邏輯與陳時明說話,“你剛說什麽?你想知道香薰的事?”
“香薰是上周我跟沈於淮去車場的時候發現的,沈於淮注意到車內香薰味道不對,跟工作人員要了器具采樣送去檢驗。”
陳其昭沒有像剛剛電話裏那樣稱呼沈於淮為淮哥,而是像是個機器敘述著某個事實。
陳時明的目光沉了下來,“什麽意思?香薰出問題了?”
提到香薰,陳其昭腦海裏忽然浮現前段時間張雅芝提及他爸陳建鴻的時候,說到對方有點頭暈。當時他怎麽想的,他想的是陳建鴻又沒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他肯定沒好好吃藥……但凡再早一點,如果當時他早一點發現香薰的事,會不會一切不一樣了……
不對,現在不是上輩子,一切還早,也沒到幾年後。
陳其昭發現自己想的東西有點多,刹那間差點把這輩子的事跟上輩子搞混,他繼續往下說:“之後我回家裏發現近聞產生刺鼻氣味的香薰不止一個,有些還沒用,剩下的全在老頭子的車裏……一共7個,我全部拿了樣本,送去給沈於淮檢驗。”
陳時明一直聽著陳其昭的敘述,馬上反應過來:“剛剛沈於淮打電話給你,是跟你說檢驗結果。”
“對,出現多種有毒化合物。”陳其昭的目光直直看向陳時明:“你說巧不巧?統計7個香薰,全都檢測出來了。在香薰裏混合這種對人體有害的化合物,再過幾年,你說會怎樣?”
陳時明瞳孔微縮,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事情,如果定位器隻是在他的車裏放置蓄意製造車禍,那放置這麽多香薰是為了什麽。如果是單一一個車載香薰出問題,還能說是劣質問題香薰,可這麽多香薰同時出現問題……性質就不一樣了,要是普通化合物超標的香薰,隨著汽車的行駛以及開窗通風,氣體揮發對人也是短暫的影響。
可他們家車載香薰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換,這麽多有問題的香薰輪流更換,也就是意味這這些有毒化合物會持續地影響著人的身體。再過幾年,他父母的身體出現問題,他們可能也隻是會以為是年紀大身體出了問題,而不是歸因到一個小小的車載香薰。
“這是謀殺……”陳時明聲音微沉。
跟陳時明開誠布公好像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看到陳時明驚訝的神色,陳其昭恍然想起剛重生的時候陳時明記看他的眼神,時隔今日他在陳時明的眼裏好像不一樣了,換在以前,兄弟兩人也不會有耐心地坐下來一起談話。
陳時明會當他是一個不懂事的紈絝,而他會當陳時明腦抽不容易交流。
陳其昭看著陳時明,妄圖從這人臉上找到與上輩子重複的地方,腦子裏又胡亂地冒出一些他過往與陳時明無謂吵架的片段,又或者他站立著,低頭看著坐在輪椅上滿臉胡茬的陳時明。
這還是第一次,沒有吵架,沒有爭論。
陳時明能這麽聽他講話,而他居然也有耐心地解釋下去。
“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又在想這些事背後到底是誰的作為。那你再想想呢……如果沒有發現定位器,你出車禍了。”
陳其昭開始在說一個像是天方夜譚的假設,“很不幸你癱瘓了,而我是個廢物,家裏隻剩下老頭子一個人能撐著,他身體不好有三高,媽的身體也出現點毛病……那在外人眼裏,是不是隻要老頭子沒了,我們陳家就倒了?”
陳時明沒有注意到這個假設有無問題,他的注意力全在問題香薰上,一旦去聯想香薰背後的可能,會發現這是一件細思極恐的事情,可他的疑惑又來了,陳其昭是哪來的線索能知道這麽多事情?
他問:“這些事,你怎麽不跟家裏人說。”
陳其昭卻反問了句:“如果沒證據,而你也沒懷疑……我指著一輛車跟你說,你以後會坐這輛車出車禍,你會信嗎?”
他說完自己補了一句:“你不會信,換作我自己,我也不會信。”
陳時明沒說話,如果沒有這些事情作為前提,這樣的話即便是他的親信徐特助說出來,他也會懷疑三分,更何況是陳其昭。在非宏事件之前他沒有意識到的事情更多,甚至去年他還對陳其昭保持著以往的觀感,有些沒有線索沒有證據的事如果由陳其昭講出來,他確實不一定會信。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陳時明問。
“我說我不小心偷聽到的,你信嗎?”陳其昭笑笑,注意到陳時明的沉默,他又道:“你看吧?你又不信。”
陳時明沒說話,其實不用陳其昭告訴他,他也大概能猜到這背後有誰的手筆。
撇開尚未查明的蔣禹澤,這段時間因為方程傑的事情他調查了林氏,順著某些線索去查,蛛絲馬跡就能摸出來,包括之前跟逸誠出現的好幾次摩擦,其中隱約有林氏的手筆,再合上付言雨的事情跟於傑有牽扯,蔣禹澤在這裏麵充當怎樣的角色,蔣禹澤跟林氏又有何關聯……其實是一條隻差證據就能連起來的線。
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布局,他知道陳其昭為什麽之前不說。
因為在沒有任何證據的言語麵前,他的行為隻會被人當做是無理取鬧。
光線越來越黑,陳時明忽然發現這麽多年,他好像從來沒看懂陳其昭。
分不清以前那個鬧著報誌願的人,以及現在帶著笑說致命香薰的人。
好像是一個人,又好像出現了什麽差別。
沈於淮到集團總部的時候,從隻言片語中才知道今天陳氏發生的事情。他沒有去過問,跟前台表明來意之後,陳其昭的助理小周很快就來接他,帶著他往陳其昭的辦公室走。
“老板跟陳總在辦公室裏。”小周之前就得到過陳其昭的吩咐,說是如果這幾天沈於淮來公司找他,直接把人帶到辦公室去就行。隻是下午老板在辦公室裏睡覺,而陳總一個小時前進去後到現在還沒出來,他給老板發的消息也沒回應,隻能按照原先老板的安排把沈於淮帶到辦公室附近,去敲了辦公室的門得到回應後才讓人進去。
沈於淮進去辦公室的時候,發現辦公室裏是暗著的,而陳家兄弟記兩就坐在沙發上。
陳時明見他過來,才起身走過來道:“香薰的事我聽說了,這是檢驗報告嗎?”
沈於淮把手裏的文件袋交給陳時明,餘光卻看向黑暗裏坐在沙發上的另外一個人,“所有檢驗報告都在裏麵,樣本還留在研究所的實驗室裏,如果你後期需要可以提前跟我說。”
陳時明的聲音有點啞,他拿過文件,想要看的時候才注意到燈光的問題。
他順手去開房間裏燈光,驟然大亮刺眼的光線讓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沈於淮的視線卻停在了沙發的位置。
陳其昭就披著件外套坐在沙發上,整個人似乎是在發呆。
陳時明剛想說話,忽然瞥見了陳其昭的側臉,神色稍稍一變。
陳其昭其實能聽到外邊的聲響,從小周敲門的時候他就知道沈於淮的到來,隻是混沌的大腦裏似乎還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信息以及懷疑對象,他發現自己的大腦根本轉不過來,也很難去對沈於淮的到來做出反應。他突然覺得很累,累到喉嚨有點發啞,吞咽的時候像是有東西在刮著他的喉嚨。
他想著,開門的時候似乎有風進來了,外麵的是降溫了嗎?
他又想著,如果不是香薰店的問題,家裏還有誰會碰到車?管家?老林?還是其他傭人?
渾渾噩噩間,他聽到沈於淮跟陳時明的對話,緊接著麵前的燈光大亮。
伸手想去拿桌麵的水杯去接水,隻是他的手剛伸出去,卻被另一隻手突然劫住。
陳其昭詫異地看向旁邊,倏地對上了沈於淮的眼睛,緊接著對方的手按在他的額間。
寬大又冰涼,夾縫的餘光裏,他看到陳時明匆匆往外走。
陳其昭正想著陳時明這個點要去哪,一側目卻看到沈於淮略微嚴肅的神色。
“……淮哥?”
沈於淮微微皺眉,看著麵前臉頰通紅的人,直接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陳其昭,你不知道自己在發燒嗎?”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