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季節簌簌飄著雪花。

    容城最繁華的商業區正聚集著一大片年輕靚麗的少女，她們紛紛手持應援橫幅，拿著自拍杆，和體育館大屏幕上投放的明星合影。

    今天是元旦前夕，作為c道出位的新晉流量，黑馬演員，大明星許兮沒有回家休息，反而應節目組邀請，以投屏的形式跟大家迎新年。

    收到黃牛消息後，狂熱的粉絲們傾巢而動，幾乎把出入口堵得嚴嚴實實，連見縫插針都很難。

    許枝枝歎息一聲，脫掉手套攏了攏冰涼的臉頰，嗬出的熱氣凝結成霧，幾乎模糊她的雙眼。

    大屏幕上的青年二十來歲，天生一副好相貌，隨了五官驚豔的母親，不像許枝枝，隻繼承了父親的白皙清秀，人淡如遠山。

    以及一點點學習的天賦。

    少女伸出嫩白的指尖，拿著手機想錄下大屏幕上的許兮，卻發現小雪花飄著，總模糊她的鏡頭。

    許枝枝抿唇，不知是氣這雪，還是氣自己的攝影技術沒有長進，和其他粉絲相比，她實在太不專業。

    加上被推搡，許枝枝不再踮腳找尋更好的鏡頭，她正要收回舉著的手機時，背後伸過來一把畫著水墨的油紙傘，和前方的霓虹燈光格格不入。

    許枝枝回頭，對上一雙清傲漂亮的鳳眼，她眨了眨落在長睫上的雪，認出了這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高年級學長慕祁。

    慕祁是t大知名的漢服網紅，憑借著秒殺眾多娛樂圈小生的古裝扮相一躍火上抖音熱搜，不過他的熱度集中在古風圈，所以哪怕相貌不輸給大明星許兮，也依然沒有引起許兮粉絲的注意。

    ——許枝枝除外。

    因為她覺得慕祁比許兮更好看。

    少女白皙得近乎透亮的臉頰微微泛紅，自覺後撤一步……讓學長替我打傘，學妹何德何能？

    慕祁是大三的學長，卻收獲了t大各個年級女同學的喜愛，連續三年以一騎絕塵的姿態穩居榜首，成為最難攻克的“高嶺之花”。

    許枝枝甚至不敢多跟他說話。

    從小在漂亮哥哥許兮的打擊下，少女並沒有很自信，她瞧見慕祁第一反應就是三個字：我不配。

    顯然，學長察覺到了學妹的拘謹，他收回了紙傘，握在身側，一身白袍玉冠的扮相就像小說裏可以禦劍乘風，豎指捏個法訣大殺四方的仙尊。

    然而，“仙尊”問了一個很接地氣的問題：“許枝枝，你也追許兮？”

    少女連忙否認：“慕學長，我知道今天調假，要上晚自習，不該逃課出來……”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雪花融化在慕祁的手背。

    許枝枝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錯了，你別舉報我好不好？”

    慕·學生會幹部·祁眉梢微揚，目光落在少女發紅的鼻尖，重複問道：“除了我，你是不是也跟拍許兮？牆頭還挺多？”

    慕祁的聲線磁性冷淡，就像是配音cv圈說的禁欲公子音。

    他從頭到腳都很貼古風，哪怕身處繁華的鬧市，氣質也不違和。

    許枝枝怔了怔，一個沒注意手套掉在地上，下意識想去撿，卻被慕祁搶先，也隻有在他彎腰的時候，那一米八幾的身高才不會讓許枝枝自慚形穢。

    她雖然十六歲很久了，但始終沒有一米六，卡在尷尬的一米五九，每次體檢都沒有意外。

    慕祁撣了撣粉色手套上的積雪，瞥了一眼其他粉絲手中的同色手幅，閑閑說：“應援色啊？”

    還真不是。

    是因為許枝枝喜歡粉色，哥哥許兮才拿這個當做應援色。

    不過她從來沒有炫耀的念頭，也沒有告訴別人那是她哥哥的欲|望，家人嘛，要放在心上，而不是掛在嘴邊。

    許枝枝接過手套後道謝，還特別鄭重地給慕祁彎腰，行了漢服謝禮，以示自己的真誠。

    慕祁的唇角微微漾了漾，又似一泓清泉歸於無聲，他知道許枝枝靦腆話少，你不問她不答，你問了她也可能答非所問。

    比如此刻——

    “慕學長，我知道你的應援色是天青色，粉絲名字叫慕斯。”

    少女話鋒一轉：“所以別舉報我行不行？我這就回學校。”

    許枝枝狗腿得非常刻意，但慕祁很受用，他側身一讓，示意她可以回學校了。

    大一新生的晚自習會記入考勤，影響學分，沒必要因小失大。

    “謝謝學長。”少女聲音清甜，小臉揚起笑，叫人瞧著舒心。

    慕祁心尖微癢，不禁問道：“許枝枝，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麵嗎？”

    少女回眸，清透的杏眼微眨，回答說：“記得，在籃球場上，我被人表白，快嚇哭了，學生在銀杏樹下偷著笑。”

    慕祁：……

    好的不記偏記壞的。

    他說：“再想想，再往前。”

    許枝枝一頭霧水，很苦惱，她這人有個優點，不喜歡記起令自己社死尷尬的事情，因為有些事情比當眾哭花臉更丟人。

    許枝枝趕緊催眠自己，不要回憶，社死沒關係，忘記就好，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她搖頭：“想不起來了。”

    慕祁不再為難她，漂亮的手指重新撐起傘，消失在雪色中。

    許枝枝還不忘抓拍一張他的背影，畢竟這是她的副業，慕祁是漢服模特圈的頂流，關於他的視頻很受小眾圈子青睞。

    許枝枝運營了一個抖音號。

    每天要做三件事——

    替慕祁剪視頻，拉郎配。

    換著花樣給他吹彩虹屁。

    普及一些漢服小知識。

    試圖流量變現。

    但——她未滿十八歲。

    許枝枝隻好暫時放下這個念頭，但還是有在認真經營，企圖悄悄漲粉，一兩年後悶聲發大財，驚豔家族群裏所有人。

    許枝枝有一個平時不想點開的家族群，群裏的人也不多，無非是她爸她媽，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姑姑小姨們，以及無時無刻不在暗戳戳攀比，花式秀有錢的小輩們。

    其中以許兮和夏燃格外突出。

    一個是親哥，一個是表弟，但都優秀得不給許枝枝一點活路。

    他們年紀輕輕就月入百萬。

    ——許兮在娛樂圈發光發亮，影視歌都涉及，業務能力過硬。

    夏燃從小就是遊戲天才，早早遇到伯樂去打王者職業賽，並且成功靠臉殺出一條血路，開直播接廣告，風生水起。

    還在念書的許枝枝被襯托得一無是處，做不成親戚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就算了，還要被親哥親表弟碾壓。

    許枝枝受不了這個氣，每次他們在群裏發紅包雨的時候，她都搶得非常用心，手指發力狠點，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餘額兩毛五。

    拚運氣的話，許枝枝總輸。

    毫無意外。

    或許她上輩子斷了許兮和夏燃的香火吧，他們要這樣對她。明明長輩們搶到的都是幾百上千。

    許枝枝嘴上不說，心裏難受。

    哪怕隔天會收到一個專門的指定紅包，上麵寫著：給枝枝的。

    她又傲嬌了，不想要這樣的偏愛，也發誓成為有錢人，狠狠打許兮和夏燃的臉。

    許枝枝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再次點開【相親相愛一家人】，也看到了滿屏的生日蛋糕。

    今天是她生日呀。

    十七歲了。

    可是許兮在大屏幕上給他的粉絲觀眾比心，忘了蛋糕總是給他留一半的小妹妹。

    就連夏燃這個封閉式訓練加管理的少年都在直播間說了一句：祝我的小表姐生日快樂，也希望她盡快結束母胎olo，天降福星，救救她的壞運氣。

    許枝枝大為感動，給夏燃刷了一個最便宜的禮物，也如願看到小表弟摘掉耳機，滿臉問號的表情。

    她立馬截圖，發家族群。

    即便如此，也沒能引起許兮的注意，他或許真的太忙了吧。

    許枝枝掂緊手上的小蛋糕和糖炒栗子，對著公交站牌上明亮耀眼的代言人許兮說：

    哥哥，我比你的粉絲更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