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狹路相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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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蘭國南部春柳城中,官道大開,車水馬龍,人聲熙攘。
正是暮春時節,柳絮瑩白,漫天飛舞,將這座邊陲小城妝點得好似人間仙境。
不多時,滿街行人突然分成兩列,自發站在官道兩側,將中央的青石板路空了出來。
人頭攢動,都齊齊望向前方,人們竊竊私語,熱烈討論,似乎有什麽大人物正在這條街上通行。
不多時,前方傳來浩浩蕩蕩的喊號聲。
“魅主娘娘天生麗質!”
“魅主娘娘法力高強!”
“魅主娘娘風華絕代!”
“魅主娘娘端淑賢良!”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人群中爆發出更加熱烈的討論聲。
喧囂的人聲中,一頂綴滿寶石瓔珞的華麗鎏金八抬大轎輦緩緩逼近。
鎏金轎輦奢華瑰麗,巨大的金色寶蓋下懸掛著灼眼的緋色紗幔,紗幔之下,珠簾層疊,發出叮鈴脆響,聽得人心馳神往。
仔細看過去,隻見寶蓋正前方刻著兩個刺眼的燙金大字——寶玥。
轎輦四周,有八人正吭哧吭哧抬轎前行,另有一人走在轎輦前方,看樣子是在引路。
引路那人嘴裏不停喊著口號,抬轎的其餘八人依次複述著他喊的口號,九個人的聲音來回交織,渾厚高昂,響徹雲霄。
這九個轎夫衣著十分古怪,每個人從上至下都身著一種顏色的衣服,各不相同,共有九色。
譬如引路那人,渾身上下都是一身赤紅,長發披散,不修邊幅,臉色慘白,毫無生氣,雖扯著脖子喊得大聲,卻宛若行將就木,快要斷氣似的,活像個剛從墳墓裏麵爬出來的死屍。
眾人側目。
讓每個轎夫都身穿一種顏色的衣服,大搖大擺招搖過市,形容滑稽可笑,莫不是這轎輦主人有什麽特殊癖好?
隨著轎輦逼近,人們紛紛往前湊,削尖了腦袋想看看那轎輦中坐著何方神聖,可惜紗幔低垂,擋住了轎中人的身影,隻依稀能分辨出裏麵坐著的,是一個身形嫋娜的女子。
倏然,一陣微風襲來,將轎輦四周的紗幔吹得向上飄飛起來,露出了轎輦主人的真容。
登時,眾人瞠目結舌。
隻見轎輦中坐著一個緋衣如火的年輕女子,她雙目緊閉,睫羽輕顫,正右手托腮,斜倚在轎輦壁上,似乎正在小憩。
烏發如墨,如瀑垂懸,隨風飛揚。
櫻唇小巧,唇色殷紅,好似瑰麗的紅寶石,看得人雙眼發直,隻想迎上去一親芳澤。
額間刺著詭異攝人的彼岸花紋,麵上粉黛薄施,眉眼纖長,眉如遠山,麵若春桃,美豔不可方物。
高高挽起的發髻上斜插著一支金色的簪子,墜下兩條紅色發帶,被風吹得隨同發絲一起飛揚,極是魅惑。
托腮的手臂露出襟袖,膚色白皙,宛若新藕,映襯著那粉麵桃腮,既貴氣又美豔,真是好一朵人間富貴花。
許是感受到微風拂麵,她輕抬眼簾,觀望四方,刹那間眼波流轉,顧盼生輝,正是神采飛揚,傾城絕豔。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此起彼伏的讚賞,隻感歎這轎輦主人實在美貌!
見到眾人對著自己滿眼驚羨,頂禮膜拜,錦瑟換了左手托腮,仍舊慵懶地倚著轎輦壁,唇角微揚,嗤笑一聲,心中不屑。
真是一群大驚小怪的凡人,見到個美人兒就激動成這樣。
她薑錦瑟平生最喜的就是遊曆四方,且遊曆途中,一定要招搖過市,為的就是讓別人一睹她這瑤華魅主的絕豔風采,要這些重華界的凡人知道世間還有她這樣的傾世美人。
她最喜歡,聽別人讚頌她。
之前因為筱筱跟在身邊,她出行還算是比較低調,現下筱筱走了,她便肆無忌憚起來了。
九色鬼還在持續喊著口號。
錦瑟聽得舒心,不由莞爾一笑。
天生麗質,法力高強,風華絕代,端淑賢良。
好,很好,這樣的讚頌,她很喜歡。
“這次的口號想得不錯,回去有賞!”
聽聞她出言誇獎,抬轎的九色鬼齊齊喜上眉梢,引路的赤鬼說道:“娘娘喜歡就好!”
“比以前那些又臭又長的讚頌詞聽著舒服多了,是誰想出來的,本娘娘要大賞特賞他!”
渾身上下都是青色的青鬼激動道:“娘娘,是小的想出來的!”
錦瑟斜眼看向青鬼:“好,回去以後,本娘娘就去掏了霍琰丹陽宮裏的煉丹爐,尋些增長靈力的丹藥賞給你。”
青鬼激動得渾身發顫,連聲道謝。
其餘八隻鬼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看著青鬼,魔君霍琰親手煉製的丹藥啊,吃上一顆不知能增長多少靈力,青鬼這廝真是走大運了!
九色鬼抬著寶玥鎏金輦平穩前行,賣力喊著口號,持續溜須拍馬。
未走出去多久,前方突然傳來一道譏誚的女聲:“端淑賢良?真是無恥之至!”
寶玥鎏金輦頓時停下,錦瑟掀開紗幔,放眼望出去,隻見前方站著一個身姿曼妙的青衣女子。
定睛打量了女子一番,錦瑟發出嬉笑:“喲,老朋友!這不是自居雲澤門大小姐的萱枝仙子嗎?”
話音剛落,九色鬼爭先恐後,連聲嘲笑:“什麽雲澤門的大小姐,小妾的養女而已,人家陸老門主壓根不把她當女兒看!就她自己不要臉地自稱是雲澤門大小姐,可是外人誰認啊!”
女子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似乎是被戳到了痛處,咬牙切齒,卻極力隱忍著,上前幾步,用劍指著錦瑟罵道:“到底誰才不要臉!薑錦瑟,你這魔女,領著你這群小鬼在人間招搖過市,作威作福,也太不把我們這些昭華仙門放在眼裏!”
錦瑟挑眉一笑:“手下敗將而已,本娘娘為何要將你們放在眼裏?”
九色鬼又齊齊唱喏道:“手下敗將,手下敗將!”
女子臉色青白交織,終於氣極,高聲怒道:“如此跋扈,實在找死!”
隨即手中長劍一揮,立時激出一道劍芒,朝著寶玥鎏金輦直直劈了過來。
劍芒裹著寒光,來勢洶洶,情勢十分不妙,錦瑟連忙足尖踏底,飛身跳出寶玥鎏金輦,落在地上。
九色鬼卻閃避不及,悉數被劍芒攔腰斬成兩截,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嗚嚎。
“啊啊啊啊啊,打架啦,殺人啦!”
突然見到如此駭人的一幕,圍觀的行人全都大驚失色,惶恐四散。
九色鬼很快就化成飛灰煙消雲散了,他們本就是錦瑟用草木做成的傀儡,專門用來抬轎的,被殺死了她心中也沒什麽波動,隻是看著寶玥鎏金輦的華蓋被劈裂了,委實心痛。
“宋萱枝,你找死!居然劈了我的寶玥鎏金輦!你知不知道這轎輦多麽金貴,這可是我的寶貝啊寶貝!”錦瑟撫著胸口,痛心疾首,幾欲不能呼吸。
宋萱枝冷笑:“魔女之物,自然也是魔物,劈了就劈了,你待怎地?”
聞言,錦瑟徹底怒了,瞪眼道:“宋萱枝,你殺我小弟,劈我寶輦,若不殺你雪恨,倒顯得我薑錦瑟軟弱可欺了!”
見她眉間寒氣陡現,宋萱枝握緊手中長劍,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這魔女法力高強,乃是四華十大高手榜上排名第三的高手,她隻是個純仙,斷然不是她的對手,雖逞了口舌之快出了口以前的惡氣,但見她似要暴起,她卻有些害怕了。
“骨女綾,來!”錦瑟一聲高喝,發髻上綁著的殷紅發帶立時向上飛起,轉瞬變作三尺紅綾,飛入她手中。
握緊紅綾一端,錦瑟眯眼笑道:“今日,便請萱枝仙子嚐試一下白骨生花的滋味。”
見她激出紅綾,朝著自己飛甩過來,宋萱枝慌忙後退。
這是骨女綾,這魔女的殺人魔器,若紅綾纏身,定白骨生花。
白骨生花,是這魔女大名鼎鼎的殺人技能,被骨女綾纏身之人,會瞬間被吸幹精氣血肉,化作一具白骨。
須臾之後,白骨冒出陣陣寒氣,所有關節處都開出發絲凝成的黑色花朵,密密麻麻,宛若刻在白骨上的毒斑,駭人至極,見之惡寒。
她以這白骨生花之術殺死昭華界中無數仙門修士,對這殺招,宋萱枝見過數次,每次看見被殺死的人骨上生花,都會惡心得嘔吐不止。
眼見骨女綾飛竄而來,她連忙揮動水縈劍靈活格擋,她可不想變作生花白骨。
兩人幾番激戰,宋萱枝很快便落於下風,錦瑟揮動紅綾的速度快如疾風,令她漸漸招架不住。
眼見紅綾馬上就要纏到自己身上,宋萱枝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兄長,救我!”
她話音剛落,骨女綾去勢突轉,竟回頭朝著錦瑟飛竄而來。
一股強大的靈力驅策著骨女綾攻向錦瑟。
錦瑟凝神佇立,欲收回骨女綾,那股靈力卻驅策著骨女綾再次突轉方向,猛地上揚,朝著錦瑟迎頭直擊了下來。
錦瑟連忙閃避,雖避開了這一擊,卻被骨女綾擦著麵頰而過,削斷了一縷烏發。
伸手扯住紅綾,將紅綾快速收入寬袖之中,待看清站在宋萱枝身後發力攻擊自己的人的麵貌後,錦瑟忍不住開口叱罵。
“陸清音,你有病是吧,打人不打臉你懂不懂?本娘娘這般貌美如花,你怎敢對本娘娘精致的臉下手?”
救了宋萱枝的,乃是她名義上的哥哥——昭華第一大仙門雲澤門如今真正的掌權人,雲澤門主君陸麟霆的第二子,陸清音。
錦瑟極度不悅,眉頭緊蹙。
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她遇見死對頭了。
她和陸清音,是爭鬥了整整五百年的超級死對頭,仇深似海,都恨不得將對方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