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難得高興，咱們是不是該不醉不歸啊？”易冬打開了一瓶白酒。

    雖然，那個低度白酒的確隻有38度，隻是，他是不是忘了他是那個曾經在酒桌上要靠女朋友替他喝酒的男人？

    “心澄，咱倆好久沒一塊喝酒了。”易冬站起身，給心澄的杯子滿上了酒。

    “我跟你喝，屬於是欺負你。”心澄雖然這麽說著，但是眼神的警告意味兒明顯，她在告訴他不要搞事情。

    “我願意被你欺負。”易冬深深地看著心澄。

    林昭蘇低首不語，然後突然就把手放在了心澄的酒杯上，如果他非要這樣的話，那麽他陪他喝。

    “你把手給我放下，我跟她認識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你有什麽資格替她跟我喝？”易冬的話挑釁至極，滿滿的不甘心。

    “好，我跟你喝，隻是一會喝多了別在這發瘋就行。你應該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可別辜負你姑姑從小到大對你的疼愛，隻是我不能稀裏糊塗地喝，你總得給我個緣由。”心澄按住林昭蘇的手，然後自己端起了杯子。

    “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這個沒毛病吧？”易冬將杯中酒飲盡。

    “當然沒毛病。不過，這杯酒她得陪著。”心澄指了指旁邊的美珠。

    “啊？我，我陪。”美珠手忙腳亂地欲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卻被紀清塵按住。

    “我說的是我跟你的事，我跟她的那份一會我們單算。”易冬堅持。

    “這就沒有隻有我跟你的事，我們所有的事不都是三個人的事嗎？”心澄話裏的意思已經不需要更明了。

    “我說的是咱們從出生開始的事，她不是十歲才搬來的嗎？”

    “那ok。”心澄仰起頭，然後將酒杯倒扣，一滴不剩。

    “為你這麽多年來對我所有的好。”易冬很快喝完第二杯。

    “我怎麽感覺這杯她也得陪呢？”心澄又指了指美珠。

    “我說的是你對我的好，至於你對她的，那是你們的事。”

    “也有點道理。”心澄陪了第二杯，她倒要看看，他今天到底幾杯可以不省人事。

    “這杯是罰你在外公外婆去世的時候沒有通知我，沒有讓我送他們最後一程。”

    “的確是我不對。”心澄一個字不為自己辯駁。

    “這杯是……”

    “夠了。”易冬還欲再說，卻被莫凡打斷。

    “什麽？”

    “我說夠了，她已經陪了你三杯，你難道非要把她灌醉讓她在哥哥的婚禮上出醜嗎？”莫凡抬頭，眼皮上形成一個深深地折痕，每當這個時候，心澄就知道他已經在極力壓抑自己了。

    “莫總，我得提醒你，這裏不是你們家公司的董事會，還輪不到你主持大局。”易冬輕蔑地笑。

    “人生的出場順序根本不重要，我想你也是時候認命了。”莫凡反唇相譏。

    “這裏麵最該認清這一點的人是你吧？”

    心澄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這兩個人把她當什麽了，幼稚園裏所有小朋友都喜歡的玩具嗎？

    所有人都被她瞬間散發出的強大氣場嚇了一跳，她們感覺她像個古戰場上馳騁沙場的女將軍，馬上就要大開殺戒了。

    湯圓兒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女孩，心裏震驚得無以複加，她好像明白了他們為何都這麽癡迷於她了。

    “你接著說，剛才你的第四杯酒是什麽意思？”心澄看向易冬。

    “我一直想對你說句對不起。”易冬的唇形是微笑的，眼睛裏卻都是認真。

    他沒有說他為什麽道歉，心澄在想，他道歉的是上次機場送別時那個淚吻還是愛上她本身這件事？

    可是，這兩個，無論哪件都罪不可赦。

    “對於你的道歉，我隻有一個答案，不原諒。”心澄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不原諒。”再一杯。

    “不原諒。”再一杯。

    “不原諒。”再一杯。

    “永遠不原諒。”再一杯。

    “心澄！”美珠急的一下子站起了身，雖然這個白酒口杯很小吧，可是這麽喝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

    “夠了嗎？”心澄紅著眼睛看著落淚的易冬，兩個人的神色裏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既然他一定要這樣的話，那麽她就成全他！過了今天他們也不必再見麵了！

    “不夠。”

    易冬也給自己倒滿酒。

    一杯。

    一杯。

    又一杯。

    他感受著酒精將自己焚毀的感覺，隻有這樣才能提醒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離開的這一年，對她心存幻想是支撐他堅持下去的唯一力量，可是幻想會破滅，他沒有辦法改變行星的軌道。

    “阿姨，我就先過去了啊。”

    “起碼坐下來吃口飯啊。”是喻文沛的聲音。

    “不了，我爸身體這兩天不舒服，我還得去醫院陪他。”

    “沒什麽事兒吧？”

    “心髒不太舒服，也是老毛病了，沒啥大事。”

    “那行，照顧好你爸，醫院這邊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給我家你姨夫打電話。”

    “好，您先忙。”眼睛狹長，線條硬朗的男子微微頷首，就要帶著身邊的人離開。

    “庭安？”男子突然看到了人群裏的易冬。

    是大飛。

    “哥。”易冬把手裏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沒回家？就你一個人回來的嗎？”

    “就我一個人回來的。”易冬答完這一句，別的一概不提。

    “爸住院了，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知道了。”易冬垂眸，卻沒有和他一起離開的打算。

    大飛看了他一眼，又和莫凡頷首致意了下，還是選擇了先行離開。

    莫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白庭飛的背影，對於最近坊間流傳的一些消息，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訴易冬。

    “心澄，你和小昭端著酒杯過來一下。”喻文沛向她們招手。

    按照南邊的規矩，新人敬酒都是全家一起的，算是對來賓的到來表示最誠摯的感謝。

    “好，就來。”

    “你在這等著我，不許自己先喝醉，我還沒跟你喝完呢。”心澄指了指易冬，她今天就要親自喝死他，他毀了一切，那麽便由她來親手毀了他。

    誰也別想好。

    “曉聲，如男，嶽蓉，你們多吃點菜哈。美珠，幫我照顧好師哥。湯小姐，你請自便千萬不要客氣。莫凡，莫總，你也在這等著我，認識這麽久我還沒好好感謝你呢。俊揚，別忘了給你大師姐夾菜。”心澄和每一個人寒暄，最後牽住了林昭蘇的手。

    “你醉了。”林昭蘇深深看著她的眼睛。

    他們端著酒杯跟在喻文沛夫婦和林昂夫婦後麵。

    “阿昭，我好像總叫你傷心。”她很少這麽叫他，因為她覺得有些做作，不喝多了還真說不出口。

    “不是你的錯。”林昭蘇垂眸。

    “既如此，你為什麽不開心？”

    “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我怎麽會不開心？”

    “可是我都沒有看見你笑。”

    林昭蘇立刻展顏，送給她一個燦笑。

    “好假。”

    “我真心的。”

    “恭喜恭喜！”賓客們一一向新人表達祝福。

    “百年好合！”

    “早生貴子！”

    “哎呀，喻老師，你身後這對金童玉女是誰啊，也太養眼了吧？”某一桌的賓客驚呼。

    “啊，這是我姑娘和姑爺。”在喻文沛心裏，心澄自然就和她親生的女兒一樣。

    心澄和林昭蘇紅了臉。

    “您這也太有福氣了吧！兒子兒媳郎才女貌，女兒女婿天作之合！”

    “是吧？來心澄，小昭，過來好好敬叔叔阿姨們一杯，以後還要仰仗他們對你們多多提攜呢。”心澄和林昭蘇自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喝了杯中酒。

    “這倆孩子什麽時候辦喜事啊？”

    “不著急，他們倆明年才畢業呢。”

    “那我們就等著喝你們家第二場喜酒了啊！”

    “哈哈，那肯定少不了你們的。”

    莫凡和易冬一邊默默地喝著酒，一邊看心澄和林昭蘇跟著父母兄嫂應酬，那個畫麵如此地和諧美好，這讓畫麵外的他們顯得額外多餘。

    這世上不是誰都有那麽好的運氣，自己愛的人也剛好愛著自己，就連雙方的父母也對這份感情樂見其成。

    林昭蘇，的確是比他們都更適合她的人。

    “你不該這個時間節點回來。白家和最近風頭正盛的利華股份因為競爭一個政府項目翻了臉，白家在東原自是不必說，但是這個利華也背靠大樹。你父親因為這事兒心力交瘁累到住院，白家目前的當家人，是白庭飛。”莫凡和易冬碰了個杯。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易冬到底還是喝了莫凡的酒。

    “很多事，不是你說沒關係，就沒有關係的。”

    “大飛最近身邊都帶這麽多人嗎？”易冬沉吟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你母親帶著你們幾個去了英國之後，你父親的狀態就不太好，白庭飛以家主的身份處理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比較有意思的一點是，利華背後這棵大樹有一根枝蔓竟然和飛嫂的娘家有點淵源。至於大飛身邊這些人是真的在保護他的還是故意在製造一種緊張的氣氛就不得而知了。”莫凡的聲音很低，現場很吵，他確定除了他們兩個沒有人能聽清這番對話。

    易冬仔細品味著莫凡這番話內裏的意思，他是在暗示大飛在借勢逼父親放權？其實他早想過白家會有這麽一天，隻是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隻是個繼子，並沒有摻和人家家務事的權利。可是事到如今，就算他真的表明自己對公司的事物不感興趣，大飛會信嗎？尤其是對於他這個出生在他母親慘死之時的私生子，大飛心裏會沒有恨嗎？他怎麽對待自己他都認了，可是庭軒和思甜呢？

    白程鵬的報應大概很快就要來了。

    “你母親這一步屬實有點意氣用事了。白家幾個兄弟姐妹除了你父親和你三姑外，其他人的魄力和能力都堪憂。而且你三姑並沒有過多插手公司內部的事務。其實你母親才是令大飛忌憚的那個人，可誰能想到她竟然真的拋下一切帶著幾個孩子遠走他鄉了。”莫凡覺得今天自己的話屬實有點多了，不過，作為心澄從小保護到大的人，他多少也有一絲心軟。

    “這一點，我倒是支持我媽。”易冬根本就不想淩蘭再和白程鵬糾纏在一起。

    “也挺好。不過你信我的，這邊沒什麽事就趕緊返程吧，別把你自己變成壓倒你父親的最後一棵稻草。”莫凡想，他的話已經夠明了。

    “謝謝提點，我會考慮。”

    “其實，真正愛一個人，隻要她幸福就夠了，不讓她摻和到那些肮髒的事情之中，也許才是對她最好的，不是嗎？”莫凡深深地看了看易冬，然後又變成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你這麽看得開，今天又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易冬嘲諷地笑。

    “其實，我還想提點你一句，湯小姐挺好，她的父親湯顯宗，更好，可以考慮。”莫凡不入他的語言陷阱。

    “裴斐就不好嗎？”

    莫凡但笑不語。

    易冬舉起了杯子，又和莫凡飲了一杯。

    心澄和林昭蘇回來的時候，大家已經吃了個七七八八。今天婚宴的規格還可以，菜品不錯。其他的人倒還罷了，如男可不是經常有機會能吃到這麽多好吃的東西，心澄不好意思太過於明顯的關注她，隻好讓俊揚照顧她，這個小機靈鬼兒不會讓她失望的。

    “如男，暑假夏令營準備得怎麽樣了？我這份你幫我喝了吧，我喝了太多酒，肚子實在沒地方了。”心澄把自己那份鮑魚海參例湯也給了她。

    “也就還行吧。”如男比一年前性格還是開朗多了。

    “加油，你一定沒問題的。”

    “你準備去哪所學校？”莫凡突然開口。

    “京城2。”心澄替如男答了。

    “看中的哪個導師？”

    “怎樣，你要幫忙寫推薦信啊？”心澄知道他的出身。

    “我哪夠資格，不過倒是有可能認識她的導師，幫忙引薦一下還是沒問題的。”莫凡難得的真誠。

    “如此那就謝謝莫總了。”心澄趕緊給莫凡倒了杯酒，然後雙手執杯，敬了他一杯。

    莫凡斜了斜嘴角，淡淡地飲了，這丫頭對別人的事向來比自己的還要上心。

    如男聽了他們的對話，幾次三番想張口說點什麽，到最後還是作罷，她本來就不擅長這些。

    “心澄，你趕緊也問問我準備得怎麽樣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曉聲笑。

    “我不問，你的前程我這升鬥小民不配關心。”心澄眨了眨眼。

    她這個動作自然是無意的，隻是她喝多了酒，麵色潮紅，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有種難得的嬌憨感，曉聲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現場有人怦然心動的聲音。

    這丫頭這是在玩火啊！

    “感謝今天大家都能抽出時間來參加我哥林昂的婚禮，在此呢，我和我的昭哥哥代表全家敬你們一杯。”心澄確實醉了，她的笑容甚至都變得有些迷離。

    “哎呦，昭哥哥。”幾個女孩子開始起哄。

    “對不起我重新說，也算是向大家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林昭蘇同學呢，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此生摯愛，總之呢，我們倆一起敬各位一杯，感謝大家的到來，也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和幫助。”心澄仰頭率先將酒喝了下去。

    林昭蘇卻不動，他知道她是在借著幾分醉意在向現場的某些人剖白她心中所想。她太在意他內心的感受，不然她不會一直在為莫凡和易冬的出現向他道歉。可是他說了，這些都不是她的錯，而且他也不在乎別人也同時愛著她。他隻是恨自己還不夠強大，不能給她最好的保護。

    “喂，你幹嗎不喝？是不想認領我這個女朋友嗎？”心澄看著林昭蘇，歪著頭笑。

    林昭蘇感覺此刻任何的語言都顯得多餘，他能做的，隻能是將杯子裏的酒飲盡。

    此生摯愛四個字像箭，百步穿楊，正中靶心，讓莫凡和易冬的心瞬間被擊穿，血流成河。

    真是個實在孩子。

    曉聲在心裏搖搖頭，其實她本不必非說這番話的，人生路這麽長，她怎麽確定誰會是陪自己走到終點的那個人呢？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她最可愛和可敬的地方，若她是那種善於左右逢迎的人，她也不會收獲這麽多份真摯的感情，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

    “童小姐，我湯圓圓長這麽大沒怎麽特別喜歡過一個女孩子，你算一個。雖然咱倆今天是第一次見麵，但是認識你，讓我覺得我幾十個小時的旅行勞頓值了。回頭你要是愛男人愛膩了，隨時來找我，我覺得咱倆也挺配的。”湯圓圓端起酒杯梁山好漢一般幹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易冬無語，他知道這隻小貓很野，但是沒想到她路子會野到這個程度，她這是不僅在覬覦他，還同時覬覦他喜歡的女人？

    “我隻是喜歡美好的人，跟性別無關，你不覺得我這種更純粹嗎？”湯圓圓今天的妝很防水，免得再被誰澆了花，會被他說像墳裏爬出來的。

    “謝謝厚愛，不過，恕我得把我侄子先打發走了。”心澄雙手扶著俊揚的肩膀，把這個還想賴著不走的小東西送走了。

    然後大家突然就都笑了。

    得，也別管誰愛著誰，誰又被傷了心了，純粹的愛一個人，本就是件美好的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