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毒蛇老鼠臭魚爛蝦,都聚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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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這兒的人大多都是為了一睹美人芳姿的,他們一擲千金,縱使那簾子玄妙,從外看不清內裏,內裏的視線卻不受什麽阻礙,也不願意放下來礙眼。

    除了江隱迢顧慮江沅名聲放下來之外,也隻有正對麵的兩間包廂掩著。

    在江沅還在‘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四處胡亂打量時,忽的從其中一間包廂內探出隻手來,輕輕掀開珠簾一角。

    男子長身而立,溫潤的側臉稍縱即逝,他很快又放回簾子,隱在幕後。

    這一幕恰好被江沅撞了個正著。

    江沅無需仔細辨認,就確認那人絕對是沈君回。

    她前世愛他至深,別說一個側臉,就是化成灰,也能認出亂葬場中的哪捧土是他。

    她皺了皺眉,先是驚奇,後又覺得好笑,嘴裏不由輕嗤一聲。

    虧她一直以為百姓崇拜的不得了的“長安第一公子”沈君回,是個多麽光風霽月的正經人物。

    不料私底下原來也是個貪圖美色,流連勾欄的孟浪之徒。

    想起前世沈君回舔著個大臉,叱責她無規無矩,還裝出一副疏風朗的高潔樣子,教育她作為女子就要安守本分,使她自愧之下放棄了學武學醫這些事。

    她就覺得又鄙夷又來氣。

    他這種逛青樓都要藏頭露尾的東西,還不如正大光明的好色紈絝呢。

    她上輩子是被下了藥了吧,怎麽對這種人癡心不改?

    江隱迢聽到江沅的冷笑,再打量她一副像吞了蒼蠅的樣子,便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

    二樓都是些陌生男人,有的吃著零嘴胡侃,有的張著頭著急的向下看,沒發現什麽特別。

    他搜尋了一圈,目光在對麵相鄰的兩間廂房上頓了頓。

    縱觀整層樓,隻有三間廂房掛上了珠簾。

    他這間和對麵的兩間。

    一般來說,在這等煙花之地還如此注重的,不是有什麽秘密不想讓別人看到,就是身份貴重擔心暴露。

    他屬於前者,那另外那兩間的客人呢?

    “笑什麽?”片刻後,江隱迢收回目光問道。

    江沅腹誹:哥哥你也太烏鴉嘴了吧,剛坐下就碰到個殺千刀的熟人。

    心裏這樣想,但是她麵上卻換了揶揄之色,調侃道:“我在想,我家兄長如此玉樹臨風,器宇不凡。如果不是兄長為了我放下簾子,說不定那虞聽姑娘見之傾心,就要以身相許呢。”

    她歎了口氣:“哎,這樣想來,我居然耽誤了兄長的好事,真是罪過,罪過啊。”

    江隱迢搖了搖頭,眉眼不動的聽著她胡謅。

    正說著,樓下忽然有人大聲嚷嚷著虞聽姑娘來了。

    江沅立刻趴在簾子上向下看,隨後不多久,一陣琴音就嫋嫋傳來。

    堂下主台上,橫放著一塊巨大的屏風,繡著鳥語花香,阻隔了台下大部分人的炙熱目光。

    但從二樓俯瞰下去,卻可以看到屏風後的景色。

    那虞聽姑娘此時就坐在屏風後,纖纖玉手在琴弦上撥動。

    她頭發鬆鬆的挽著,並不和醉仙居其他姑娘似的,滿頭簪子點翠。穿著也並不花哨,素淨清雅,臉上粉黛未施,但是卻自有萬千顏色。

    濃長茂密的眼睫微微垂著,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聽著那天籟般琴音,似乎心都隨之靜了下來。

    美人分很多種,虞聽便是遺世獨立,令呼吸停窒的美。

    江沅眼中閃過驚豔,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瞧,心道傳言果然非虛,她這趟可算沒白來。

    通過老鴇的三言兩語,以及之前隨耳聽到的傳聞,江沅可以得出,這虞聽姑娘,可不是空有姿容供人觀賞的花瓶。

    她在風塵之地憑著一身才學風聲鵲起,又不肯委身於人,還定了個特殊的規矩,想與之交往者,需先得了她的青睞。

    否則甭管來人是誰,就算給她搬來一座金山,她想不見依舊不見。

    好似她不是給客人尋歡作樂的,是她拿客人尋歡作樂。

    前世江府被抄家,江沅差點就充作了官妓,因此見虞聽雖落紅塵,卻是柔中帶著韌勁,很是欣賞這個奇女子。

    她目不轉睛,向後招招手道:“哥哥,你覺得虞聽姑娘的琴技怎麽樣?”

    江隱迢慢悠悠的倒了兩杯桂花茶,把其中一杯塞到魂都飛了的江沅手裏,側耳仔細聽了會兒,評價道:“亦揚亦挫,深沉婉轉,她應該受過名師點化,已然大成。”

    這話平鋪直敘的,沒有帶任何主觀感情,像是對著曲譜寫樂評,絲毫不為所動。

    江沅一回頭,見江隱迢居然真的隻是坐在原位喝茶聽曲,其他包廂的客人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掉下去,他卻頭抬也不抬,一眼不向下瞟。

    “哥哥,大美人啊,你不過來看一眼嗎?”江沅呆頭呆腦,很無法能理解。

    江隱迢仔細看了看她,忽的勾了嘴角:“說好了,你賞人我聽曲。”

    江沅:她好像明白江隱迢上輩子為什麽會孤獨終老了。

    就在這空擋,外麵變故迭生。

    “虞聽姑娘,在下仰慕姑娘才學已久,偶得劉公真跡,可否移步廂房共同探討?”

    聽聲音,是沈君回旁邊的廂房傳出的。

    虞聽抬眼,雖笑著卻並不顯諂媚,反而更加空靈:“這位公子,您既邀請小女,為何不敢以真麵目相見呢?”

    “哈哈,姑娘所言極是,是在下唐突了。”

    爽朗的笑聲過後,廂房的簾子被猛地打開,來人站在欄杆邊,身姿矯健,儀表威儀。

    江沅忽然抽了一下嘴角,巧了,又是一個熟人。

    她脫口而出:“二皇子?”

    江沅認得,此人就是梁文帝的第二個兒子,與太子各占朝堂半壁江山的二皇子——寧晟睿。

    隻是依據他顯耀的身份,怎麽會忽然出現在了醉仙居?

    江沅想起旁邊廂房裏沈君回的身份,忽然有種預感。

    果然,像是為了印證她的念頭似的,沈君回房裏緊接著傳出一道聲音。

    “劉公真跡有何稀奇,虞聽姑娘乃大雅之人,不知對失傳已久的上古琴譜可感興趣?”

    江沅表情莫測。

    醉仙居今天可真是熱鬧,什麽毒蛇老鼠臭魚爛蝦,都聚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