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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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魚帶著一點紅走了。
恢複妖力之後,她力氣實在大得不像話,輕輕鬆鬆就能把身高大概一米八五的一點紅抱起來——還是公主抱。
天空逐漸泛起了魚肚白,太陽很快就會升起,在清晨的淡淡暉光之中,一點紅慘白色的皮膚被照得幾近透明,他的雙眼緊閉,歪著頭倒在李魚的懷裏。
他醒著的時候,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毒辣、陰森的氣質,讓他顯得十分不好接近,可是睡著了之後,這些氣質卻全都消失不見了,隻餘下了脆弱與安寧。
這或許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他歪著脖子,蒼白的脖頸側上有一個可怖的傷痕,像兩個小小的血洞,還在一點一點的留著鮮血,殷紅色的血線順著他慘白色的脖頸向下劃,好像要把他的身體和皮膚全都利落地切開一樣。
那個傷口猙獰得厲害,卻沒什麽撕裂傷的痕跡,這說明他在被野獸叼住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反抗……沒有試著反抗過。
李魚一愣。
當時她已經幾乎失去理智,根本什麽都沒注意到,可是現在回頭想一想……一點紅當時手裏是握著劍的。
他那樣偏激孤傲的性格,在麵對這種事的時候會做什麽?
很顯然,他應該……寧願一劍捅穿他們兩個,也絕不會選擇讓她踩著他的屍體獨活才是。
但他為什麽沒動手呢?
李魚心中一動,又去看他,他緊閉著雙眼,呼吸仍然稀薄得要命,不可能回答她的問題。
天很快就要亮起來了,李魚不能在這裏多呆,她要盡快下山,找一個地方安置一點紅和她自己。
於是點翠鎮最大的客棧裏,就迎來了兩位奇怪的客人,那客棧店小二天沒亮就起來就起來收拾,於是就看見了奇怪的一幕。
一個如神妃仙子一般美麗的女子,正款款走來,但是……她正抱著一個渾身是血、但身高體強的昏迷男人。這男人雖然身材勁瘦,但決計不輕巧,可這美麗女子,走起路來卻毫不費力。
店小二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店小二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的確沒看錯。
那美麗女子進了店,要了上房,又伸手從一點紅懷裏摸出一張銀票來,扔給店小二,叫他幫忙去請大夫。
她麵色冰冷、並不親切,顯然是心情不太好的,店小二呆呆地盯著她美麗的臉看,直到她皺起了眉,咳嗽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接過銀票,又送這二位上樓上上房。
李魚的確也沒什麽攀談的,一點紅失血太多,雖然靠著她的血吊著性命,可是卻沒有絲毫要蘇醒的痕跡。
李魚把他放在床榻上,又伸手去解他的衣襟,把他受傷的身體露出來,他的肩頭被刺了一劍,留下一個黑洞洞的血窟窿,胳膊上和胸膛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劍傷,有的隻是一道痕跡,有的卻深可見骨。
這些傷口與傷疤,像是一張蜘蛛網一樣,把他慘白的身體網在裏頭,讓他喘不上氣,隻有胸口處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李魚皺眉。
他身上的傷口出血倒是不怎麽出血了,傷口也有愈合的跡象,但效果看起來不是很明顯。
看來,她的血也不是萬能的,最起碼,在外傷的治愈上,效果沒有治療內傷那麽好。
李魚不太甘心,又拿出魚腸劍,在她手腕子上劃了一刀,把淅淅瀝瀝的血流進他嘴裏。
隻可惜,喝了血之後,她又盯著觀察了一會兒,仍不見有什麽非常明顯的變化,隻得作罷。
李魚自己身上被劍劃傷的痕跡倒是慢慢消失了。先前她妖力不足,劃傷自己的手指都沒法愈合,現在身體裏妖力充沛,連手腕子上的那一道,都愈合得一點痕跡看不見。
李魚若有所思。
店小二很快就請到了一個老大夫,老大夫來看了一點紅後,很驚訝他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還能活著,連連感歎他運氣好,又調了些藥膏,敷在他的外傷上,囑咐李魚這藥膏每隔半日就要換一回。
李魚自然應下。
倒是一點紅脖頸處的傷口,引起了老大夫的注意。
老大夫眯著眼睛端詳了許久,得出結論:這是被熊咬的——還是隻不大的熊崽子!
李魚:“…………”
你才是熊!
她一聲不吭地把大夫送走了。
第一天,一點紅仍然悄無聲息地躺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第二天,他的呼吸開始變得平穩起來,換藥的時候發現傷口的情況也很不錯,並沒有出現什麽感染潰爛的情況,而且甚至愈合了一些——李魚猜測這不是藥膏的功勞,這是她自己的功勞。
隻是,換藥膏的時候,他的反應卻很強烈。
傷口雖然情況好轉,但卻仍是血肉模糊,那滿是草藥味的藥膏抹在他血肉外翻的地方,他在昏迷之中也在痛苦地呼吸,那種如影隨形的劇痛讓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渾身的肌肉也都縮緊,又無力的鬆弛下來,傷口因為這個動作再一次迸裂,鮮血從他的胸膛上緩緩滑下。
李魚忙找了塊濕毛巾幫他擦擦,他緊緊閉著眼睛,卻忽然劇烈地掙紮了兩下,李魚本來想摁住他的肩膀,又想起他肩膀上有傷,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好在他掙紮了兩下又安靜下來了。
李魚迅速幫他換好藥,用繃帶把他的傷口全纏了起來。
半夜,一點紅有點發燒。
這一點,老大夫早想到了,給準備了退熱的藥,李魚靈機一動一動動,用妖火去煮藥,果然很快就煮好了。
中藥總是很苦的,李魚端著藥碗,對因為發熱而臉色有些發紅的一點紅道:“你乖乖把藥喝了,我就給你喝糖水。”
一點紅根本聽不見。
李魚把他扶起來,摟在自己懷裏。男人渾身無力,看起來很乖的樣子。
……但他不乖。
藥倒不進他的嘴,順著他的唇邊流出來了。
李魚又試了幾次,還是沒辦法讓他乖乖吃藥,從來沒有照顧過這種危重症病人的李魚氣得威脅道:“你要是再不喝,我就往你胃裏插管往下倒!”
她當然是不可能真的這麽做的,所以她也隻能在威脅完之後繼續喂他吃藥。
她拿了勺子來喂。
瓷勺撬開了男人的嘴唇,但他的牙關緊咬,怎麽也不肯放鬆,用勺子喂藥的計劃再次失敗。
沒辦法,她隻能把藥擱在一邊,等藥涼了之後,也就不能喝了。
第三天,一點紅因為沒有吃藥,燒得更厲害了。他的臉色已被燒成了潮紅色,那種紅色還隱隱順著他的脖頸蔓延下去。
和他冷冰冰的外表不同,一點紅是個體溫很高的人,隻要坐在他身邊,她時常都能感覺到那種血氣。可是現在,他整個人都燒得不正常,身上滾燙滾燙。
李魚的正常體溫本來就就低,用手一碰他的皮膚,簡直好像是被燙傷一樣的迅速縮回了手。
她隻能叫店小二拿酒來,拿烈酒來。
酒精降溫。
她用冷水浸過的毛巾貼在一點紅的額頭,又用烈酒擦拭他,好讓他的身體不那麽燙,但這些畢竟隻是外在的降溫手段……雖然也可以等著一點紅自己退燒,但是萬一燒太高把他腦子燒成白癡怎麽辦?
李魚又試著給他喂了一次血,好家夥,這次是連喂血也喂不進去了。
李魚歎了一口氣。
她又煮了一次藥,這一次,她自己喝了一口。
藥汁子又苦又燙。
她慢慢低下頭去,輕輕地吻住了一點紅,一點一點地給他渡藥。
一點紅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竟真的慢慢把那藥汁子給喝了下去,李魚一口一口的喂他,他閉著眼睛,下意識的吞咽著,他大概是吃夠了苦的人,吃到這味道惡心的藥汁子,竟也一聲不吭。
好容易喝完了藥,李魚又給他喂了些水,他喉頭滾動。等到了最後,不像是喝水,竟像是在無意識的回應。
喂完水之後,李魚轉身去放碗。
等她回過頭來再看一點紅的時候,發現他已經睜開了雙眼。
——那雙死灰色的、如惡狼一般的眼睛,正灼灼如火般地盯凝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