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造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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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理會趙槐序的罵罵咧咧,沈棄徑自出了地牢。趙槐序的動靜驚動了守衛前去查看,他趁機出了戮武峰,卻沒有立即回明月藏鷺。
負手立於峰頂,沈棄遙遙看向萬卷樓。
桐木色圓塔樓安靜矗立在天祿峰,沉寂在深沉夜色當中,瞧不出半點不尋常來。
但趙槐序說,這萬卷樓的頂層,藏著玄陵至寶——造化爐。
據說此爐是“霧蝕大災”之前傳承下來的寶物,可竊人氣運,奪天地之造化。上一世沈棄也曾聽說過造化爐的傳說,不知是從何傳起的傳言,說造化爐可助修行者突破羽化仙境,掙脫生死輪回,飛升成仙。
據說為了爭奪這造化爐,還曾引發了一場爭鬥。隻是那時他正被困在凋亡淵藪,出來後道聽途說,對其中細節並不清楚,隻隱約聽說牽涉到了玄陵。
眼下結合趙槐序所言,造化爐若真是玄陵至寶,藏於萬卷樓。那後來道門之首的覆滅也有了緣由。
現世靈氣稀薄修行不易,上千年過去,飛升早就成了傳說。諸多自“霧蝕大災”苟延殘喘下來的老怪物,見識過當年修真界的繁盛,走到生命盡頭時,很難不對這樣一件寶物動心。
不過就算他們奪了造化爐,想來也沒有人能飛升。
沈棄仰頭看著頭頂彎月,感受著沒有蝕霧存在的空氣,麵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百年之後,整片西境都將被蝕霧海吞噬。
這裏亦會如同上一世般,淪為一片廢墟。
不過不該是這個時候。
他費心費力演了這麽一場好戲,如今還沒到謝幕的時候,可不能就讓人把戲台子給拆了。
戲已經唱了起來,什麽時候結束,該由他說了算。
“去找找酆都來人藏在何處,一刻鍾內本座要知道行蹤。”沈棄衣袖一揮,放出了赤隼兄弟。
赤隼兄弟不敢違抗,隻能乖乖化出數十分身,往各處尋去。
赤紅羽毛的鳥兒悄無聲息散落在夜色之中。
片刻之後,紅風先回來稟報:“在火炆峰不遠處的山洞裏發現了蹤跡。不過對方應該是用了什麽法寶藏匿,鳥兒們隻能察覺氣息,卻無法找到人。”
“去看看。”
沈棄跟在他身後,往火炆峰去。
火炆峰是靠近朱雀宮南陸峰的一座小峰,因位置偏僻平日少有弟子靠近。先前搜查倒是重點搜查過,卻並未有什麽發現。
紅風說的山洞就在半山腰,洞穴並不深,一眼便能望盡,根本藏不了人。
沈棄踏上山洞地麵,身周有淡淡灰霧彌散,逐漸充盈整個洞穴。此時左側一塊未曾灰霧籠罩的山壁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還真在這裏,讓我看看你們用了什麽法寶。”沈棄上前一步,手掌虛虛按在那處山壁前,掌心暴烈的穢元洶湧而出,生生灌向山壁。
穢元乃汙穢之力,不過片刻,就見那處山壁隱隱有一層透明結界現形。
沈棄眯眼打量片刻,笑起來:“原來是四象方,陳破的人。”
“粉麵佛”陳破有一件法寶名為“四象方”。此法寶可以隱匿身形藏匿氣息,隻要結界不破,便是無上天境也難以察覺。不過這法寶也有一個極大的缺陷,那就是使用之後便隻能待在原地,無法移動。
若是修為不夠,無法將附近殘留的氣息清理幹淨,又碰上追蹤之人修為更高,那便很容易被追蹤到。
陳破派來的兩個人都隻有忘塵緣境,可不就被他抓到了。
伴隨著他的話語,“四象方”結界被穢元生生撕裂,藏身在裏麵的人也頓時現形。
兩個穿著袈裟的和尚商量好一般分頭往兩側逃離——
他們反應快,但沈棄反應更快。
揮袖設下結界,沈棄張開十指,指上鎖紅樓映著暗淡月色,無數汙穢之線激射而出,將兩人結結實實捆成了粽子,連嘴巴都被封了起來。
沈棄隨意揮手,二人便被送到了麵前。
“看來你們不打算配合。”沈棄目光淡淡,手掌虛虛按在其中一人頭上:“那便隻能我自己費些力去拿了。”
穢元灌頂,那人身體不斷抽搐,直到沈棄搜靈結束,收回了手才沒了氣息。
另一人雙目圓瞪,喉嚨裏發出驚恐的悶哼聲。
沈棄將目光移向他,如法炮製,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陳破這個老怪物看來也怕死了。”沈棄嗤笑一聲。
四位鬼王之中,當屬“粉麵佛”陳破資曆最老,年紀最大。他是最初一批判出西境建立酆都的人。據說最早之時,酆都有一位的鬼帝,鬼帝統領酆都城,與西境鼎足而立。
但後來鬼帝身死,各方勢力無人壓製,動亂之後餘下勢力各自為政,不斷更迭,延續至今。
陳破便是那場動亂之後活下來的勝者,靠著當年爭奪來的各種秘術法寶,苟延殘喘至今。
近些年來他幾乎已經不再露麵,整日縮在瘟神廟裏,酆都都在傳他壽元將盡,原來竟是躲在暗處謀算玄陵至寶來了。
可惜不太走運,遇上了他。
別人不高興,他自然就高興了。
隨意將兩具屍體扔在了山洞裏,沈棄心情極佳地回去了。
天剛亮,無妄峰就熱鬧了起來。
慕從雲正準備同沈棄去觀日崖練劍,就撞上了來報信的金猊。
金猊一掃前兩日的鬱鬱之色,振奮道:“大師兄,江欞醒了!兩個酆都妖魔也捉到了!”
慕從雲停住腳步,聽他細說。
“刑堂的綾音師姐說江欞性命已經無礙了。那蝕霧沾染的汙穢之力並不如預想中強,掌教將人救了回來。就是筋脈中殘餘蝕霧無法根除,日後怕是無法再用靈力了,否則有喪失神智的危險。”
說到這裏,金猊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有種兔死狐悲之感。便是汙穢之力沒那麽強,但修行之人沾染了蝕霧,也基本斷絕了道途。
慕從雲的神色也沉了沉,倒是沈棄動了下眉。
命倒是大。
“酆都妖魔呢?在何處找到的?”慕從雲接著問。
“是江欞醒來後,提及襲擊他的人,據他的描述,長老們猜測那人當是酆都的‘詭天子’。諸葛長老當即又命人去搜查,結果卻在火炆峰的山洞裏發現了兩個酆都妖魔的屍體,好像是什麽“粉麵佛”的人。兩人死前曾被搜靈,神魂俱滅。長老們猜是他們起了內訌,那‘詭天子’將兩人滅了口。如今正在尋那‘詭天子’的蹤跡呢。”
“對方行事詭譎,未必能找到。”慕從雲想起在南槐鎮與對方交手的經曆,對搜查結果並不樂觀。
金猊蔫蔫歎口氣:“聽長老們的意思,對方能悄無聲息在火炆峰殺人,人多半已不在玄陵。”
——搜查果然沒什麽結果。
倒是當日謝辭風去了一趟刑堂地牢,之後沒多久,慕從雲就聽聞消息,說那酆都鬼王“絳衣仙”被放了出來,說是此次刺探玄陵與他無關。
金猊還在絮絮叨叨不解:“怎麽就證明沒關係了呢?放他回去豈不是放虎歸山?”
慕從雲倒是隱約猜到了些許師尊的想法。
絳衣仙怎麽也是一方鬼王,玄陵若真將人逼急了,恐怕要有一場大戰,事後還可能挑起同酆都的事端。如今酆都兩位鬼王相繼出現在玄陵,很難說沒有關係,不若將絳衣仙放了,或許還能趁機追尋到詭天子的行蹤。
他心裏明白,卻沒有多言。
倒是關聆月緩聲道:“師尊和長老們如此做,必然是有所打算。”
金猊想不明白能有什麽打算,無意間抬頭,忽指著西邊天空道:“那個鬼王出來了!”
幾人循聲望去,果然瞧見西邊一道身影淩空,絳紫衣擺被風吹得翻動,正是“絳衣仙”趙槐序。
他朝玄陵幾位長老拱手一揖,道了一句“後會有期”,便踩著一隻巨大的傀儡鳥離開,紫衣飄飄,更添幾分恣意風流。
金猊猶自忿忿:“便宜這妖魔了。”
慕從雲搖搖頭,收回目光,卻見關聆月還怔怔望著那道身影。
許久之後她才回過神來:“他就是先前抓住的酆都妖魔?”
金猊搶答道:“不是普通的妖魔,還是酆都割據一方的鬼王呢,叫什麽‘絳衣仙’趙槐序!”
“趙槐序……”關聆月低聲輕念這個名字,置於小腹前的手不自覺絞緊,卻沒有泄露半分在麵上。
她素來沉靜,慕從雲與金猊都沒發現她的異常,敘話片刻,便各自去忙碌。
關聆月神思不屬地回了自己院中,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回屋將一隻漆木盒子拿了出來。木盒裏收著一根牡丹花枝,即便用術法保存,但時間太久,花瓣還是有些衰敗了。
她垂眸將牡丹花枝拿起,想起當初那人將花枝贈給她時所說的話:“我叫四月,牡丹開在四月裏,明年花開之時,我定上玄陵尋你,以這枝牡丹為證。”
四月,槐序。
關聆月看了片刻,抬手散了那保存牡丹花枝的術法。
衰敗之花,無緣之人,都不可留。
絳衣仙離開,護山大陣已撤,不再每日巡防,玄陵氣氛似乎恢複如常。
隻每日清晨在觀日崖練劍的慕從雲常常會看見刑堂的諸葛長老早早便去晦星閣,直到夜裏才會離開。
他猜諸葛長老應是為了江欞而來。
江欞的父母已經趕到了玄陵,隻是江欞傷勢初愈不宜奔波,便仍在戮武峰養著。據說江欞醒來後得知自己無法再用靈力,沒吵也沒鬧,反而一改往日張揚霸道的脾性,反過來安慰諸葛長老和父母。
慕從雲與金猊關聆月也去看望過他,他身上的外傷恢複的很快,隻是整個人看起來清瘦許多,不再穿張揚紅衣,那把曾與他形影不離的曜日劍也不見了蹤影。
他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隻是笨口拙舌也說不出什麽大道理,最終隻是同旁人一樣幹巴巴安慰一句。
回來後便在觀日崖練了一日的劍。
沈棄在邊上看著他,感到不解:“師兄怎麽從戮武峰回來後就悶悶不樂?”
在他看來,江欞總找慕從雲麻煩,如今人出了事,他應該高興才對。怎麽反倒好似為對方難過起來了一般?
若是他的敵人出了事,他大概隻會為不是自己親自動手而難過吧。
慕從雲收劍,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正準備回明月藏鷺時,忽有弟子前來傳訊:“大師兄,師尊要你去晦星閣一趟。”
慕從雲和沈棄一道去了晦星閣,卻發現金猊也在。
見人都到了,謝辭風才開口:“東疆毒門有一寶物名‘洗罪’,可化去修行之人一身修為。你們諸葛師叔與我幾次商議,決意送江欞去毒門,向毒門借‘洗罪’一用,或有機會將他體內的蝕霧清理幹淨。正好你們小師妹在毒門已經待了數月未歸,你們護送江欞去一趟毒門,順道將你們小師妹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