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本丸的建築已經變成和艾爾看到過的一模一樣。

    艾爾發現自己的意識已經可以往更遠的地方延伸，仿佛他就是大樹的意識一樣。

    嗯？那邊有人……他們是要去哪裏？

    艾爾好奇地跟著人類走進本丸，熟悉的路線，是刀解池隔壁。

    那裏是一期一振曾提到過的鍛刀室。

    “這次有出博多嗎？”

    艾爾跟著的人還沒走進去就先開口問話了，直到進去後，艾爾才看到鍛刀室裏有好幾座刀架桌，上麵擺放著各振不一樣的刀劍。

    因為之前近距離接觸修複過，艾爾認出了這些無一例外全是粟田口的刀劍。

    裏麵有個人正拿著一振短刀觀看刀身銘文，聽到進來人的問話，態度有些隨意：“博多沒有，包丁倒有兩振。”

    來人驚訝：“出包丁了？可以啊，難怪上麵要你來負責鍛刀，挺歐的嘛。”

    聽到恭維自己的話，拿刀的人也不端著了，嘿嘿一笑：“那是，畢竟我可是鍛出了三次一期一振的人啊，不然上頭就不會派我來了。可惜最近隻出了包丁、信濃還有後藤。”

    進來的那人擺擺手：“兄弟你就知足吧，雖然粟田口短刀很多，但也有一些不是常出的貨，放外網掛上也是很多的一筆錢呢。”

    拿刀人把玩著手裏的短刀：“也是，本來主家大人是想實驗如何鍛造出單個派係的刀，才拿粟田口刀劍練手。沒想到成功是成功了，那個偶然得到的陣法卻隻能使用一次，浪費在這座本丸也算是廢了吧。”

    進來那人搓搓手，說：“等以後時政研究出提升鍛造概率的方法，這裏才算是真正的廢了。兄弟你好好鍛刀，要是鍛出了一期一振可就入了上頭的眼，如果出了博多還請記一下兄弟我啊，地下城的小判我可心水很久了。”

    拿刀人大笑：“放心，少不了你的，我就借你吉言了。”

    ……

    畫麵截然而止，艾爾意識漸漸往本丸上空飄，以一種可以看到全部的視角，注視著本丸發生的一切，也慢慢知道了更多的東西。

    因為能力不足，時政選擇有靈力的人上任“審神者”，帶領付喪神的分靈刀劍們與想要改變曆史的時間溯行軍進行戰鬥維護曆史。

    但所謂的“審神者”良莠不齊，品行、心性都沒有經過試煉，付喪神的分靈所寄生的刀劍是複製了本體數據可以無限再生，並且同最初所見那般簡單容易。

    所以日子久了，難免會讓“審神者”對待刀劍分靈的態度，從最開始的尊敬到後來的漫不經心。

    更甚者會因為自身靈力太弱鍛造不出稀有刀劍，而把怨恨肆意發泄在普通刀劍身上。

    人心本就如此多變，更何況刀劍們因為契約無法背主，而刀劍化形以後擁有的姣好外貌……

    美好總能激發出某些人心底最原始的醜陋，以至於心中惡鬼逐漸代替了人類原本模樣。

    這座本丸作為人類yu望的實驗基地誕生了，背靠時政高層的家族想要通過限製召喚稀有刀劍謀牟利。

    通過偶得的殘存法陣和古老咒術施加在這座本丸上，法陣與咒術結合意外成功，不成想它隻有一次機會設置本丸召喚派係刀劍的機會。

    當初高層設想，是以比較容易獲得的粟田口派係刀劍來測試實驗的有效性，結果也因此斷送自己的準備已久，竹籃打水不外如是。

    開始時，這座本丸因為能夠鍛造出難得的太刀一期一振和稀有較難出的短刀，活躍經營著，後來時政發現了能夠提升鍛造概率後，這點優勢也不複存在。

    也許是這個因為“實驗”而存在的本丸已經失去了它的價值，人類漸漸不再到這裏來，仿佛被遺忘在了時間裏，歲月漫漫。

    艾爾就這麽靜靜看著，看著那些刀劍們被鍛造出來一把把擺在刀架上，然後又被一把把送走。

    刀劍裏的分靈意識越來越虛弱，隻差一點點就會在無盡時間中被同化消散。

    現在的艾爾雖然全知全能，卻始終無能為力，作為不知如何蘇醒的神明空有神知而無神力，哪怕憤懣也無濟於事。

    艾爾已經忘記了，之後的自己還能夠與刀劍們相遇。

    此時的他全身心地沉浸在對刀劍們的心疼，還有對他們以後命運的擔憂裏。

    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直到有一天一個身上帶傷的清秀男人闖入了這裏。

    “那個人叫做‘宣’，是編號1438本丸的審神者。”

    艾爾聽到一個低沉優雅的男聲慢慢陳述，眼前景物以能夠看清楚內容的速度快進。

    那聲音繼續：“他來到本丸以後，用靈力喚醒了所有刀劍分靈，並成為這座本丸的新主人。

    宣是一位有經驗的審神者，縱然靈力不強，對本丸的出陣、遠征以及內番安排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加上清秀斯文的外表，很容易獲得他人好感。

    本丸氛圍和諧，就像一個正常本丸該有的樣子，至少從表麵上看是這樣。

    好景不長，當他發現這座本丸隻能夠鍛造出粟田口刀劍以後，屬於刀劍們的噩夢開始了。”

    畫麵匆匆，艾爾用自己種族自帶的超優良視力才看清些許內容。

    地上殘留的血跡，斷裂的刀劍，還有當初在刀解池旁邊見到的怪異道具被套在角落裏的短刀們身上，格外淒慘。

    “時政內部各個勢力綜雜交錯，宣投靠的勢力正好倒下，相對應的他因為虐待刀劍被時政追捕，陰差陽錯踏入了此間本丸。我神魂殘缺，感覺到他心中陰暗藏有惡鬼，卻沒有足夠力量驅逐他，隻能護住本丸核心不讓他契約成功。”

    眼前的人類正拿著刀劈砍另一振刀劍，下手狠絕不留餘地。

    刀劍碰撞間發出刺耳噪音，人類惡劣的在自己持有的刀劍上灌注靈力，相對抗的另一振刀劍刀身裂縫滿布，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不堪重負。

    “哢。”

    清脆的聲音響起，下一刻對抗的刀應聲而斷。

    名叫“宣”的人類哈哈大笑，別有興致的用手中刀劍挑了挑地上碎片：“刀劍的神明，不過如此。”

    過了一會，他又暴躁起來：“實力這麽垃圾，怎麽擋過時政的搜捕隊？你們這麽廢物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恨恨的把手中刀甩出去，宣離開了這個房間，門關上之後，被他扔在地上的刀晃了晃顯現人身，是藥研藤四郎。

    他用手捧著刀劍碎片，神色麻木，眼裏空洞洞的：“秋田……”

    ……

    “嗚哇，刀刀們好可憐，那個人是壞人，我要讓爸爸懲罰他！”

    刀劍們的慘狀，還有這隻能看著卻無法改變的回憶，終於讓艾爾哇哇大哭起來。

    就像是受了委屈以後找不到家長安慰的孩子，心裏堵著的感覺比知道被爸爸丟下還要難受許多。

    小家夥想起之前看到的大家，還有自己修複工作時刀劍身上的慘烈，越想就越是控製不住，最後哭到自己都打起了嗝。

    “怎麽會有這麽壞……嗝，這麽壞的人……嗝啊！”

    大樹的神明無奈，他的本意不是要惹哭這位被本丸和空間碎片都承認的小娃娃啊！

    現在怎麽辦？

    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他都沒有哄幼崽的經驗，如果是曾經那位掌控風的老朋友在這裏就好了。

    艾爾哭的很凶，淚水好像那永不停歇的泉水從眼裏一直往外麵流，如果換做是普通的人類孩子，真擔心這麽凶猛的流淚會把身體重要組成的水分抽幹。

    周圍水靈氣快速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回應著小家夥難受的心情。

    神明也感知到了不同，能夠以自身影響自然元素的存在，就他所知除了自然元素的精靈就隻有來自自然的神靈，這位本丸的小主人身世必定有大秘密。

    畫麵繼續，不過換了一個方向與角度。

    那是一身傷痕的鯰尾藤四郎，漆黑的夜裏，隻有微弱星光在無聲陪伴。

    今天是藥研頂替了他的“工作”呢。

    躺在草地上，聽蟲子們在寂靜的黑夜中吟唱，鯰尾怎麽也想不出他們到底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人類，人心啊，真是可怕的東西。

    涼涼的風引得傷口有些刺痛，鯰尾苦笑著按了按，最可怕的莫過是對兄弟們刀劍相向，讓他想想，這是第幾振秋田藤四郎，又是第幾振五虎退了？

    藥研，本該是除了一期尼外最照顧關心兄弟們的孩子，如今為了弟弟們更早解脫毅然接手了他的“工作”。

    從手術刀走向屠刀，他真擔心哪天藥研會違背自己作為護主刀的真義，從神明墮落成妖鬼完全喪失自我。

    但以他們的情況來看，也許墮落反而不比現在更痛苦……

    真是太失敗了，身為刀劍的神明，倒在這裏算什麽！

    情緒激動起來不小心扯到了傷口，鯰尾“嘶”了一聲，扯扯衣袖把烏紫色的淤青和新的傷口遮起來，等會回去還要注意不被骨喰和一期尼發現。

    躺在草地上是難得的放鬆，但鯰尾知道自己差不多該回去了。

    等明天也許又將迎來新的噩夢，這時候特別想要掛在兄弟身上求安慰呢。

    嗯？什麽東西？

    手掃過草地時不知道碰到了什麽，鯰尾撿起來一看，墨藍色的小布袋子上赫然一個“禦”字，令他心底一跳差點蹦出了胸膛。

    恍惚間把小袋子放在兜裏，恍惚間回了屋子，恍惚間開啟了每一天的噩夢時光。

    直到一天結束，他下意識摸摸自己身上的傷，沒有加重反而被一種很溫和的力量修補著。

    天呐，我是撿到了一個什麽寶貝！

    鯰尾亮晶晶的把手中禦守翻來覆去，什麽時候禦守這個保命的東西還有額外作用了？不管不管，這是神明的賜予。

    感謝神，讚美神！

    如果能夠讓兄弟們一人一個就好了！

    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來，鯰尾把禦守握得緊緊的，不應該貪心這樣已經很好了，這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幸運。

    “兄弟，我有一個好東西要給你！”

    興衝衝的跑到骨喰身邊，鯰尾毫不猶豫把他得到的神奇道具送給雙生兄弟，無需解釋禦守的神奇，隻為讓兄弟知道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會陪伴在身邊不離不棄。

    人都是自私的，化身為人擁有人心的刀劍同樣如此。

    我做不到保護所有兄弟，但我願意讓自己麵對噩夢衝鋒在前，為你們獲取喘息的時間。

    離開的鯰尾沒有看到，被落在身後的大樹身上發出了微微熒光，不顯眼又無法忽視。

    因為每一個幸運，都是神明的美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