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裕手上提著兩個大的塑料袋,在上台階的時候下意識扭頭注意著他家崽，在看見他走神的時候，急忙放下了自己手上的東西扶了一把。

    “走路的時候盯著路看,這麽簡單的事情,三歲就教了你一遍，現在還要我再教你一次”

    芩芩想到剛剛自己居然差點摔跤,提起東西走在了前麵，他也覺得自己這麽大人了還會摔跤這件事情有些丟人。

    “爸，我”

    “走吧,我們這麽長時間沒來,這需要好好整理下。”

    依舊跟芩芩記憶裏麵每一次一樣,他爸爸打理著爺爺奶奶的墓碑,他自己去打理母親的,長了不少的野草,也落了不少的灰塵。

    以前爸爸會忽悠他,說是因為他太小，隻打理他媽媽的比較輕鬆。

    現在芩芩已經不是那個好哄的小朋友,心中實在是想不通到底是為什麽，好奇與不解幾乎能把他整個人都逼瘋。

    清理完後,閑裕將紙錢燒了些放在那裏,按照這邊的習俗倒了酒,跟二老說他們孫子考上了首都重點大學這件事。

    芩芩就在一邊聽著他爸爸絮絮叨叨，心底的疑惑越來越濃。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閑裕從包裏拿出傘,撐著傘站在那裏的時候看了一眼芩芩，絲毫不意外他又把自己之前說的話忘在了腦後。

    “爸，你,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媽啊”

    爸爸幫他撐著傘，這件事情讓芩芩多了一點勇氣，不用擔心爸爸在生氣之後把自己丟在這裏，將埋在心底很長時間的疑惑問了出來。

    “嗯”

    狹窄的路肩並肩並不好走，閑裕在思考自己要用什麽樣的方式，才能不傷害到這個孩子。

    以前總覺得他還小，所以把這些話都暫時藏在心底，可現在他已經不小了，有了幾分大人的模樣，再像之前那樣隨便找個借口敷衍明顯不合適。

    “對於爸爸來說，你媽媽離開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所以我不太記得那些事情。”

    芩芩皺著眉，並不是很願意相信他爸爸說的話。

    “爸，我不小了。”

    “那好吧，其實真相就是我當初跟你媽媽是相親認識的，前後認識的時間不太長，能有多少感情啊乖乖。”

    芩芩看出自己爸爸不想再繼續說下去的打算，可他心底照樣還存在著疑惑。

    沒有一點感情和厭惡反感之間，他還是能分清楚的。

    爸爸對他母親的感情不是不喜歡，而是厭惡，非常厭惡，厭惡到就算他母親長眠地下，也照樣不願意對她有多少耐心。

    芩芩偶爾也會去想，是不是自己的想法不太對，但他對自己母親並沒有絲毫的記憶，母親這個身份在他這裏更像是一個簡單的稱呼。

    童年被自己父親占據的滿滿當當，他孩子氣的時候甚至有想過，自己要和自己父親一樣不喜歡母親。

    可父親在厭惡母親的同時，又會耐心告訴他，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閑裕看出這孩子現在心情挺複雜，卻並沒有想要幫他解答疑惑的打算，話說的太清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吃飯時芩芩都還在惦記著這件事，直到從他們的老家離開，他爸幫他訂了飛機票，送他出去旅遊，坐在飛機上他都沒忘。

    閑裕怕他在外麵看見喜歡的東西舍不得花錢，在他走後又轉了一萬塊給他，並且叮囑不花完不準回家。

    芩芩自己一個人去了非常靈驗的寺廟裏拜佛，為他父親祈求身體健康，平安順遂。

    將紅色的絲帶係在祈願樹上，一陣風吹過來，祈願的紅絲帶隨著風微微飄揚，鼻尖是濃濃的檀香味，寺廟裏還能聽見一些和尚的誦經聲。

    芩芩坐在寺廟外麵的石凳子上，在風吹過來的時候，隻覺得仿佛自己整個人的心都安靜了下來。

    他覺得這個地方挺舒服，從包裏拿出了自己的書，坐在那裏翻閱著，打算把這個地方看完之後自己再回去。

    這寺廟裏人其實挺多，但所有人都非常默契的保持著安靜。

    芩芩看完了這部分後，拿出手機給他爸錄了一段視頻發出去。

    從開始旅遊一直到現在，他除了必要的一些開支外，一共隻花了五百塊，就在剛剛，在寺廟裏給他爸爸求了一張平安符。

    玩的開心嗎

    閑裕在工作時間回複的一向很快，芩芩對此並不意外，把書收到了包裏，開始專心跟他爸爸聊天。

    他是自己一個人過來旅行的，沒有什麽同伴，不需要思考跟自己同行者的交往問題，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沿途的風景上。

    還好，就是感覺吃的東西都沒你做的味道好。

    雖然在旅行的途中能吃到各色各樣的特色美食，但對於芩芩來說，就沒有一樣是能比得上他爸爸做的味道。

    那你早點回來，到時候我給你做，我跟你王叔又拚了兩條魚，到時候你回來給你做酸菜魚試試。

    一般他爸隻要說是跟王叔一起拚的，都是一些價格非常昂貴的東西。

    因為現在自己已經考上了不錯的大學，芩芩不用再擔心未來的問題，倒也不像是之前那樣，每次他爸爸提起都著急的不行。

    好，爸你可別一個人待在家裏偷吃。

    芩芩發完這條消息後看了一眼時間，已經稍微有些晚，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好下山，看了一眼自己那些同學發的暑假工動態，心裏麵還有些羨慕。

    別人是忙碌且充實的暑假，隻有他是被迫花錢，不花錢還不準回家，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現在拿的這些錢，是他爸爸攢了多少年的。

    芩芩知道他爸爸的性格，在很多事情上都喜歡跟自己開玩笑，大部分家長眼裏正經的事他不屑一顧，但像是這樣奇奇怪怪並不正經的事，他爸卻偏偏將這牢牢記在心底。

    如果自己不把錢花完的話，不讓他進家門這種事情，他爸爸是真能做得出來。

    晚上在酒店裏，芩芩無奈歎了口氣，拿起手機想跟同學傾訴一下自己的煩惱，又怕被他們誤以為自己是在暗中炫耀。

    閑裕趁著他家崽不在的時候，幫他把開學要用到的東西全部買齊。

    他的審美跟芩芩的非常相近，再加上又去找了找年輕人都喜歡的牌子，也都不會出什麽錯。

    這種事情，他隻有自己去做才放心，要是交到芩芩的手上，他絕對隻選那些比較便宜但能用的東西。

    當初在芩芩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就已經有小朋友借著自己所擁有的東西來跟他炫耀，大學裏這種事情肯定也少不了。

    不至於到那種能讓芩芩炫耀的地步，但總不能讓他被人嘲笑。

    去了很多地方玩的芩芩，到最後還是在回家的路上，用他爸給他的錢，買了最保值的黃金，打算送給他爸當禮物。

    “我讓你自己去買你自己想要的東西，結果你就給我買了個這個”

    之前他隻知道自家崽比較懂事，但沒想到他能摳搜到這個地步，連自己讓他在旅遊過程中花掉的錢，都能拿來買這麽奇怪的一個東西。

    “你看看你自己的審美，是不是稍微不太合適”

    閑裕將那個大金鏈子給拿了起來，不管是戴在自己手腕還是脖子上，都很明顯帶著一股暴發戶的氣質。

    “爸，店員說這種戴出去最有麵子。”

    芩芩當時隻記住了這一句話，就把東西給買了回來，現在自己回頭再看看，好像的確不是很合適。

    “這是有麵子有的過了頭。”

    閑裕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但是卻在自己說完之後就把項鏈戴在了自己脖子上，還走到洗手間鏡子前看了看。

    雖然稍微帶著一點暴發戶的氣質，但這氣質自己壓得住，人至中年閑裕也照樣不允許自己發福油膩，跟著老板一起去健身房裏運動，一看就是一個儒雅的中年帥大叔。

    金鏈子戴在他脖子上，多少有些破壞這份儒雅的氣質，不過好在他自己根本就不在乎。

    就像是芩芩還小的時候，他喜歡在自己身上貼著的貼畫一樣，幼稚又怎麽了，那是自家兒子貼上來的。

    “爸，等以後我一定給你買個好看的。”

    芩芩當時買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回頭一看才發現還真哪哪都不合適，尤其是在他爸真的戴在了脖子上後。

    “你這眼光，我信不過，你還是直接給我打錢吧。”

    吃完了晚飯，芩芩聽見他爸說要帶他出去散散步消食，雖然很疑惑他爸為什麽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但芩芩還是乖乖跟著一起。

    “哎喲，老李啊，前些時候你不是說你家兒子體貼，專門給你買了合適的鞋子嘛你看我家芩芩，就不像是你兒子那麽體貼。”

    閑裕在這件事情上，就像是任何一個平凡普通的父親一樣，自家崽的一點成就，都忍不住去跟人炫耀。

    “他呀，就知道給我買這些沒什麽用的東西，你瞅瞅這大金鏈子，我戴著合適嗎”

    “我說不要，他還非得給我買，哎淨亂花錢”

    閑裕看見老李被自己氣的臉色難看離開，笑嗬嗬的去找下一個小老頭繼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