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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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前,舜安彥作為“鄢洵”從來沒認真看過元衿,隻圍繞她的那些故事不斷傳到他耳朵裏。

    而現在看那些傳聞有跡可循。

    身後的噶爾臧被打的什麽汙言穢語都罵了出來,而下令的她卻眯著眼不斷打著哈欠,時不時揉揉耳朵嫌吵。

    舜安彥撇開了頭,嘴角向上彎了彎。

    元衿卻眼尖地抓住這一幕,虎頭帽生動地甩了甩,軟軟的嗓音吼他“鄢少爺人不許歪,站直了”

    舜安彥無奈,隻能挺直了背脊,和當年剛入伍罰站一樣的,立在前麵。

    青山突然害怕地扯了扯元衿的衣服,“公主,萬歲爺和阿哥們”

    “怕什麽,扶我。”元衿伸出自己的手,病了幾天原來白嫩的手臂都瘦了一圈,青山扶著都能被她的骨頭膈到,“你站穩點啊,我要靠著了。”順手摘下了虎頭帽。

    舜安彥垂頭瞧她。

    三、二、一。

    元衿瞬間紅了眼圈,渾身和抽幹了力氣一樣,軟綿綿地靠在青山肩頭抽泣。

    他下意識摸了摸眉心,又被元衿狠狠瞪了眼。

    “住手,怎麽回事”康熙不可置信地看著,轉頭找人,“元衿呢人呢”

    抽泣的元衿對舜安彥使了個眼色,他無奈地轉身朝康熙下拜,“奴才舜安彥給萬歲爺請安,公主受驚不適,正在樹下休息。”

    康熙大步走來,走的太快,身上的常青色袍子都虎虎生風。

    他無情剝開舜安彥,急瞧自己的女兒,“這是怎麽了”他蹲下摸了把元衿的額頭,“怎麽冰涼涼的吹風了”

    元衿抽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是個叛徒,皇阿瑪,我害怕”說罷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元衿再醒過來時,連三公主和四公主都不在,隻有梁之惠和青山等人守在院子裏煎藥。

    見元衿醒了,梁之惠倒出一碗濃濃的湯汁遞給青山,“請公主滿飲此杯。”

    那裏麵應是加了黃連之類,一靠近元衿鼻子,她就被熏得想死。

    “梁太醫你針對我。”

    梁之惠清理著藥渣,一派醫者仁心的形象,“隻是為公主虛弱的身體著想而已,且公主千金之軀才有這些雪蓮、人參可用,噶爾臧台吉在獄中可得不到這些藥。”

    元衿倏地從床上撐起來,“他進去了”

    “死牢,大阿哥已領人千裏加急,奔赴關外廢喀喇沁親王,捉拿一幹人等,另立旁支。”

    元衿蒼白的臉上有了紅暈,光芒也重回灰撲撲的眼睛,“審出來了”

    “寧死不屈。”梁之惠倒盡了藥渣,放下藥碗,擦了擦手後,白淨的書生臉上浮出些精怪,“可惜死比生簡單總有些熬不過的痛。”

    “梁太醫你”

    “傷藥裏多加了點生草烏。會抽抽著疼。”

    “阿彌陀佛,醫者仁心啊。”

    “有公主做榜樣,微臣一切皆效仿公主。”

    元衿雖語塞,但又暗笑梁之惠是個可用的明白人。

    梁之惠留下了張藥房,“公主按時用藥,您的情況,康複前都不宜再挪動了。”

    其後不久,是頂著兔子眼卻激動不已的三公主來和她說了原委。

    在梁之惠那帖死去活來的傷藥下,噶爾臧最終招供,是原大召寺喇嘛攛掇了漠南漠北交界帶的王公,借著僧侶寺廟的外衣勾結南方逆黨在南巡中鬧事。

    “漠北才打第一仗,準噶爾還有一大半的兵力盤踞在歸化前線,如今朝廷和那裏新降的王公們都微妙的很,皇阿瑪是想全部編入紮薩克冊封親王郡王,可他們卻不想放棄蒙古大汗的稱號,這才被有心人從中挑撥。想把南方煽動亂了,再在來年北方開戰時有與朝廷討價還價的餘地。”

    其實元衿也是穿來才知道,原來電視裏噶爾丹一死蒙古就平定都是瞎編,清朝此時在北方的前線連敦煌都沒到,哈密伊犁烏魯木齊都還遙不可及。

    聽胤祺的說法是,朝廷也是借噶爾丹和喀爾喀打起來的機會,才把兵鋒伸出陝甘一帶,而被噶爾丹揍得死去活來的蒙古人明明靠朝廷的接濟才勉強存活,卻還心有不甘時有反叛。

    但經此一鬧,康熙立即抓住了把柄,讓大阿哥拿了噶爾臧血押口供出使北方,不但傳閱大漠南北羞辱這群人,且逼大召寺原主持和噶爾臧之父自盡,又奪大召寺聖寺地位,逼得漠北蒙古羅桑丹貝堅讚法王下敕除叛黨教籍。

    自然,也取消了漠北、漠南本要定下的婚事。

    三公主得以解脫不說,連四公主都長舒一口氣據說原本漠北有部落已在向康熙求娶其他公主。

    但這些事都與元衿無關了,她隻有聽八卦的份,其餘時間躺在屋中日日自怨自艾,苦思冥想也不知道如何把這具破身子養得好些。

    這一躺就是小半個月,期間康熙為安全把公主們和年齡小於十歲的阿哥留在江寧,帶了三、四、五等赴蘇杭一帶,元衿日日躺在屋中,一會兒聽說三哥四哥在蘇州詩興大發,一會兒留在江寧的幾位公主阿哥在郊外布施重塑佛像金身。

    甚至聽說五哥都能在杭州湧金門連中五發。

    反正人人都在江南快活,隻有她沒有。

    她曾經最熟悉的江南,她現在卻隻能養病。

    終於是熬到了五公主的生辰,元衿被允許出門,和姐姐們出城小晃一圈。

    前世她外婆家在南方,十幾個寒暑假讓她玩遍了江南山水,對於姐姐們來說有趣至極的江寧群山於她並不陌生,甚至江寧的明城牆都無比熟悉。

    隻有大報恩寺,她從未見過。

    她點名去那裏。

    經過那日血戰,康熙命江寧織造曹寅重新物色方丈和尚,要將大報恩寺重妝點再升規格,她們去時新任主持正要開第一次光。

    三公主最近婚事作廢,見什麽神都要拜一拜,於是拉著四公主就往大雄寶殿衝。

    隻得元衿悄悄帶人轉了彎。

    她讓青山他們守在樓下,獨自重新爬上了琉璃塔。

    九重琉璃塔,她的身體卻隻能支撐到第五層。

    元衿靠在窗邊,聽佛鈴聽梵音看江寧。

    不,對她來說,是清朝的南京。

    她趴在窗前,靜靜地凝視著南京蜿蜒的城牆,很久很久。

    不一會兒,聽到了身後梯子嘎吱作響。

    “讓你們別上來。”

    來人頓了頓,輕聲說“公主,我來給您送東西。”

    熟悉的聲音,那天就在這窗前,她還在訓他。

    “鄢少爺,我沒要任何東西。”

    “是嗎公主,您再仔細想一想,切割過的火彩寶石,嗯荷蘭人說是什麽雙台麵配了珍珠鏈子的。”

    元衿突然回眸笑說“本公主仔細想了想,是要了”

    舜安彥從梯子上爬了上來,受傷的手臂已經痊愈,手裏拎著個蓋著紅綢布的竹籃,高大的人慢慢地蹲在元衿麵前。

    元衿很是嫌棄,“鄢少爺,寶石啊,你能不能配個好看的盒子這什麽破籃子”

    舜安彥淩厲的麵孔此時很柔軟的神情,他掀開籃子,小聲說“你看看”

    籃子裏伸出隻毛茸茸的小腦袋,天真無邪地對著元衿“喵”了一聲。

    元衿對著這小東西愣了愣,才伸出手指揉了揉它的小下巴。

    “喵”

    小貓很乖巧,通身渾白的長毛,隻有兩個耳朵上覆蓋著灰色。

    它把腦袋靠在元衿的手心裏,她手小,它的頭也小,窩在掌心裏萌化了人心。

    再撓一撓,還能碰到它脖子裏的項圈。

    元衿勾手指取了下來,是一串巴洛克珍珠掛著一枚雙台麵切割的紅寶石,在這時代應該是西洋才有的東西。

    元衿握著寶石左右看了看,評價道“還行吧,比宮裏的好點。”

    “你就將就點吧,就是佟家那麽有錢,我仆從去買時也嫌貴。”

    “那這貓呢”

    “你好像以前有隻貓。”

    元衿點頭,可又反問“你怎麽知道的”

    舜安彥抿抿唇不說話。

    元衿卻是展顏笑了,低頭說“周釗。”

    舜安彥揉了揉眉心,抱怨了句“他話多。”

    元衿噗嗤笑了,親了親小貓的腦袋,“是挺多,和他見麵都不用我想話題。”

    “是啊。”舜安彥靠著瓷塔的牆麵,想起以前不由懷念,“我話少,也老是聽他說個不停。”他頓了頓,帶著點給自己辯解的語氣,“要不是他,我懶得找你。”

    “你別給自己手殘找借口”元衿把珍珠項鏈取了塞懷裏,把小貓一把塞回舜安彥懷裏,“我不養這貓。”

    “啊”舜安彥還沒問為什麽,樓梯那兒突然傳來許多腳步聲。

    他立即彈了起來,抱著小貓雙膝跪地呈認錯狀。

    腳步聲屬於胤祺,他一看見舜安彥便氣急敗壞,“舜安彥,讓你在江寧養傷,你怎麽在這裏”

    又指著元衿吼“五妹妹你到底什麽時候和他熟的我上次就看你兩怪怪的”

    舜安彥驀然緊張,可元衿卻靠在牆邊氣定神閑。

    “康熙二十九年四月,論語七篇,五月中庸九篇,六月稼軒詞十八篇,七月朱子六篇,八月複又有中庸五篇”

    “停你在說什麽。”胤祺停在了梯子邊,“五妹妹你”

    “康熙三十年正月,作梅花詩十篇,二月抄春秋左傳”

    “停停停你別報了”

    胤祺捂住了耳朵。

    “我不和他熟,我怎麽知道五哥哥偷了多少懶有沒有騙我多抄,最後自己一個字也沒抄呢”

    元衿彎著眼睛,笑出了兩個小梨渦,卻讓胤祺害怕得直哆嗦。

    “你查我”

    “你偷懶”

    “舜安彥你出賣我”

    “奴才該死,但,五公主說的有理,您的功課不能全讓奴才和五公主替了。”

    胤祺走到元衿旁邊,滑倒在地上求饒“五妹妹,你饒了我吧,可別告訴皇祖母和皇阿瑪。”

    元衿挑挑眉,突然化身可愛小妹妹抱住了胤祺的手臂,“五哥,你可回來了,是不是有禮物了”

    胤祺從懷裏掏出一麵雙麵扇,“喏,杭州買的,一麵是桂花飄香,另一麵是”

    “寶石流霞。”元衿撫著扇麵喃喃。

    舜安彥低頭不語,但卻知道,元衿的外婆家就在杭州保俶山附近,可以日日見到寶石流霞的景色。

    這種時候,他總是納罕,自己竟然聽周釗叨叨過這麽多事。

    胤祺瞥了眼跪著的舜安彥,不屑地說“舜安彥,下次送五妹妹點好的,別送這種”

    “這貓挺好,我就是不想養。”元衿和小貓的眼睛對視了下,貓咪的眼睛像兩隻銅鈴,和她的美喵特別的像。

    可

    “貓都能活個十來年呢,我這身體是活不了那麽久了,唉,天可憐見的,我什麽命呢,投胎了這樣一具身子,五哥哥,貓都要比我活得長了。”

    罪人舜安彥“”

    最終,這隻貓被胤祺勒令由舜安彥親自撫養,哦不對,是供養。

    它的主人依舊是元衿,但它的喂養人是舜安彥。

    舜安彥算了下,如此一來,他的地位成功從元衿的奴隸,變成了元衿的貓的奴隸。

    而這隻貓,還是他自己花一千兩從洋人手裏買的。

    自作孽不可活。

    更不可活的是起名,胤祺好心挑了十幾個名字,從“雲露”、“白毫”這樣的文雅之名到“大白”、“心肝”這樣的諢名皆想了一遍,可元衿統統不要。

    她在回程的馬車上,親著小貓說“舜安彥找的,就叫彥尋吧。”

    他差點氣得從馬上摔下去。

    等胤祺不在時,他和元衿抗議“你過分了吧”

    元衿揮著小貓的爪子說“是有點。”

    舜安彥以為她良心發現。

    卻沒想到她說“拿你叫貓,辱貓了。”

    作者有話要說成功又獲封樓,我沒事,我很好,隻是需要搶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