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總會被唱完。

    慕祁垂眼，又悄悄的摁了一下手機上的按鍵，把錄音保留下來。

    包間裏響起熱烈的掌聲。

    宋嬌碰了碰許枝枝的肩膀：“深藏不露啊小妹妹。”

    楚宜點頭：“是不是姓許的人都唱歌好聽，有那個什麽基因呀。”她說的自然是許兮。

    許枝枝有點尷尬，借上廁所出去透氣，她站在洗手池前，對著鏡子用水拍了拍泛紅的臉頰。

    不知道慕祁會怎麽想。

    會不會還是覺得她輕浮，因為牽絲戲這首歌代表的是一生一世。

    許枝枝雖然年紀小，但認識慕祁的時候，那一刹那真的想到了白頭到老，雖然是她單方麵的厚顏無恥。

    算了，不想了。

    再來千萬次她還是會唱這首歌。

    做了就沒什麽可後悔的，他們許家人敢作敢當，許枝枝調整好心情，準備離開時，聽到走廊拐角處傳來一陣動靜。

    “小妹妹……你別走啊，陪哥哥喝一杯怎麽了？”一道油膩的嗓音傳來，伴隨著男人動手動腳的聲音，還有女孩發顫的哀求。

    “這位客人，我還要工作。”

    “麻煩您讓讓。”

    許枝枝捏緊掌心，顯而易見這是女服務員被客人調戲了。

    一般這種情況許枝枝都是量力而為，不會莽撞出頭，給人家添麻煩或者送雙殺。

    但這次不一樣。

    那個女孩的聲音輕細，帶一點點南方的口音，許枝枝很熟悉，她的室友蘇梨也是這樣的嗓音。

    許枝枝捋起衣袖，打算上去練一手防身術時，被人從身後摁住了肩膀，她回頭一看，是慕祁。

    慕祁看她一直沒回包間，怕有危險，就出了包間過來找她，正好看到許枝枝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還怪可愛的。

    慕祁輕輕摁住少女的肩膀，說：“下次這種情況，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把拿來的飲料遞給她：“乖乖待在這兒，等我。”

    許枝枝點頭：“學長小心。”

    她垂眼，給楚宜發了一條信息，大概說明了一下情況。

    楚宜很快回複：就是小梨子，她經常在學校附近做兼職。

    許枝枝：你來看看她嗎？

    楚宜：我一會想個借口過來接她。

    許枝枝：好。

    她抬起頭，看了眼飲料，是她喜歡喝的清茶，不甜不苦剛剛好。

    許枝枝蹙眉，為什麽學長總是出現得這麽及時，又這麽恰到好處呢？

    他對所有學妹都這樣嗎？

    許枝枝覺得不是，但又不敢自作多情。

    唉，這就是少女的煩惱吧。

    好想快點長大啊。

    等到十八歲，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表白。

    蘇梨沒想到會這樣。

    自從來容城念書，她就半工半讀，也碰到過難纏的客人，但少有像今天的男人一樣窮追不舍。

    一開始，蘇梨是給ktv的包間送酒水果盤，這個男人瞥見了她，非要留她下來當包房公主。

    這根本不在蘇梨的業務範圍內。

    她說了句抱歉就往外走，繼續給其他包間送酒水，並整理客人走後的包間，盡一個服務生的職責。

    沒想到，她整理完一個包間出來，就被這個男人堵在走廊。

    走廊裏人不多，光線也黯淡，蘇梨不敢大叫，怕引起男人過激的舉動，隻好顫聲哀求。

    因為家境，蘇梨從小就活得謹小慎微，遇事也不敢強烈反抗。

    她骨子裏就自卑。

    也很怕因為這場鬧劇把工作搞砸，和其他同學不一樣，蘇梨需要這份工作，這正好和她的上課時間錯開，能讓她維係生活。

    蘇梨不敢得罪眼前的公子哥。

    聽同樣兼職的一個學姐說，在這ktv裏消遣的人非富即貴，眼前的男人也被稱呼為陳少。

    陳少一手拎著紅酒瓶，一手撐在牆麵，攔住了蘇梨的去路，他微醉的目光肆無忌憚打量著蘇梨，好像要一口一口把她吃掉。

    蘇梨連小腿都在顫抖。

    “陳陽。”

    身後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陳陽酒醒了一半，他回過頭，不大的眼睛睜了睜，認清是慕祁後，連忙換上討好的笑容：

    “慕公子，好巧啊。”

    陳家和慕家是商業上的合作夥伴，準確來說陳家依附慕家，陳陽也總拍慕祁馬屁。

    慕祁清冷如初，淡聲說：“你讓一讓，那是我學妹。”

    陳陽尷尬的笑了笑。

    他伸開手，不舍的看著到嘴的肥肉飛走，可沒辦法呀，家裏老頭子明令，不準他和慕祁爭搶。

    別說他，就說整個容城，誰敢和慕公子搶女人呢。

    沒想到他喜歡“小白花”這掛的，難怪那麽多堪比女明星的名媛也沒有打動慕祁。

    陳陽晃了晃紅酒瓶，和慕祁示意後回到了包間，還是覺得不爽。

    在他看來，蘇梨就好比清湯寡水的素麵，油膩食物吃多了，陳陽就想嚐嚐素麵。

    誰知素麵名花有主。

    走廊裏的燈光一閃一閃。

    蘇梨忍著眼眶裏的淚水，走到慕祁麵前，鄭重彎了彎腰：“謝謝學長。”

    慕祁抿唇：“去忙吧。”

    蘇梨轉身，似想到什麽又回過頭，叫住了慕祁：“學長，我能請你吃飯嗎？想好好謝謝你。”

    慕祁回眸：“不用了。”

    他的語氣很淡，清冷又疏離，在外人麵前的慕祁從來是高冷的，隻是許枝枝反應遲鈍。

    她甚至木訥。

    如果慕祁再高冷，兩個人就聊不下去，他必須主動。

    慕祁往回走，轉過拐角，來到洗手池附近，許枝枝乖乖的在原地等他。

    她也沒閑著。

    飲料咕咚咕咚全喝完了。

    慕祁的唇角微微彎起，“許枝枝，雨天喝水別那麽急。”

    本來就代謝慢，容易腎積水。

    許枝枝點了點頭，她真的挺急的，“學長，蘇梨沒事吧？”

    “沒事，放心吧。”

    許枝枝鬆了口氣，回到包間，楚宜已經不在了，應該是找借口去接蘇梨下班了。

    李遊和宋嬌還在膩歪，小情侶的感情很好，羨煞旁人。

    宋嬌說：“枝枝，晚自習我就不上了，一會我叫輛車把你送回學校。”

    “叫什麽車呀。”聞燈指向慕祁：“阿祁有車，一會把我們幾個都拉回去，你們就慢慢二人世界吧。”

    宋嬌看向許枝枝：“行嗎？”

    許枝枝：“行！”

    她不小了，雖然宋嬌總像對妹妹一樣照顧她，但她總不能跟在宋嬌身邊當電燈泡吧。

    她可以遲鈍，但不能不開竅。

    許枝枝拎起書包，看了一眼慕祁又低下頭：“麻煩學長了。”

    “不麻煩。”慕祁轉身，掃了聞燈和王閑一眼，這兩兄弟也挺上道，忙說我們還有別的活動，先不回學校了。

    心裏卻在罵：重色輕友。

    但沒辦法，慕祁一向這樣。

    他們寢室所有人都排在許枝枝後麵。

    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夜色如水。

    有慕祁保駕護航，許枝枝被安全送到學校。

    這是她第二次坐這輛車，她學乖了，沒再等著慕祁彎腰給她係安全帶，自己就弄好了。

    等到學校門口，這場冬雨也隻剩細小的雨絲，許枝枝沒有撐傘，她推開車門，回頭和慕祁說：

    “學長，你等我一會。”

    “好。”

    慕祁的指尖輕敲方向盤，他以為許枝枝是想帶杯奶茶上自習，等她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低估了小姑娘的胃口。

    許枝枝是掂著大包小包回來的，把她整個人襯得小小的。

    慕祁連忙下車幫她。

    東西都被塞到了後座，慕祁大致掃了一眼，竟然有三大袋。

    看不出來啊，小胳膊小腿力氣還不小，慕祁低笑，心想這麽多應該夠她吃一周了。

    許枝枝說：“給你們的。”

    她指了指：“那是水果，那是堅果……”手指一晃，差點落在慕祁身上，也差點用土味情話說出：這是我的開心果。

    許枝枝尷尬一笑，指著最後一袋：“那是肥宅快樂水。”

    慕祁微愣，袋子裏麵全是清茶，就是他之前給許枝枝的那種飲料。

    許枝枝收回目光：“學長，我今天唱歌很高興，但不能白吃白喝。”

    慕祁懂了，說：“沒什麽，反正是我請客。”

    這話有歧義。

    許枝枝選擇了“多你一個不多”那個意思，她沒敢自作多情，摸了摸腕上的紅繩說：

    “學長，我爸爸不讓我占別人便宜，說這是背叛人民群眾，是不道德的。”

    許淮山本人也是如此，當了寧城局長還是兩袖清風，一心隻有破案，抓歹徒，為民請命。

    慕祁的目光落在許枝枝手腕上，沒有說話，但漆黑發亮的眼底生起了莫名的情緒。

    因為大明星許兮手腕上也有這樣一根用金剛結編織的紅繩手鏈，說是辟邪保平安的。

    現在看著卻像情侶手鏈。

    慕祁想到李遊和宋嬌說的話，說什麽有個高富帥在追許枝枝，他垂下纖長的睫毛，嗓音微沉：

    “許枝枝，你喜歡許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