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城司隱藏最深的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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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時分,一輛普通的馬車滾著吱吱扭扭的車輪,駛進了林安城。

    繁華的夜市生活即將開始,所有的人都在向主街道匯集,唯這輛反其道行之。

    車架上空空蕩蕩,似乎無人駕馭。白色車簾偶爾撩起,隱約可見其中端坐著一位雙眼被白色紗緞蒙住眼睛的年輕女子。

    紗緞輕薄,順著帷幔搖蕩的弧度在空中飄飛,宛如幽魅,空靈唯美。

    馬車行駛到一處十字路口時,緩緩停了下來,女子側頭皺眉。

    遠處噪雜的人聲中,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鳥鳴之聲。

    女子眉心舒展,粉唇微啟,吐出一個“右”字,馬車調整方向,右拐而去。

    又行進些許,馬車拐進一個光線幽暗的小胡同,速度放緩,似乎即將抵達目的地。

    周圍忽然飄出幾縷詭異的白煙,駕前駿馬開始焦躁不安的打起響鼻晃甩韁繩。

    女子瞬時屏息,抽出一條特製的手帕掩住口鼻。

    這應該是最後一層考核,從明目張膽的截殺到如今詭秘莫測的毒煙,皇城司的手段曆來都是明晃晃的,可惜對付泉人差了點道行。

    白紗下,女子看了一眼拉車的馬匹,神色淡漠。

    “閉氣!留腥盤!”

    隻在眨眼功夫,那片白霧就將馬車整個包裹起來,彷佛散發著熱汽的蒸籠。

    駿馬驟然發出一聲嘶鳴,帶著馬車離弦的箭般朝著前方直直衝了過去!

    帷幔倏然而起,劇烈飄蕩,透過間隙勉強看清裏麵女人仍然維持著坐姿,隻是背身微駝,似是周身的氣力都被瞬間抽走大半。

    眼見發了瘋的馬車就要直撞前麵院門,一道黑影突然自半空中射出,破開騰騰霧氣,朝著馬車頂棚迅疾而來!

    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馬車瞬間被其豁開一道深深的裂縫!

    駿馬被震得揚起馬蹄,睜大眼睛,最後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叫。

    下一瞬,更多的箭矢便飛蝗一般的從四麵八方飛射而來。

    大片的血花瞬間噴濺而出,與無數的碎片一起在空中飛散!

    終於,被箭紮成刺蝟一般的馬車轟然倒地。

    白煙漸散,幾個黑色的人影從陰影中走出。其中一人抽出腰間佩劍,撥開帷幔。

    車廂的位置上卻隻剩下一件癱軟的白衣,半個人影也無。

    “沒人?!”

    “怎麽會?”後麵幾個蒙麵人急急上前。

    “不可能,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全程將她盯死了,怎可能逃得掉?”後麵一個人撲到前麵,把能遮掩的地方都用劍刺了一遍。

    站在最前麵的黑衣人轉過身,抬頭望向胡同深處那座高大的宅院:“一個弱女子……這般手段已不遜於曆任泉主了。”

    荒涼的宅院內。

    到處是半人多高的野草,看不到路,也沒有活人的氣息。

    偶有冷風吹過,草木影影綽綽,宛如鬼魅張牙舞爪。

    蒙眼女子容色平靜。

    看似沒有路,但隻要走前一步,野草便自動閃開一樣,為她展開了一條路。

    她是冰凝,皇城司治下嶺北泉的最新備選泉主。

    身上白衣,是為前任泉主服喪而穿。

    此時的江湖上騙術詐術橫行。那些詭詐狡猾的騙子們,統一被皇城司用暗語稱為“泉人”。

    其中一部分被朝廷招安,被稱嶺北泉,反之為嶺南泉。

    取義詩句:“嶺南為貪泉,飲者生貪黷。嶺北為愈泉,宿病皆祛逐。”

    也有上北下南之意,北在上,距離朝廷更近,是為朝廷爪牙。

    當然,朝廷的飯從來都不容易吃。

    嶺北泉雖有厚祿供養,卻要聽朝廷調遣,利用同為泉人的優勢除盡一切可能除盡的嶺南泉。

    冰凝這一世的祖父、父親,都慘死在了嶺南泉手上。才滿十六歲的哥哥,前幾日也遇刺而亡。

    皇城司遴選新泉主,冰家直係雖隻剩她一人,但被迫挺身而出也好,主動承擔這份家業重擔也罷,亦或還懷有報仇的念頭,總之她絕不可能放任泉主之位流落到旁人身上。

    行至古舊的正廳前,冰凝停下腳步,朝著緊閉的房門揖手行禮,清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新任冰氏族長冰凝請見。”

    隨著一聲吱呀的響動,房門旋即而開。

    冰凝抬步邁過門檻。

    兩旁排列的燭台隨之次第而燃,將裏麵映照得如同白晝。

    四圍是雪白的牆壁,腳下是擦拭得幾乎能反光的棕色地板,裏麵擺了一對紫檀太師椅,茶桌上擺放一套淡綠色的汝窯茶具。

    椅子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身著暗紅色武官錦服。

    後麵站著一名十一二歲的男童,穿著小版的官差製服,小圓臉有些嬰兒肥,晶亮的大眼睛惡狠狠的瞪著冰凝。

    他肩膀上麵駕著一隻白羽黑翅玉爪的獵鷹,鷹眼炯炯,昂首挺胸,顯出一種高貴的傲然之氣。

    冰凝眸色微動,那是獵鷹中的極品玉爪海東青。

    北國世界的空中霸主,傳說中會飛的“免死金牌”。

    座上紅衣男子二十左右歲的樣子,皮膚白皙,相貌生得極好。

    眉梢眼角都似帶著笑一般,柔似春風,明如夏泉。

    他微微側著身,倚在做工精致的椅子上,一手把玩著金色鏤空香囊,一手端著茶杯,姿態悠閑的小啜著。

    冰凝知道,此人就是皇城司專為掌控嶺北泉而設置的治泉司統帥,月照城。

    其本人也是皇城司親事官,在皇城司的地位僅次於皇城使。

    所謂皇城司,其職司與明代的錦衣衛極其類似。一掌宮禁宿衛,一掌刺探監察。

    不僅能監察百官,甚至還能監察敵國官員與皇帝。

    月照城不僅是皇城司裏最年輕英俊的首領,更是唯一從底層做起,靠功績從無數精英中脫穎而出的傳奇人物。

    死在他手上的“泉人”無數,死在他手上的官員也無數。

    他的野心和他的本領一樣使人畏懼。

    聽到動靜,月照城掀起眼皮,看到冰凝蒙眼的白紗,嗤笑出聲,“一麵裝瞎子,一麵卻看得見路,該叫本官說你什麽好呢?”

    冰凝再度頷首行禮,語聲依舊清冷,“冰凝天生眼疾,白天會以半透的薄紗覆眼遮光。”

    月照城目光陡然一凜,“把紗去了。”

    冰凝靜默,沒有給予任何反應。

    月照城皺了皺眉,“還沒上任,就漠視上官命令,放在官場可是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的。”

    冰凝抬起頭,“強人所難,怕上官不是什麽好官。”

    “放肆!”獵鷹少年皺眉怒喝。

    月照城擺了擺手,示意無妨,反而耐心解釋了一句,“要想當上名副其實的嶺北泉泉主,本官要知道你所有信息。這其中也包括你的相貌。”

    冰凝抬手一拽,紗緞蝴蝶一般從臉上滑落。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恍然睜開,眼睛裏竟然嵌著一對詭異的紫瞳!

    月照城目光一點點鋒銳起來,“畏光是假,隱藏紫瞳才是真吧?”

    “大人明鑒。”

    “你敢對本官撒謊?”

    冰凝唇角微勾,“常人都是黑瞳,紫瞳便是不正常,也是一種眼疾。冰凝隻說過遮光,並沒有說過畏光,沒有對大人撒謊。”

    “巧言詭辯!”獵鷹少年忍不住的嗬斥。

    冰凝壓根沒理會這少年,“冰凝已經順利完成考核,請大人賜以嶺北泉泉主之權。”

    月照城卻笑了笑,又端起了茶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考核還沒有結束。”

    冰凝紫瞳微寒。

    聽命於朝廷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擺布!

    像是看出冰凝心中所想,月照城攤手一笑,“過往都是這般流程罷了,需要你麵述通過層層考核所施展的手段。”

    “大人可知這是泉人的秘密?”

    月照城點點頭,“簡明扼要即可,泉人的手段本官見得多了,本官隻是想看看你的道行。”

    “好!”

    冰凝手中紗緞倏然一甩,散出一片輕盈的白煙,白煙順著紗緞流轉,十分飄逸。

    她捏著一端輕輕晃動,白線便如筆墨一般,連貫的勾勒出了三件事物的輪廓。

    第一個長著兩隻翅膀,是隻小鳥。

    第二個是件衣服的剪影。

    第三件是個人影。

    整個過程不過三秒。

    “請大人收檢。”冰凝語聲雖然恭敬,目光裏卻滿是挑釁的意味。

    月照城捏著茶杯的手指驟然收緊,眯了眯眼。

    那獵鷹少年先是被這奇幻的一幕驚得睜大了眼睛,但見到冰凝的挑釁目光,頓時大怒,抬手指著冰凝的鼻子破口大罵,“月大人叫你回答,你跟這變什麽幺蛾子?把我們當成三歲孩童一般耍弄嗎?!”

    冰凝絲毫不氣,淡淡道,“這就是我的答案:鳥鳴、衣服、人。”

    “很好,”月照城臉上神色也緩解了些許,放下茶杯笑著說道,“夠簡潔。”

    獵鷹少年滿臉疑惑,不甘心的憤憤回道,“這算什麽答案?”

    月照城手指在桌麵上勾畫了幾道,目色微凝,在腦子裏勾畫著冰凝進城的路線,沉聲說道:“馬車進城後行走的街道不遠處就是夜市,其中很大一片是鳥市。所謂的鳥鳴,便是眼線給你的信號吧。”

    “大人英明。治泉司探監視冰凝,卻也把自己暴露出來,讓冰凝一步步探知到治泉司所在。”

    獵鷹少年頓時恍然大悟,卻更加憤怒,“監視窺探治泉司是死罪!所有眼線舌頭名字一一報來,必須全數擊殺!”

    皇城司麾下治泉司從來都是個秘密的存在。衙門所在地更是機密中的機密,隻有司內人員才能知曉。即使是嶺北泉,隻有泉主一人有資格知曉,就是對親人也不能透露半分。

    冰凝抬起頭,目光肅殺一片,“如果治泉司的人都如閣下這般,遲早會被嶺南泉夷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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