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甜糖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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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燈已經小有名氣。
他在老城區的商街沒走多遠就被粉絲攔下,人潮湧動帶來熱浪,聞燈心裏的熱血卻好像熄滅了。
他看著許枝枝越走越遠,越走越遠,像去年秋天的銀杏葉,隻是短暫的落在他掌心。
落葉歸根,不歸他。
……
許枝枝回到寢室,氣氛有些微妙,三個室友各忙各的,一點也不見平時的熱鬧。
她輕咳一聲,加入到這場沉默,直到熄燈後才鬆了口氣。
許枝枝躲進被窩裏,點開慕祁的微信,他說收到了她做的餅幹。還問她慕斯蛋糕是不是隻有他有?
許枝枝回複:嗯。
隻有你有。
她放下手機,陷入夢鄉,也許是尚未成年,思慮不深,又或許她已經明白,任何一段需要討好的關係都無需維係。
遠離消耗她的人和事,把最好的自己留給值得的人。
第二天,許枝枝照常上課。
走進班級,發現每個人課桌上都發了一張競賽申請表,有意向的同學可以參加。
許枝枝還沒想好,她打算問問學長學姐有沒有這個必要。
正好今天有一節建築構造課,許枝枝隱隱期待,這是她可以光明正大見慕祁的機會。
有了前車之鑒,上畢教授的課許枝枝再也沒有遲到過,更沒有戴帽子引人注目,從小到大她算不得多聰明,唯一的優點是還算乖巧。
這是畢教授最喜歡的品質。
他是個喜歡喝濃茶的小老頭,和自己夫人感情深厚,哪怕在學生麵前凶巴巴,一見自家夫人就揚起笑臉,如少年時那般。
可惜他夫人身體不好,不常出門,為了給夫人治病,畢教授放下氣節,甘願為五鬥米折腰。
聽熟悉他的學姐說,畢教授的課從不拖堂,他忙著下課回家給夫人做飯,還要同她講學生們的趣事。
比如這個學生上課睡覺。
那個學生偷偷看喜歡的人。
想到這裏,許枝枝抿唇,不敢再把目光放在身邊的漂亮學長身上,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還是沒逃過畢教授的眼睛,被抓上去做題。
一回生二回熟,許枝枝在講台上已經不怯場了,她甚至能完美地解題,表達清楚自己的思路,也慢慢看到老先生眼裏的欣賞。
以及學長學姐們由衷的鼓掌。
這些外在的東西給了一個有些社恐的小姑娘莫大的勇氣,但真正讓許枝枝踏出這一步的,是慕祁。
他並沒有次次都幫她。
代她答過一次題後,第二次許枝枝被點名,慕祁往她掌心裏塞了紙條,讓她不要怕。
他輕輕推了推她的後背。
許枝枝深呼吸,鼓起勇氣上去。
台下很安靜,午後的光線落在斑駁的講桌上,教室裏隻剩“唰唰”的粉筆聲。
許枝枝是解完題才知道紙條上寫著習題的標準答案,假如她做不出來,這就是她最後的底牌。
慕祁總是給她很多很多的安全感,讓她不用怕丟臉,不用著急長大。
他給她明確的信號:無論怎樣,他都在她身後。
很多年後許枝枝才知道,慕祁一路走來並不容易,以至於他對人對事都有些淡薄,有時候甚至理智得過分。
雅琦姐曾跟許枝枝說:“雖然江漾跟慕祁是好兄弟,但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江漾炙熱,倔強,認定一件事就會一頭紮進去不計後果,也不怕自己輸得一敗塗地,慕祁卻很不一樣,他清冷,孤傲,做什麽事之前都會百般思量。”
“這樣的人很難付出真心,可一旦他付出了,這份喜歡就很了不起。”
事實證明趙雅琦說的沒錯。
再冷漠的人,也有他想守護的東西。
十八歲之前的慕祁隻盼著快點長大,十八歲之後的慕祁卻希望許枝枝能慢點長大。
-
課後,許枝枝跟著慕祁到了圖書館,館內安靜,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直到額頭輕輕撞到年輕男人挺拔寬闊的後背,她抬起頭,漂亮的眼底蓄著春日耀眼的光。
慕祁伸手揉了揉她的額頭,壓低聲音:“想什麽呢?”
許枝枝掏出一張報名表:“競賽。”
她想了想:“沒事,一會去問問學長學姐就好了。”
慕祁接過這張表,挑了挑眉:“許枝枝,我是說過競賽浪費時間,但我沒說過我不會。”
他揚起唇角,帶著一股少年人的驕傲,好像在說你放著我這麽一個大活人不問,非要舍近求遠。
許枝枝眨了眨眼:“怎麽這你也會?”
慕祁沒再說話,他走到書架中間,取出幾本競賽用書,拿給許枝枝:“先看看案例。”
“不著急,一件事隻有真正了解後,才知道你想不想做,能不能做,又該不該做。”
許枝枝點頭,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讓她豁然開朗。
慕祁是個好老師,她也不是個差學生,很快就舉一反三問道:
“學長,看人也是如此嗎?”
少女的眼睛透亮,融著窗外明晃晃的光,讓他心頭微顫。
“差不多吧。”慕祁說:“但也有例外……”因為有些人你明知道不應該,但還是千方百計想靠近。會破例,會予她偏愛。
至少在許枝枝麵前,向來矜貴清冷事不關己的慕少爺,願意助人為樂並樂此不疲。
窗外的風輕輕吹動書頁,慕祁抬眼看著覬覦已久的小學妹:
“許枝枝,周末有空嗎?”
“一起去我爺爺家裏吃飯吧。”
-
三月初,驚蟄。
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許枝枝沒趕上和慕祁見爺爺,她遇到了一件麻煩事。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t大論壇裏流傳出她和慕祁的緋聞。
雖然許枝枝覺得這不是緋聞,她也想承認事實,但礙於未滿十八,又在年少輕狂的時候不知死活立了。
那是剛入學沒多久,年紀偏小的她作為新生代表,被迫上台發表感言。
許枝枝有輕微社恐,哪怕稿子背了千萬遍,上台後還是磕磕巴巴,把下方的哥哥姐姐們都逗笑了,大家也聽到她說:
我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一心科研,絕不早戀。
這口號還挺順溜的,背慣家規的她脫口而出,卻沒想到這段演講視頻會保留下來。
時隔一年,狠狠打她的臉。
t大校訓裏誠信擺在第一條,許枝枝的所作所為雖然不嚴重,但很容易被學生們抓住不放。
原因終歸還是嫉妒兩個字。
大家理所當然的認為學生代表是應該沒有汙點的,哪怕是小小的撒謊也會掉下神壇。
媒體興盛的年代,一言一行都會化作鋒利的刀子,捅人不見血。
那些跟帖的人都是匿名,一方麵是享受藏在暗處毀掉一個人的快感,一方麵是通過批判別人顯示自己的不同,高高在上,指點江山。
匿名讓她們無所畏懼。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隻有許枝枝是唯一的實名製。
她逃不掉也躲不開。
因為她的確撒謊了,哪怕這是她自己的私事,哪怕每個人也曾推翻過自己以前的言論,幸運的是,那些人沒被記錄下來,沒受到關注,也不必感受滔天的惡意。
明明已是春天,惡言惡語卻如寒冬的風雪,讓許枝枝很難挺直脊背。
可她還是沒有彎下腰。
甚至沒哭。
慕祁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坐在銀杏林的長凳上,抬著眼睛,去看日光落在淡綠色的葉片上,似乎在汲取往上生長的力量。
這一刻,她好像才真正長大。
許枝枝眨了眨長睫,如蝶翼般單薄脆弱,她閉上眼睛,身邊沒有手機,隻擱著一杯沒開封的奶茶。
不是不想喝。
隻是苦的時候嚐不出甜味。
許枝枝覺得整個世界都太吵了,那些詆毀的惡意的汙穢的話通通鑽進耳朵,太吵了。
直到有人走到她身後,分了一隻耳機塞到她耳朵裏。
許枝枝沒有躲,她熟悉慕祁的腳步聲,也熟悉他身上清冽幹淨的氣息,她彎唇笑了笑:
“還是被你找到了。”
這片銀杏林在教師家屬院裏麵,平時人不多,傍晚時分尤其幽深靜謐。
慕祁坐到她身邊,耳機裏流淌著舒緩的純音樂,他沒有說話。
許枝枝看向他:“我好像能理解許兮了。”當年她哥哥被網暴的規模遠比現在大,16歲的許枝枝隻懂心疼,17歲的許枝枝卻感同身受。
原來成長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可她並不覺得不好。
她想起父親許淮山說過,他們許家人可以倒在任何地方,但絕不能倒在流言蜚語裏。
她撒謊了,她認。
可她絕不會倒下,一蹶不振。
許枝枝伸出指尖,碰了碰身邊慕祁微涼的手指:“學長,全世界的人都在罵我早戀,說我不配當新生代表,指責我小小年紀謊話連篇不守校訓……”
可這樣十惡不赦的我,甚至沒有吻一吻我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