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劉瘸子坐下竟無事一般懶懶開口，“算命的話等我老頭子睡醒再算。”

    說著，他竟又撐著腦袋閉上了渾濁的眸子。

    沉著冷靜，活了這麽久他掩蓋的很好。

    不過，齊樂川捏起地上的小紙人放在了他桌子上，語氣幽深，“我姓齊，小時候見過你，那次你跑路跑的很快，沒來得及算賬，不過您藝高人膽大，多次在我眼皮子底下溜，確實有點本事。”

    他掀眸看了一眼，又閉上，神色不明，“小子，你認錯人了，我劉瘸子隻會算命。”

    不認賬？

    齊樂川捏訣，紙人燃燒，紙人追蹤的是毛青山的小鬼，此時就停在了劉瘸子這。

    她低頭看了看劉瘸子的腿，聲音淡淡，像是嘮家常一般，“真是奇怪，年輕時你下墓遇險，自己打斷了一條腿，今兒這腿倒是利索了。”

    當年她反手摸骨算過，劉瘸子也是地下工作者，不過是遭遇讓他留在地上成了半仙。

    劉瘸子的腿不自覺的往後收了一下。

    “嗬～”她輕笑一聲，帶著幾分諷刺的意味，“當年沒把鬼胎搞到手，您倒是聰明，去斷指山破了齊八爺的禁忌，帶走了毛青山的小鬼，那小鬼可不好養，瞧，您這壽命也沒幾天了。”

    她那話落在劉瘸子耳中，他忽然睜開眸子直視著她，指尖有些顫抖，青筋暴起，本就老了的皮膚有些泛青。

    她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這種膚色是青黑色，死人或者臨死之人才會凸顯。

    劉瘸子在隱忍著，麵上依舊正常，“老老頭子我活了快80年，仙逝也是很正常。”

    “仙逝？”少年大笑，“您這可不是仙逝，這是壞事做多的報應吧。”

    “你……”劉瘸子一噎，一口氣不順，瞪著眼看著少年。

    齊樂川從容的起身，笑吟吟道，“還請劉老先生再給晚輩起一卦吧，最後一卦。”

    最後一卦。

    劉瘸子深吸一口氣，良久，有些釋然，目視著她緩緩道，“女娃娃，人間世事無常，所有的機遇都是給有準備的人的，該我老頭子的，誰也偷不走，不該我的，我也拿不了。”

    齊樂川聽他這話，忽然心底猶豫了一下，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麽環節，但事已至此她不能退。

    她還未開口，劉瘸子已經為她起了一卦，盯著落在桌子上的銅錢，他陰沉道，“不要讓那個天真無邪的人深入局中，會要了他半條命，你最好也不要入局，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她眸子一凝，算命的不能算自身的命格，不過她也知道她命中坎坷不平，她不懼死亡，隻是劉瘸子提起了無邪。

    無邪入局，她甚至在其中推動發展，是對是錯不得而知。

    劉瘸子卻像是給她敲響了一個警鍾。

    她語氣森然，“多謝您的好意，現在可以告訴我惡鬼的位置了嗎？”

    劉瘸子見她麵色帶著幾分狠厲，突然笑了一聲，不知是何意。

    他起身，穿著中山裝，腿是好了，但背駝了一些，他抬腳往黑暗中走。

    見她沒動，他轉頭，“跟上吧，這件事情該結束了。”

    齊樂川這才跟上他。

    黑市裏很暗，跟著劉瘸子走了一條街，到了一處暗巷子裏。

    忽而，劉瘸子停住了腳步，在微暗的路燈下，劉瘸子的影子被映照在地上，惡鬼張揚的附在影子上。

    齊九九與黑暗融為一體，他漠然的看著地上的鬼影，影子附在了劉瘸子身上，氣息很弱。

    齊九九眸底閃過一絲詫異，但是始終沒有說話。

    下一秒，劉瘸子像是被鬼附身了一般直直朝齊樂川出手，身影極快像是找死一般。

    齊樂川猶豫一秒才出手，靈木簪劃過夜空，一道幽藍色的符擊打出去。

    劉瘸子離她近了，卻丟了手中的法器，猶如尋死一般撞上了靈符。

    刹那間，劉瘸子被彈出兩米之外，他身後的影子越來越龐大，甚至想要跳出來擺脫，隨即它趁劉瘸子受傷占據身體。

    齊樂川皺眉，這小鬼竟然占據了主人的身體？

    越想越不對勁。

    可它卻沒給齊樂川反應的機會。

    夜空下，二人交纏在一起，來來回回過了幾十招，齊樂川腳下用力一躍而起，身影迅速穿梭在暗巷中。

    齊九九在半空看著，她的每一次都在畫牢，像是給它圈在了籠子裏。

    最後給了它致命一擊。

    齊樂川翻身落地，眉頭皺起，“不對，實力不對。”

    劉瘸子身上並沒什麽傷口，都是內傷，停下後他吐了一口黑血，身體不穩，跌倒在地。

    她瞳孔不由放大。

    隻見劉瘸子的肉身沒了生氣，一個鬼影依舊被他困在了體內。

    黑色的影子越發張揚，衝撞著想要逃出禁製。

    齊樂川抬眸看齊九九，語氣帶著一絲慌，“為什麽不提醒我？”

    齊九九本就是沒有感情的鬼，他冷淡的看一眼，“若是我提前告訴你，你還會對劉瘸子下手嗎？十幾年前四阿公就教過你，心一定要狠。”

    她臉色微變，帶了幾分怒意，“齊九九！”

    她連名帶姓的喊他。

    他垂眸，眸底是看不清的情緒。

    “他用命封印小鬼，我該殺他嗎？！”她問。

    齊九九輕笑一聲，很是諷刺，“那又如何，他做了他該做的，這就是他的命，我可沒有心，隻有他死了才能押小鬼去地獄交差，你不是與冥王做了交易？你已經完成了。”

    齊樂川心底越發的亂，眸中帶著幾分茫然，她追到這，忽然不知道劉瘸子該不該殺了。

    齊九九見她糾結，飄下來與她並肩，“你在想什麽，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們可以離開了。”

    齊樂川退了一步，她掀眸看向齊九九，語氣微沉，“這是被人安排過的，不是我的任務。”

    “你聰明，他們怎麽會安排你呢。”齊九九歪著腦袋。

    她朝劉瘸子的屍體看過去，心裏像是有了答案，她搖搖頭，“我爺爺他……怎麽會……怎麽會安排我來完成結局？”

    忽然，她轉身離開。

    齊九九喊她一聲，“跑什麽，不和冥王換寶貝了？”

    齊樂川步子踏的很穩，“利用我來結束，問過我的意見嗎？我隻殺十惡不赦之人，劉瘸子的命我憑什麽拿！”

    齊九九看著她離開的身影，突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