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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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獵結束後,昭沁回到皇宮,其他宮的宮女把家書送到昭沁手中,囑托她寄信和寄錢。

    很快到了出宮采辦那日,五月天的陽光更加金光燦爛。

    午時,她趁機可以去找木匠章刀憲。

    “春獵好玩嗎?”章刀憲做好飯,詢問起昭沁。

    “嗯,景色不錯。”昭沁看著他忙碌的身影,“鋪子忙嗎?”

    “還不算忙。”章刀憲端上最後一份菜,“他呢?”

    昭沁把鸞珠公主遇到刺客的事情說給章刀憲聽。

    章刀憲道:“他倒是厲害,應該越來越受公主重視了。”

    昭沁道:“我聽聞太子嘉獎他,有意提拔他做公主的護衛。”

    陰暗的屋子外陽光明媚,陽光透過門縫進來,昭沁吃著可口的飯菜,小心翼翼地取出宮裏賞賜的金元寶。

    “給你。”

    章刀憲嚴肅的麵龐展露出溫和的笑意,“這是你的嫁妝嗎?”

    昭沁輕輕一笑,“這是給家裏用的,讓你保管好。”

    “我一個人能用得到這麽多?”章刀憲微微搖頭,接過昭沁的金元寶,打開一處暗格,小心翼翼地將金元寶藏起來。

    “章哥,讓那孩子留在皇宮,真的好嗎?”昭沁憂愁地問道。

    “他也不甘心留在鬧市荒廢一生,那小子有野心。”章刀憲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怕他死。”昭沁想到這孩子與自己相處五年,叫了她五年的姑姑,又非常聽她的話。

    “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章刀憲隻說了這句話。兩人默契地不再談論,閑聊起其他。

    站在門口的李淮虞也將這句話藏在心底,他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等了許久,聽見屋內的人已經在收拾碗筷,李淮虞敲響木門。

    昭沁見她回來,眉開眼笑:“正收拾碗筷,菜還沒涼。”她拉著李淮虞坐下。

    章刀憲感歎道:“長高了。”

    李淮虞默默地咀嚼地飯菜,他心思全撲在婆婆臨死之前交給他的白玉,這麽金貴的白玉婆婆至死才交出來,囑咐他一定保管好,是娘留給他的寶物。

    從未有人告訴過他,娘是誰,爹是誰。

    隻有一個姑娘在雨天巷子中,把他從泥坑中扶起來,輕柔地告訴他,她是他的姑姑,以後相伴餘生,照顧餘生。

    姑姑那般惶恐他靠近鸞珠公主,她的種種異常,讓他不由對自己的身份抱有另一幻想。

    “姑姑,你的哥哥是誰?”李淮虞的聲音中斷了昭沁的話。

    昭沁停頓一下,說道:“你爹他早些年離開了,你娘她……”

    章刀憲見昭沁焦急的模樣,淡然道:“你爹你娘都死了。”

    “嗯。”少年並未多糾纏,也沒再多問。

    昭沁還未等到少年吃完,急匆匆地離開。

    李淮虞並未著急回去,等章刀憲去招待客人時,他打開密盒子,拿出那塊精雕細琢的白玉,即使在陰暗的屋子內也難以掩蓋白玉的精致華貴。

    果然與鸞珠公主的孔雀白玉一樣……

    ……

    五月,京都的太陽變得更加熾熱,昭沁奉命去為麗妃送去鮮花。

    麗妃並未瘋瘋癲癲地吼叫,反而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麗妃容顏絕世,即便是瘋了,多年沒有保養,依舊是絕代風華的美人。

    昭沁疑惑地望去,大殿內的兩名宮女用蒲扇為她扇風,而跪在麗妃麵前恭敬的少年是昭沁再熟悉不過的人。

    昭沁抱著嬌豔如火的芍藥跪下行禮。

    李淮虞已經能使喚麗妃身邊的宮女,讓她們接過昭沁懷中的豔紅芍藥。

    隻是宮女剛剛接過,李淮虞搖頭:“還是讓花房的宮女親自插花吧。”

    宮女很聽李淮虞的話,昭沁又抱著芍藥走到精致的白瓷花瓶前。

    麗妃在李淮虞麵前極為乖巧,甚至嘴裏喃喃地呼喚他為孩子,為了照顧麗妃用膳,李淮虞親自喂她喝粥。

    兩位宮女見麗妃如此信任李淮虞,也不敢拉走李淮虞,甚至也不敢嗬斥李淮虞一句。

    昭沁偷偷地觀察這一切,有人即便覺得奇怪,但對李淮虞的身份沒有任何懷疑,誰敢想宮裏的人敢換走真龍子……

    鸞珠公主親自送來一盒點心,見麗妃乖乖喝粥,她欣喜。

    “淮虞,母妃喝粥了。”

    李淮虞麵色如常,卻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插花的姑姑。

    “麗妃娘娘喝粥了。”李淮虞跪下道。

    麗妃見到鸞珠公主瘋癲症狀開始嚴重,甚至衝過去要掐死公主,周圍的宮人手忙腳亂地攔住麗妃,昭沁也衝過去幫忙,三人才抑製住發瘋的麗妃。

    昭沁早些年進宮就知道麗妃應該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調換,但又無可奈何,思念自己的孩子,看著調換來的女嬰,恨不得掐死她,直至最後,她思念成疾,神誌不清……

    昭沁看著李淮虞,他的親生母親就在眼前,可所有人都不知道。本該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卻跪在地上伺候其他人。

    五月的風溫柔帶有熱氣,昭沁把麗妃扶到椅子前,麗妃抑製不住哭泣。

    昭沁已經完成插花的任務,安撫好麗妃後,默默地離開。宮人們懶散,許久沒有打掃寢殿前的落葉。

    “這似乎是剛才那位宮女落下的。”李淮虞把暗中準備好的香囊故意掉落在地上,又撿起來對公主道。

    “那你快追出去,還給那位宮女。”

    麗妃安靜地喝著鸞珠公主碗裏的粥,她叫了一聲:“安慶公主?”

    周圍年老的宮女大吃一驚,反應過來急忙跪下。

    眾人都知道麗妃瘋了,即便她叫了曾經的罪人,也沒多少人在意。

    李淮虞踏出陰冷的宮殿,向昭沁離開的方向追去。

    “姑姑。”

    昭沁回頭看少年,“你怎麽出來了?”

    他站在陽光下,身後是紅牆綠瓦,“有幾日沒見到姑姑,剛才麗妃娘娘一直說我是她的孩子……”

    昭沁下意識地捏緊拳頭,緊張得忘記呼吸,她到底要不要告訴少年真相,倘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會怎樣?

    昭沁始終希望他能離開皇宮,如今他們得到的賞賜足夠下半輩子安康地活著,可她又想起慘死東宮的皇兄,她不想放棄皇兄……

    “你說,我會不會是麗妃娘娘的孩子呢?”李淮虞輕聲問她,期待地看著姑姑能給他一個準確的回複,他今日就是算好姑姑會來麗妃這兒送花,才故意上演了剛才那一幕。

    昭沁愣愣地看著少年,陽光讓他的發絲都閃著光,他不該做一個低賤的奴隸去伺候別人,可告知他真相,又能怎樣,他能怎麽證明自己才是真皇子。

    倘若他孤注一擲地去恢複真皇子的身份,誰會信,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他。

    最終,昭沁搖搖頭,“你娘隻是一個容貌尚好的琵琶女,怎麽會是麗妃娘娘呢?”

    少年的笑意漸漸消失,他怔怔地看著昭沁,仿佛墜入穀底,被寒冰擊打,又冷又疼。

    “我隻是太想有一個娘。”李淮虞解釋道。

    昭沁知道他從小不曾感受過父母的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

    “淮虞,想出宮嗎?你要是想,我們就一起出宮。”昭沁破天荒地說出此話。

    李淮虞不可置信地看著昭沁,章刀憲之前無論如何勸說昭沁,昭沁都不同意出宮,如今她卻為了自己改變注意。

    他震驚的凝望著陽光下溫柔的姑姑,壓著嗓子問道:“姑姑是為了我嗎?”

    “是。”但昭沁心裏又後悔,她在宮中浪費了七年歲月,至此不曾為皇兄找到任何線索證據。

    李淮虞沉默地垂頭,他心底是感動姑姑為了自己能放棄富麗堂皇的皇宮,但他心底也明白姑姑的不甘,姑姑溫柔的手撫摸著他的發絲,每一次的觸碰都打亂他的心。

    “姑姑,我……”李淮虞悲戚地凝視著昭沁,“我不想離開皇宮。”往日閹人宮女對他的鄙夷和輕蔑,高高在上的貴族郎君對他的看輕都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倘若他是皇子,這些人都得跪在他麵前,卑微地祈求他。

    他怎麽甘心一輩子普通地活著?

    他怎麽甘心讓姑姑清貧地度過此生?

    他不甘心。

    “姑姑。”李淮虞堅定地望著昭沁,她欺騙自己,可自己滿心都是為她想,他不甘心姑姑嫁給市集上普普通通的人。

    但他很快掐滅自己的其他想法,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心髒。

    昭沁驚訝地看著他的反應,“你怎麽了?”

    “姑姑,你先回去,公主應該派人來找我了。”李淮虞麵色蒼白,卻又貪婪地看著昭沁滿心的擔憂。

    他不斷地安慰自己,隻不過是奢求姑姑再多在意他一些,隻奢求這寶貴短暫的親情。

    他怎麽敢對姑姑不敬呢?

    李淮虞像一條被抓上岸的魚,拚命地掙紮,想要撲進水裏呼吸,獵場遇刺客的那天,他怎麽會對姑姑不敬……

    他隻貪婪於姑姑對他的關心和在意,別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