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洛月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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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古漣漪清絕地。海岱樓高,下瞰秦淮尾。水浸碧天天似水。廣寒宮闕人間世。

    靄靄春和一海市。鏊戴三山,頃刻隨輪至。寶月圓時多異氣。夜光一顆千金貴。

    這闕《蝶戀花》原是宋代大詞人米芾讚美金陵城海岱樓月景之作,隻不過今時今日是用來形容這和州城的水月樓倒是更為合適。

    臨近亥時,這水月樓周圍已是隱隱起了一層水霧,遠遠看去水天共呈一色,仿佛水浸著天一般,而在這霧色藹藹之間出現一個海市蜃樓,宛如巨鼇托舉著三座仙山隨撥開雲霧的月亮一道展露出她姣美的容顏。

    亥時一刻,早已喬裝打扮成一書生模樣的薑幼辛便隻身來到了這水月樓前。

    隻是他的心中卻是有著幾分怯意,手中一把折扇在手背上敲了又敲卻始終不見他進去。雖然他確實非常想見到裏麵那人,但卻又有幾分不敢。

    躊躇良久,他終於還是邁出了那一步,朝著水月樓走了過去。

    “這位公子,您可有請帖?”

    這水月樓倒也不愧是和州城乃至整個安徽境內名氣最響亮的酒樓,尋常富商乃至官吏若是想要進入必須提前六日向水月樓提請,且水月樓還不一定會買這個賬而且這其中隨便一場宴席沒個千兩銀子怕是都拿不下來。可即便如此,各地有頭有臉的人物仍是對水月樓趨之若鶩,皆是因為這水月樓背後站著的乃是天下兩大絕頂富賈之一的徽幫當家人——洛家家主洛明!

    這不,薑幼辛剛走至水月樓門前便被門前站著的二人攔了下來。可顯然薑幼辛對此地規矩也是清楚,並不與他二人糾纏,隻是開口問道,“洛大小姐可在裏麵?”

    而這二人顯然也是早早被人囑咐過,立刻躬身行禮問道,“敢問公子貴姓?”

    薑幼辛略一思量,便開口答道“在下姓辛。”

    那二人一聽,立刻交換了一道眼神,態度更是恭謹了起來,“公子快裏麵請,我家小姐早已等候多時了。”

    薑幼辛也不客氣,邁開步子便向裏麵走了進去。

    “兩年不曾來此,這水月樓倒是更勝往昔啊!”

    盡管此時已是七月中旬,早已過了梨花花期,可甫一進去,薑幼辛便看到了一株偌大的白梨花樹立於閣樓中央,片片白色花瓣如雪花一般在空中飄落,而樹根周圍更是有著一周更大的水池將樹團團圍繞,片片花瓣落入水中泛起陣陣漣漪,惹得圍坐在水池周邊不少女眷一陣又一陣歡笑。

    “公子說笑了,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哪配入得了公子法眼。”其中一名小廝嘴上雖是如此說著,可麵上卻是一片自豪之色。

    水月樓,可不就該如此!

    待那小廝將薑幼辛引至樓梯前,便開口道,“公子,我家小姐此刻正在樓上,還請公子上樓。”

    薑幼辛聽他說完,便從自己懷中掏出了那僅剩的四十兩銀子遞給了他二人。

    “二位今日辛苦了,銀子少些,二位莫嫌棄。”

    四十兩銀子放在別處絕對能讓那家店小二樂開花來,可在這水月樓,著實是有些拿不出手。可這兩名小廝卻也不曾有所不滿,反而是趕忙接了下來,齊聲道謝,語氣更是恭敬無比。

    “小人多謝公子!”

    轉眼之間薑幼辛已是來到了樓上。這裏比不得樓下熱鬧,可卻處處透著雍容華貴。腳下踩著的是蜀絲織就的地毯,台邊照亮用的是北海明珠,鼻尖飄過的是東海龍涎幽香……這日子怕是皇帝也就隻能如此了吧?

    可薑幼辛卻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久久不敢推開。

    “你既到了,為何不敢進來?”

    正當薑幼辛舉起的手再度放下之際,屋內卻傳來了一陣女聲,雖是帶著幾分責問之意,可這清靈的聲音著實令人喜歡。

    聞聽此言,薑幼辛也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推開了那扇木門,隨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絕世般的女子。

    隻見那女子膚白若雪尤勝三分,眉似柳葉輕飄,麵如桃花盛放,腮邊一點紅暈微陷更是勝卻人間無數,青絲如瀑垂於身後,一襲白衣混著屋內輕煙,當真是宛若月宮仙子臨世間。比之那薑幼清亦是不遑多讓,甚至可以說是更勝一籌。

    而此女便是洛明長女、徽幫大小姐——洛月篁!

    “篁兒!”

    薑幼辛猛地看到這曾思念了無數次的身影,那顆心卻好似忘了跳動一般,使得薑幼辛整個人都呆呆的站在門外,一動不動,而緊跟著它好似回過神來,仿佛是想補齊方才那漏跳的次數,竟是加速跳了起來,一時間砰砰作響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在二人之間回蕩。

    來前所準備好的千言萬語此刻卻全都化作了泡影,現在薑幼辛隻想緊緊抱住眼前佳人,再也不想鬆手。

    但他不敢,他甚至閉緊了雙眼,就連再多看她一眼的勇氣都不見了。

    可那女子卻是輕移蓮步朝薑幼辛走了過來,極是輕柔的抱住了他,抱住了這個曾經江湖上最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抱住了這個令自己擔驚受怕了兩月之久的男人,不知不覺間淚水已是盈滿了她的雙眸。

    “薑大哥,篁兒還以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洛月篁語氣中帶著幾分哽咽,可更多的卻是見到他的欣喜。

    但薑幼辛卻是緩緩地掙開洛月篁的懷抱,快步走到了屋內一處窗邊站住,如今的他不配更不敢接受她的愛意。

    “篁兒,你……你怎會在此?”

    薑幼辛害怕她會開口問起自己,慌亂間便主動地問了起來。

    而洛月篁見到薑幼辛如此這般,一張絕美的臉上不僅多了幾分落寞,卻仍是故作輕鬆的說道,“前日父親接到馬家主傳信,說你近日會經過安徽境內,所以我便向父親請求來此地見你。”

    洛月篁一語說完,薑幼辛卻是陷入了沉默,他不知對她該說些什麽,一時間便隻能是沉寂了下來。

    “薑大哥,你此行可是要去方家?”洛月篁見他沉默,便主動開口問了起來。

    “不錯,相必馬家主把一切都說了吧,我要去看看清兒,她一個孩子……不好過。”想到妹妹這些日子的遭遇,薑幼辛不禁握緊了雙拳,眼中更是有絲絲殺氣溢出。

    “這也正是我來此見你的第二個原因。”洛月篁心知薑幼辛此刻見妹心切,而清兒那可憐的丫頭自然也是極想見到如今她唯一的親人。可她此來偏偏便是要阻攔他兄妹二人重逢,不免心中一陣苦痛。

    “篁兒,你這是何意?難不成清兒出事了?”薑幼辛一聽這話還以為是薑幼清在方家又出了什麽事,心中不免猛地一緊,連心跳都快了不少。

    “薑大哥你不必緊張,清兒她如今在方家待的好好的,我姑姑一月之前也已經去了方家,你大可放心。”

    洛月篁見薑幼辛如此緊張連忙出言解釋,而她口中所提的姑姑,便是那位“毒醫”洛紫衣。

    “清兒沒事便好。”聞言,薑幼辛心中也是鬆了下來,接著又問道“那篁兒你……莫不是來此地攔我的!”

    洛月篁聽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卻是不免緊張了起來,卻仍是故作平靜的說道“不錯,你現在還不能去見清兒。”

    “是宮裏的事?”

    這一路上薑幼辛也是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如今這局勢有能力操控整個江湖的也就隻剩下宮裏的那三位了——皇上,魏忠賢以及……信王!

    而他們攪亂這座江湖,無非是為了那張龍椅!

    可知道歸知道,但這些又與他何幹!

    天下大義?蒼生黎民?

    父親、薑家已經因為這麽個虛無縹緲的東西都沒了,妹妹他必須照顧好!

    “不錯,是信王交代下的。”

    徽幫與信王亦是暗中早有往來,他們龐大的財力是信王最大的儀仗之一。

    “若是我不答應呢?篁兒,難不成你還要強留我?”薑幼辛此刻也是覺察到了有三道渾厚的氣息出現在了門外,這不禁使他渾身氣勢一變,手中折扇也是瞬間握緊。

    看來,今日這水月樓還免不了一場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