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靈打聽了一下，秦蘭因為涉嫌殺人罪而被收押，秦母原先在警局等著她，但後來身體實在熬不住，便又回了家。

    她就和姬聞潛兩個人一起到了秦家，再次按下了門鈴。

    這次沒有秦花假惺惺地探頭詢問，房間內因為隻有秦母一人，她咳嗽著摸索著出來，“誰啊？”

    當她打開門時，蘇雲靈察覺到口袋中的鎖靈瓶又再次強烈震動了起來。她歎了口氣，將秦花放了出來，“阿姨，帶你女兒回來看看你。”

    秦母認出了這是上次來的幾位神仙之一，她聽到蘇雲靈說帶了她女兒來看她，她趕忙伸出手在空中四處摸索，“在哪呢？”

    秦母雖然失明，但眼中並不是完全黑暗。她能夠看清物體的一些輪廓。

    但她不管怎麽摸，都摸不到自己的女兒，“神仙，請問我的女兒，她還是沒有實體嗎？”

    “抱歉，她是鬼魂，你們永遠無法觸碰到彼此。”

    “怎麽會這樣……”秦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的聲音哭得在樓道中回響，“我為什麽會失去同一個女兒兩次……”

    “你知道？”

    “您先……進來吧。是花兒吧……花兒也進來吧。”

    秦母擦幹了眼淚，讓開了身子，讓蘇雲靈他們進來。

    秦花的記憶還是沒有恢複，不管怎麽蘊養她的靈魂都非常的脆弱。

    如果早上劉隊長說的話是真的，她可能用了全身的力氣，把那幾個在火場中的學生救醒。那之後她就處於虛弱的狀態，而在那之後，她又被一個不知名的人給再次封印了。

    雖然記憶沒有恢複，但她對麵前這個女人的親近感是天生的，她很想多摸摸她，但她的手不斷地透過她的身體。

    秦花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

    秦母坐了下來，“抱歉，腿腳不方便。就不給您上茶水了。”

    “沒事。你剛才說，你知道在你身邊的那個是秦蘭？”

    秦母有些痛苦地點點頭，“是的，我慢慢察覺到，好像花兒，並不是花兒……”

    “花兒總是喊我媽媽，而蘭兒，大部分都是喊我媽。”

    “雖然她們是雙胞胎，很多時候習性都很像，都喜歡曬太陽，都喜歡吃蔬菜。但她們有一些小習慣，我是知道的……”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警察？”姬聞潛問。

    “我害怕。”秦母捂住了自己的臉，啜泣著說：“我已經失去過一次花兒了，蘭兒她願意假扮花兒就假扮吧，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女兒了……”

    “你有想過給秦花招魂嗎？”

    秦母聽見聲音是從姬聞潛處傳來的，她轉了轉身子，“有過。但是那個大師說，花兒還活著，所以不能為我招活人魂。”

    “因為聯係他的就是‘秦花’？”

    “是的。活人魂不能招。而且我也害怕，如果這一切隻是我的錯覺，花兒真的就是花兒呢……”

    “看起來母親的直覺挺準的。”

    “準也沒用了。”秦母搖搖頭，她又轉向了蘇雲靈那邊，“神仙，您能讓我跟花兒說說話嗎，遞個話也行。”

    蘇雲靈沉默了一會，秦母以為她要拒絕，趕忙說：“我隻要跟花兒說幾句話，她能聽見就行，您給個回話兒就成。我會給您燒許多紙錢的。”

    “紙錢倒不必了，那玩意兒我不需要。”

    “那您需要什麽，我給您……”

    秦母話音未畢，就感到眼中一片清明，她發現自己忽然能看清周圍的輪廓了。

    但色調與她失去視力時完全不同，並不是五彩的，而是帶著灰色調的。

    “給你的眼睛開了暫時的天眼。你能看得見世間的氣，也能看得見你的女兒。一刻鍾後失效，有話快說吧。”

    秦母一聽到這話，趕忙在房間內搜尋秦花。

    她發現秦花站在全家福的下麵，呆呆地望著上麵的照片。

    因為秦母隻能看見氣，並不能清楚地看見五官。她隻能見到秦花的輪廓，沒有發現秦花的五官已經消失。

    她步履蹣跚地走向了秦花，聲音顫抖地說：“花兒……”

    秦花清楚地聽見秦母的聲音，她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麵前這個讓她產生痛苦情緒的女人。

    她雖然失憶，但她隱約記得，自己有一位母親，但麵前的這位老婦人，除了聲音之外，身形都與她模糊記憶中的那位相差甚遠。

    上次她聽見這位老婦人喊了蘭兒，這並不是記憶中她的名字，但她接下來喊了聲花兒，她才有些反應過來。

    這次，她直接對著自己喊了花兒。

    秦花的胸口又感到一陣疼痛，在她失去眼眶的那個位置，她竟活生生流出了兩行血淚。

    “……路向辰看見一定嚇死。”

    要不是鬼魂不能用手機影像留存，蘇雲靈絕對拍過去給路向辰看。

    “媽媽……”

    “花兒……”

    秦母這次和上次不一樣，她這次清楚地聽到了秦花喊她媽媽，她想伸手抱住她，但不出意料地，她穿過了秦花的身體。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自嘲地哈哈笑了聲，“原來人和鬼真的不能觸碰啊。”

    “我不記得你了，媽媽。”

    秦花認真地說，秦母聽聞這話，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我知道……我知道……都怪媽媽，媽媽沒有好好去找你，沒有好好看你，你不記得媽媽也是正常的，都怪媽媽……”

    “不是的，媽媽。我雖然不記得你了，但是我知道，我一定沒有怪過你。”

    秦花輕輕地把手放在了秦母的手上，雖然她不能觸碰到對方的手，但在視覺上來看，好像她輕輕地握住了：“我記不得我們經曆過的一切，但是我隱約記得，我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我需要對她說，我愛她。”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媽媽的話，那我不能忘記對你說，媽媽，我愛你。”

    “花兒……”

    秦母低頭看向自己手上透明的手掌，她的眼淚毫不出意外地穿過了秦花的手心，滴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你都這樣了……你還想著媽媽……”

    “我當然想媽媽，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媽媽的人了。”秦花笑了起來，雖然看不見她的五官，但從她的聲音來聽，她應當是笑著的，“雖然記不太清了，但是我一看見你，我就很想擁抱你。我相信，就算我恢複記憶了，我也一定依舊是世界上最想媽媽的人。”

    “所以媽媽，不要再哭了，你都為了我哭瞎了眼睛了，不是嗎？”

    “花兒……”

    “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會去好好投胎的，媽媽也要好好生活，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花兒，你要走了嗎，花兒？”

    “我應該要走了吧。”秦花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蘇雲靈，“神仙們說，要帶我去地府投胎呢。我認識地府的大官，他們都還能帶我插隊呢。”

    “我好像不能離開那個瓶子太久，媽媽。”秦花指了指蘇雲靈的腰間，“我需要呆在那裏麵才行。”

    “好、好、那你快點進去！”

    “等等！”秦母看見秦花要鑽進瓶子裏，她哽咽著說：“你可以……晚一點再去投胎嗎，可以有時候，再回來看看媽媽嗎……”

    “媽媽……”

    “你要是白天來不了，就晚上托夢給我行嗎？我這二十年，天天都盼著你托夢，可是你一次都沒托給我過。”秦母擦了擦眼淚，但眼淚根本不聽她的指揮，像斷了線般的不斷掉落在地上，“你要是去投胎了，那之前跟媽媽說一聲可以嗎。好讓媽媽知道，你投胎去哪兒了，媽媽也可以過去找你。”

    “我不知道……媽媽。”秦花的腳步在瓶子前停住了，“我也沒有投過，我也沒有托過夢。但是我會向地府大官請教的。”

    “好……好……”

    說完，秦花就鑽進了瓶子裏。秦母的天眼體驗卡也到期了。

    蘇雲靈起身把鎖靈瓶放進口袋裏，走到了客廳中央，把卸了力倒在地上的秦母扶了起來，“你還好嗎？”

    “我還好……謝謝您。”

    蘇雲靈拿出了一顆丹藥遞給了秦母，凡人開天眼本就會有消耗，若不是看在秦花和秦母實在是可憐的份上，蘇雲靈絕不會為他開天眼。而且剛才她還因為傷心過度，而用盡了力氣。

    人與鬼相見，最怕的就是這樣。

    蘇雲靈歎了口氣，“現在秦花要去投胎，而秦蘭……可能會在警局關一陣子，你自己身體能行嗎？”

    秦母點點頭，“我這腿是年輕時落下的老毛病了。眼睛也能看得見一點輪廓，還行。”

    “那其他的生活費方麵呢？”

    “謝謝您的關心，都還可以。”

    “嗯。”

    蘇雲靈也不再多說，她把秦母扶到沙發上，“那我們今天就先告辭了。”

    “神仙……！”秦母叫住了轉身的蘇雲靈，蘇雲靈看向她，“還有什麽事嗎？”

    “您能不能幫忙打點打點，讓她生在一個好人家。”秦母又開始抹起眼淚，“不要讓她再有我這種不稱職的媽媽了……”

    “……我盡力。”

    蘇雲靈轉身離開。

    姬聞潛在關上門的時候，看了眼在門口閉著眼睛思考的蘇雲靈，他關門前朝門裏喊了一句，“阿姨，我覺得不管是秦花還是秦蘭，應該都不認為您不是一個好母親。”

    “你還好嗎？”

    姬聞潛今天開了車來的。

    他把車開到清州澗的路口後，再用法術移動到蘇雲靈家。

    剛才他們就是從清洲澗路口開到市裏來的。

    雖然上次調侃說有沒有機會坐姬聞潛的車去兜風，但真的坐上了，她也就沒有這個心情去說什麽了。

    姬聞潛發現她明顯有些不開心。

    蘇雲靈把窗戶全部都打開，她用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風景，臉直麵著高速飛馳所帶來的風壓。

    姬聞潛好像從沒有和蘇雲靈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呆著過，他試探性地開口：“要我帶你去哪裏散散心嗎？”

    “好啊。”

    蘇雲靈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說實話，他一點都沒準備好去哪裏散心。

    “你想去哪裏嗎？”

    “不是你問我要不要去哪裏散心嗎？”

    蘇雲靈看向他。

    姬聞潛抬頭看到了路牌，說：“……海邊？”

    “你這是剛剛想到的吧。”蘇雲靈明顯也看到了路牌，“我以為會是什麽遊樂場、電影院什麽的。電視劇裏不都這麽演的嗎？”

    “那是約會吧？”

    “一男一女一起去難道不是約會？”

    姬聞潛被蘇雲靈反問住了。

    說實話，他真的希望這是約會。

    他幹脆點點頭，“你說得對，就是約會。”

    “那就去海邊吧。”

    “你不是要去遊樂園？”

    “下次吧。”蘇雲靈閉上了眼睛，“今天挺想吹吹海風，在沙灘上散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