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情節皆沿著《靖康稗史箋證》等史料的脈絡，加以想像力補充事件細節與人物心態。其中關於柔福帝姬的部份，需要告訴特別關注柔福帝姬的讀者們：有些人讀過《靖康稗史箋證》之後，認為柔福帝姬的第一個男人是金太宗完顏晟，而本章也寫出了他們在《靖康稗史箋證》之中看到的那一段，但是，他們忽略了《靖康稗史箋證》另有一段記載顯示，早在柔福帝姬被押送北上之前，她就已經了。本書第十一章將描寫柔福帝姬的回憶，讓讀者們從中看到柔福帝姬的第一個男人應是誰。敬請期待！

    本書是《末代公主》係列第八部，女主角是北宋末代的柔嘉公主。連載期間定於中國的每周五，亦即美國的每周四更新。歡迎讀者們按時來追蹤情節發展！

    金國皇帝完顏晟隻讓昏德公、重昏侯父子倆保留少數妃嬪。昏德公原有的許多低階妃嬪以及趙宋皇族女子、宗室女眷等人，都沒跟著被廢的二帝暫居過燕京（在後世的北京附近）和中京（屬於後世的內蒙古），而早在一年多以前剛到金國的夏天，就直接被押送到了上京（在後世的哈爾濱市附近）。她們之中有些被金國將領納為侍妾，但絕大多數都被送進了上京的洗衣院。

    所謂洗衣院，乃是金國上至皇帝、下至王公將相都常去消遣的一所大宅院。他們一進洗衣院，即可把衣服脫下來，交給在那裏服勞役的女奴們拿去洗。至於衣服洗好、烤幹之前，他們都在洗衣院裏麵做些什麽，則不言而喻。

    在洗衣院提供的兩種服務之中，趙宋女俘們做的，當然是不必搓洗衣服的那一種。趙宋女俘們比不上金國女奴們體壯力大，但是細皮嫩肉卻遠勝於金國女奴們。因此，洗衣院當局寧願讓趙宋女俘們別做粗活，好保持纖纖素手，來給金國權貴、將領們按摩。

    洗衣院當局規定，趙宋女俘們出來見客時，一概不準穿上衣，最多隻能在天冷時，披一件羊皮裘在肩背上來保暖，就像舉行牽羊禮那時候一樣。這是為了要展示她們的胸部。當天氣較暖時，趙宋女俘們唯一遮羞的辦法，僅僅是不再梳髻，把部份長發放到胸前來掩蓋重點部位。這種折衷方式，洗衣院當局倒還肯放任，主因在於半遮半掩別具情趣，更能挑動男人的幻想

    每當貴客光臨，駐守洗衣院的金兵們就會強迫袒胸垂發的趙宋女俘們站成一橫排，任由貴客逐一從頭到腳打量，再從其中挑揀所好。這些貴客們幾乎個個都有妻妾，而以金國皇帝所擁有的女人數目最多。隻是常言道家花不如野花香，以致身為至尊的完顏晟也喜歡駕臨洗衣院打野食。

    趙宋女俘們才進入洗衣院，完顏晟就在次日駕到了。他當場選中了柔福帝姬趙多富與鄆王妃朱鳳英兩人。

    後來，柔福與朱鳳英“並蒙幸禦”的消息傳入趙宋二帝耳中，難免引起了父子倆私底下唉聲歎氣！

    “嬛嬛還沒嫁過人哪！”昏德公趙佶念叨著愛女的乳名，頹然歎道：“真不懂金國皇帝，為何不幹脆把嬛嬛納入後宮啊？”

    重昏侯趙桓聽著，忽然想問：那麽，父皇在汴京那些年，為何不納李師師入後宮呢？隻不過，趙桓實在問不出口。趙桓生性像他母親，保守內向，一點也沒遺傳到他父親的貪色習氣。難怪他並不了解花心男人自命風流的心態，也不好意思探究。

    趙桓中規中矩的作風已經出了名，就連金國人也熟知。原來，金國將士們在押送趙宋俘虜們北上途中，曾經出於好奇心，透過翻譯探問宮闈秘事，結果講到“少帝”之時，宮女們異口同聲敘述：他一向努力讀書，不近聲色，在太子時期根本不曾納妾，到了受禪即位以後，則放出了父皇時代納入的六千名宮女，然後隻冊封皇後的一名堂妹為一品的慎妃，另加十名嬪妾。在那十一名妃嬪之中，他隻臨幸過三人

    金國將士們親耳聽聞了，無不驚佩，也為此特別敬重朱皇後，公認她禦夫有方。殊不知，朱璉根本從未在男女方麵管束過趙桓，都是趙桓自己眼中隻有璉璉一人。

    朱璉在趙桓身為太子時期生了兩胎，在相當冗長的懷孕與月子過程中，趙桓都沒去找過別的女人。甚至，趙桓登基後所納的十一名妃嬪，皆為太上皇做主。不然，趙桓真可以一輩子隻守著愛妻

    在朱璉生前，趙桓隻有一個庶出孩子，亦即朱璉堂妹朱璿所生的兒子趙謹。這在帝王家，真可謂罕見。趙桓自認算是個難得的好丈夫。可是，璉璉為什麽狠得下心，拋下了對她情深義重的夫君，還有兩個親生的稚齡孩子？趙桓怎麽想也想不通

    趙佶眼看長子怔忡不語，似乎魂不守舍，就逕自接下去說道：“要是金國皇帝肯給嬛嬛一個封號，那起碼還算有名有份嘛！如今，嬛嬛落到了這種地步，倘若她母妃泉下有知，真不曉得會有多痛心呀！”

    “若是璉璉泉下有知，也會心疼鳳英！”趙桓接口喟歎道：“她們姐妹倆，一向感情融洽！記得三弟娶鳳英作續弦那年，璉璉好開心，直說親姐妹能成為妯娌真好！”

    趙桓這些話，等於在假設朱璉本身並不曾被金國皇帝侵犯過。盡管牽羊禮結束後，包括朱璉在內的趙宋女俘們都被帶進了金國皇宮接受賜浴，曾讓趙桓心神不寧等待了一個多時辰，但是，他既沒看見朱璉在金國皇宮內的遭遇，就寧可自欺欺人，選擇性抹去了那一段記憶。

    同為男人的趙佶完全能夠體會長子的鴕鳥心理，自然不予點破，隻顧趁機勸道：“談到璉璉，你可要節哀呀！這幾天你不吃不睡，一下子瘦了很多。再這樣下去，你身子會吃不消的！”

    “是！多謝父皇關心！”趙桓照舊稱呼父親為父皇，恭順應道，又忍不住黯然歎道：“璉璉這一去，不但傷透了我的心，更苦了兩個孩子！尤其是雪兒，她親眼目睹她母後投湖，受了太嚴重的驚嚇，連日發燒，到今天才好一點，總算退了燒。”

    “雪兒這一病，倒是因禍得福！”趙佶感慨道：“她生病這幾天，她所有的堂妹都被金兵抓走了。金國人真是造孽！就連小女孩也要送進洗衣院去，說要從小培養。培養些什麽呢？簡直想都不敢想啊！”

    “就是啊！”趙桓附和道，接著許願道：“但願，雪兒病好了以後，金兵也不會來抓她！正如我稟告過父皇的，璉璉臨終，賭咒發誓要保護雪兒，當時嚇到了不少金兵。真希望那會一直有嚇阻作用！”

    “嗯！”趙佶點了點頭，淒然應道：“我們家的女孩子，就隻剩雪兒一個了。本來，打從雪兒出生，看她皮膚雖然白淨，下巴卻長得太尖，還曾擔心她麵相有點薄氣。想不到，她會成為堂姐妹之中最好命的一個。或許，這是她母後犧牲自身，換來給她的福氣吧！”

    廢帝父子倆談論著乳名雪兒的柔嘉，皆渾然不覺，大病初癒的柔嘉已經悄悄溜出了自己的臥室，正躲在祖父的房門外，偷聽祖父與父親的對話。盡管柔嘉聽不懂洗衣院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卻可想而知，那如同所聽過故事裏的地獄一般可怕！

    柔嘉從此認定了，自己得以獨免進入洗衣院，全是仰賴母後在天之靈保佑。然而實際上，金兵們雖深受朱璉的遺言所恐嚇，但最主要還是因為，皇帝密令他們不必拘捕柔嘉，他們才沒有再度上門來索要柔嘉。

    完顏晟決定對柔嘉網開一麵，乃是在獲報滿城關於朱璉的流言之後。完顏晟並未明令禁止那些描述朱璉是魔女的謠言，其實是由於他暗想：如果軍民們相信朱璉是魔女，也聽說過皇帝曾給朱璉“賜浴”，那就表示，皇帝當麵製得住魔女，事後又照樣生龍活虎，由此可見，真命天子有多麽強悍

    在大眾普遍迷信君權神授的時代，讓軍民們以為皇帝一度降服了魔女，有利於完顏晟坐穩龍椅。因此，完顏晟樂於讓朱璉身後成為神話人物。

    至於完顏晟本人，究竟信不信朱璉有魔法？他獨處時，暗中自問，也由此回顧那一天，纖弱的朱璉橫遭兩個壯實的金國宮女強行剝去了衣裳，解開了發髻，合力抬起來，再放置到專屬皇帝的私人浴池裏———朱璉雙手掩胸，並沒有啼哭，卻以冷靜的態度對浴池邊站著待命的翻譯官說了一番話

    完顏晟忍不住問：“俘宋皇後嘰嘰咕咕說了些什麽？”

    翻譯官畢恭畢敬答道：“回大汗，她說，大汗長得非常像趙宋□□的畫像。大汗與趙宋□□毫無血緣，麵容卻如此相似，冥冥中必有一種特殊的緣份。敬請大汗顧念這種罕有的緣份，讓趙宋皇後保全貞節！”

    這並非年逾半百的完顏晟初次聽人說他麵相酷似趙宋□□。每次他聽了這類言論，都會更加堅信，自己並吞趙宋必然是天命所歸。這一次也不例外。他哈哈笑道：“既然，朕長得很像趙宋□□，那就理應占據趙宋天下啊！而趙宋皇室的女人呢，也都該屬於朕才對！”

    翻譯官旋即轉達了完顏晟的自誇之辭。朱璉明白求情無望了，當下一頭往浴池的石砌邊緣上撞去，意圖撞死，卻被一名金國宮女及時從後麵扯住了她的長發往後拉，以致她的額頭僅僅摩擦到浴池邊緣一下，並無撞擊。另一名金國宮女又拿來了一條長長的布帶，攔腰綁住了朱璉，再把布帶另一頭繞住浴池邊一根柱子，紥緊了，這樣就固定住了朱璉在浴池內的位置。

    戰敗方女俘在完顏晟麵前尋死，完顏晟早已見多了。況且，他是個親手扼殺過熊、打死過老虎的鐵漢，從不心軟。他絲毫不顧身受捆綁的朱璉仍在浴池中踢動掙紮，就隻管命令翻譯官、宮女們都退下，隨後自行脫掉了浴袍，跨入浴池。

    完顏晟秉持著慣有的狠勁，捉住了朱璉雪白的雙肩。朱璉最後的反抗完全無濟於事。力大無窮的完顏晟輕而易舉達到了目的，並且持續奮進，直到他忽然瞧見，朱璉額頭上的擦傷有一滴鮮血墜落下來，湊巧融入了柔潤麵頰上的一顆清淚

    不知為何，完顏晟在此一瞬間受到了震動，而默默撤退了。本來，他最喜歡在戰敗方領袖的妻妾體內播種，以顯示最徹底的征服。唯獨對朱璉，他放棄了最終極的占有。他無法解釋為什麽

    朱璉，那個在女真龍體壓製之下始終咬著牙、不吭一聲的女人，是否真有魔法？完顏晟不能確定，卻不由得暗自承認：她大概會是朕畢生最難忘的女人

    當完顏晟獲悉虛歲二十七的朱璉投水自盡時，他不期然聯想到了自己有個女兒和朱璉同年，而頓覺一陣生平從未有過的失落感

    看在朱璉份上，完顏晟放過了她女兒柔嘉。恰巧金兵們很害怕朱璉的詛咒應驗，皇帝不強迫他們去抓柔嘉，真讓他們如釋重負，也就沒人去想皇帝突發慈悲的原因何在了。

    於是，柔嘉得以留在家人身邊。這一年陰曆十月二十六日（陽曆十一月二十日），完顏晟下令遷徙昏德公、重昏侯，以及眷屬等人至韓州（後世的遼寧省昌圖縣）。柔嘉亦隨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