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在如墨的夜空。

    銀白的流光垂泄直下，給大地罩上一層朦朧的白紗。

    遂寧府府城瀘州城第一青樓紅袖招內的廂房裏，花魁玉流煙言笑晏晏，給靜坐於軟榻上的男子奉上一盞香茶。

    男子微眯著眼眸，平淡的麵容落在蹁躚的燭火裏，勾勒出幾縷寒意。

    “她如何了？”他薄唇輕抿，稍稍撩了撩眼皮。

    玉流煙將茶盞擱到案上，恭謹的站到男子跟前回話，“大人放心，她沒事，雖說凶險好歹是保住性命。”

    話落，玉流煙像是想起什麽，悄悄抬了下視線偷望了眼男子的臉，道：“說來也是奇了，那丫頭醒來竟跟變了個人似的。”

    男子沒有接話，凝眸望向玉流煙。

    玉流煙被他清冷的眸光唬的一滯，才道：“她嬸娘哄著老夫人讓她入了門，她便一直要死不活的，還自個兒去投了河。沒想死過一回，倒是一改往日懦弱的性子，今日還讓經常磋磨她的娘家人吃了大虧。”

    緊接著，玉流煙將今日在溫家屯，溫時顏如何大戰溫家人的事跡說了一遍，不禁感慨，“這丫頭過去若是也如此彪悍，何至於過得如此淒慘。不過也好，有她照顧老夫人，大人您也可放心了。”

    “放心？”男子輕哼出聲。

    “屬下該死！”玉流煙心頭一緊，人跪到地上。

    “起來吧！”男子擺了擺手，玉流煙繃緊的心緒鬆了鬆，才敢起身。

    男子也從軟榻上站起，“讓你的人好好盯著溫家屯那邊，一切照舊。至於那個女人，她若敢對我娘不利，就殺了她。旁的，無需理會。”

    “是。”玉流煙領命應是。

    男子抬步欲走，玉流煙沒忍住又出聲，“大人，屬下心有一惑，還請大人指點。”

    “說。”男子停了下來。

    “大人既然如此放心不下老夫人，為何不將老夫人接入京中將養。大人如今的權勢地位，老夫人跟在您身邊，不是比留在溫家屯更好麽？”咬了咬牙，玉流煙問出心中疑惑。

    男子神色明顯怔住。

    帶母親回京麽？他如今的權勢地位，在外人看來確實風光無限。禁軍統領，統管著東都、東營、東城三衛，實打實的天子近臣。

    可誰知道，他背負著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他的仇人一日不除，他就不能帶母親回京，甚至不敢讓母親光明正大的立於人前。

    在溫家屯的日子雖然困頓，至少，能保住母親的性命。

    “大人！”見男子不接話，玉流煙柔聲喚了他一聲。

    男子緩過神，轉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不該問的事不要問，今日不與你計較。再有下次，嚴懲不貸！”

    語罷，他長腿一邁跨出房門。

    “屬下知錯，屬下定當謹記大人教誨！”玉流煙跪了下來，直到男子走遠，都不敢起身。

    出了紅袖招，男子在夜色中急速穿行，拐進了位於甜水巷的一座二進宅子裏。

    他輕車熟路的去了自己的臥室，並沒有驚動看守宅子的老仆。沒有點燈，他尋到床榻坐下，順手揭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輪郭分明的真容。

    窗外月光皎潔，把屋內照得透亮，月光仿佛被揉碎在他促狹的桃花眼裏，閃爍著點點星光。

    “阿娘，等著我。”他緩緩抬起頭，望著外頭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