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燒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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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的腳步亂了節奏,猛地朝昭陽殿跑去。
昭陽殿的大火已經燒了起來,火舌沒過高台,舔舐著屋頂,殿內外亂做一團,一時間人仰馬翻。
徐奕趕到的時候,一群女婢和內侍在殿外急得跳腳,卻不見梁貴妃和剛出生的小公子。
他心中一驚,就要往殿內跑。
一個小內侍慌忙拉住他:“哎呦我的小祖宗,可進不得!”
徐奕被他這一拉,三魂六魄歸位了一半,立刻回過神來說道:“拿我的玉佩去請守宮侍衛來救火,昭陽殿前有荷花池,後麵有暗渠,其他人,立即拿了漆盆去取水,把水源改到昭陽殿。”
徐奕的玉佩是李儲給的,可以隨意調動宮中守衛。
他雖不常在宮裏走動,卻偶爾來向梁貴妃問安,有一次遇見熙王的二公子李慎,這李慎比徐奕還要大上幾歲,看不慣徐奕與梁貴妃親近,又得熙王寵愛,竟仗著自己人多勢眾,讓人把徐奕扔進了水池中。
幸虧梁貴妃帶人及時趕到,撈出了水中的徐奕,小徐奕雖沒生命危險,卻把梁貴妃嚇得半死,立即著人稟報給了熙王。
熙王聽後大怒,把李慎痛罵了一通,並給了徐奕這塊樊龍玉佩,一來為了確保徐奕的安全,二來也為安撫國相和貴妃的心。
二公子李慎,正是哲姬之子,哲姬名麵上雖不敢有怨言,背地裏卻恨透了梁貴妃,也是從那時起,哲姬就時不時的給梁貴妃使絆子,真正撕破了臉皮。
焉知這場大火不是她的主謀。
昭陽殿外一群人被徐奕指揮的團團轉,一時間各幹其事,殿外就剩徐奕一個半大身影。
他一抬手,用力扯掉屋簷上掛的帷幔,用殿前亭子裏的一壺茶水澆濕,捂住口鼻,衝進了昭陽殿。
一進去就被灼的皮膚刺痛,貴妃的昭陽殿很是氣派,結構也複雜,徐奕對殿內的構造還算熟悉,轉過正殿和內閣才到了貴妃的廂房。
梁貴妃身邊隻有一個貼身女婢采荷,懷裏抱著剛出生的小公子,正跟拉著貴妃往外跑。
貴妃剛生產完,身體虛弱得很,一張臉白得如紙,被一根落下來的橫木攔在廂房內。采荷一麵抱著小公子,一麵拖著虛弱的貴妃,又要躲避掉落的木炭,一時間寸步難行。
徐奕雖然年齡不大,卻是個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功夫人兒,他一腳踢開攔著的橫木,把手中浸了水的帷幔塞到采荷手中,又接過她懷裏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公子,語速極快地說道:“護著娘娘出去。”
采荷忙用帷幔捂住梁貴妃的口鼻,問道:“小公子,那你……”
“快走!”徐奕不容置疑地說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徐奕的語氣太過堅決,采荷竟倏然生出滿腔的主心骨,一時忘卻了眼前的孩子才隻有七歲,她不再質疑,立刻拉起梁貴妃往外衝。
徐奕被濃煙嗆得猛地咳嗽起來,他伸手探了探繈褓裏的小兒,還好,呼吸均勻。
與此同時,城牆上的熙王李儲終於得知梁貴妃產子的消息,大破敵軍,喜得貴子的雙重喜悅讓李儲身心舒暢。他大手一揮,頗為豪情滿懷地問小公子的生辰,待內侍稟明了之後,熙王掐著手指開始算時辰。
一旁的張毅將軍突然睜大了眼睛,說道:“大王,小公子的生產之際正是您生擒高鳴之時啊,也是我軍破敵時刻,恭喜大王,恭喜梁貴妃!”
李儲眼底湧出更濃的笑意,他對傳訊的內侍說:“告訴梁貴妃安心歇息,寡人處理完這群戰俘,就去看她。”
前來傳訊的內侍是個缺心眼,先是報了梁貴妃得子的喜事,看到熙王眼角眉梢洋溢起喜悅,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大王,昭陽殿走水了……奴,奴猜守宮士兵已經去救了。”
李儲臉色當即變了,一刻也沒有遲緩,朝著昭陽殿的方向去了,甚至忘記處置這個避重就輕討巧賣乖的內侍。
小內侍一張臉擠成醬苦瓜,求助似的看向張毅,張毅第一次見到這麽不會做事的內侍,索性把手一攤,說道:“我猜,你小命不保。”
內侍:“……”
李儲在宮門前遇見了急匆匆地徐修,徐修忙拱手道:“大王,昭陽殿……”
“虛禮少行。”李儲打斷徐修的禮節,腳下卻不停。
徐修也顧不上後宮忌諱,快步跟上李儲,心中也是萬分焦急:我兒子也在裏麵!
這兩位各自擔心兒子的老父親,穿過重重宮門,遠遠看見濃煙滾滾的昭陽殿,心底皆是一緊。
天空突然一道悶雷,震得昭陽殿厚重的大銅宮門都跟嗡嗡響了起來,所有人心中都沒由來的一陣心慌。
昭陽殿高台上,梁貴妃已經被救了出來,正尋死覓活地要衝進去就她的兒子和她的奕兒。
徐修顧不上思考到底是誰的奕兒,就聽李儲問道:“殿內還有誰?怎麽奕兒也在裏麵?”
他忙回稟道:“奕兒是來救貴妃娘娘,現在困在裏麵的,八成還有三皇子。”
火舌舔舐的房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內侍女婢們救急的水根本不起作用,潑上去就“呲”第一聲被蒸幹,隻飄起一縷白煙。
徐修話音剛落,就聽見“轟”的一聲,昭陽殿的大梁應聲而斷,整個大殿轟然倒塌,瞬間化為一堆廢墟。
李儲猛地睜大了眼睛,周遭一片哭喊,讓他的耳朵徒然耳鳴起來,耳膜“錚錚”作響,再也聽不到一絲響動。
所有人都把目光匯聚在轟然倒下的昭陽殿,他們都知道,大王的新皇子和國相的獨子還沒出來。
有人默哀、有人惋惜、有人冷笑、有人得意……
突然,昭陽殿前響起一聲嬰兒啼哭,那嬰兒中氣十足,哭聲直接劃破肅殺的長空,傳到每個人耳中。
殿前,一個還沒銅鼎高的小公子,小臉上滿是灰塵,神情卻嚴肅,一步一頓地走下昭陽殿的高台,他懷中抱著一隻繈褓,裏麵正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喊。
又是一道驚雷,陰沉了多日的天空,再也扛不住沉重的水汽,大雨傾瀉而下。
徐修見李儲腳下一晃,立刻扶穩了他,李儲卻推開徐修的手,緩緩仰起頭,讓雨水肆意砸在他臉上。
遲到了三年的大雨,終於在破軍之際到來,也在小皇子轉危為安的時刻降臨,熙國終將會在這場大雨後重換生機。
至此,熙駟數年的征戰落下帷幕,熙國在國相徐修、徐奕和大將張毅的裏應外合下,大敗駟軍於江州城。
熙國國君破釜沉舟、孤注一擲的氣魄更是在諸國間名聲大噪。
駟國一半以上的兵力用於此次戰爭,連同大公子高鳴,全部被熙軍俘虜,駟國上上下下慌了神。
原本坐山觀虎鬥的諸國國君,兵將都點好了,準備在江州城破之際,來熙國分食一塊肉,卻意外聽到了眼下這個結果,隻能當出來遛個馬,又悻悻地收了兵。
最耐人尋味的是中原歆國的國君,兵將都到達了熙國邊境,探子來報說兵敗國竟然是駟國,歆國君主也不知是嫌此刻收兵太丟人,還是有意趁駟國之危,竟然調轉馬頭,在駟國的邊境駐紮了下來。原本就是驚弓之鳥的駟國國君連忙派人給駐軍送上駟國的酒肉,生怕一個伺候不小心,歆國兵力就越過國界了。
李儲聽後淡然一笑,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遙敬了歆國國君一杯。他這一敬,實在是太抬舉歆國國君,五國中,除了交戰的熙、駟兩國,真正出兵的,其實隻有歆國一國。
歆國國君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得了地理位置上的優越,比北邊的梁國和東邊的梵國更早到達了熙國邊境,殊不知另外兩國根本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慫恿歆國出兵,自己躲在家裏看熱鬧。
北邊的梁國從來與熙國交好,自己的宗室之女還在人家家裏當貴妃,哪有再出兵攻打的道理;東邊的梵國卻出乎意料的沒出兵,哪怕徐修天縱英才,也沒看破梵國的思量,還是徐奕提口了一嘴:“聽聞梵國的公子瑜是位能人。”
駟國折了大半兵馬,還賠上了公子高鳴,駟國君王無奈之下派使者前來求和,願意割殷林之地五百裏,換回公子鳴和駟國將士。
李儲求之不得,他要一個廢物高鳴有什麽用,殺不得打不得,還得供他吃喝,駟國真正有用的大將並沒有來江州城,大部分戰俘也已經死在圍城的時候,這筆生意,穩賺不賠。
不僅如此,黑心的徐國相還讓李儲趁機敲詐了駟王一筆,不說金銀錢財,糧食先來五百車,我軍將士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駟國國君二話沒說,五百車糧食直接送到李儲眼皮底下,還額外送了一箱銀錠子,說是慰勞熙國將士風餐露宿之苦。
徐修聽了直想笑,在李儲的允準之下,揣了幾個銀錠子,回家裝點相府去了。
處理完前朝,後宮還有一堆事等著李儲,比起前朝的血雨腥風,後宮的陳芝麻爛穀子才真正讓李儲頭疼。好在跟前兒的賀公公是個人精,三兩下查明了事情的緣由,果決堪比把持朝政的徐國相。
歲末,熙王以禍亂宮闈、謀害皇嗣為由,處死了哲姬,二公子李慎禁足;國相之子徐奕於熙國和皇嗣有功,封為韶文君;梁貴妃產下皇子有功,賜青鸞玉璽一方,地位直逼王後;三皇子賜名——泓。
“泓……”殘院內,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喃喃道,旋即,她冷笑了一聲:“熙國曆代君王的名字大多從水,水廣而深曰泓、深廣肅闊曰泓,大王竟然給他賜名‘泓’,還真是……”
還真是讓人不得不下殺手!
立一旁的小內侍手中端著酒樽,小聲說道:“哲姬,該上路了。”
哲姬接過酒樽一飲而盡,旋即,嘴角浸出一道鮮血,她冷笑地說道:“降生於甘霖之際,果真是個千尊萬貴的孩子,就看你有沒有命承受這潑天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