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桉順手把鑰匙塞進旁邊的櫃子裏，聽見廚房裏傳出動靜，匆匆換上鞋子，探出頭喊道，“老餘，你竟然在家？”

    正在洗菜的陳餘聽見陳桉的喊聲，回頭罵道，“沒大沒小的，叫爸。”

    “欸，老爸。”

    “今天店裏生意好，豬肉賣得快，我就提前回來了。”

    陳餘身材魁梧，穿著一身黑色工作服，看起來神采奕奕，臉龐幹淨，隻有下巴處有些青色胡茬，笑起來眼睛下細紋鋪滿。

    陳桉走進廚房，靠在廚房門上打量著自家老爸，“你再不回來，我都以為你打算讓我自個過了。”

    “你自個過，能活下來？”陳餘眯著眼笑，“你怕不是，天天去小歌家蹭飯。”

    陳餘和妻子在陳桉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這些年陳餘忙著豬肉店裏的生意，家裏就剩陳桉一個人，也多虧有個好鄰居，能幫忙照顧。

    “哪有。”陳桉懶洋洋說道，“不過有一說一，你這做菜的手藝哪有章阿姨做的好吃。”

    陳餘瞪眼了陳桉，“有吃的就不錯了。”

    “我就說說嘛。”陳桉把袖子挽上，走到洗菜池，“我來幫你，你就給我好好燒一餐飯吧。”

    “你洗幹淨點。”

    “放心，毒不死人。”

    陳餘五大三粗的，做飯不怎麽會做，一頓忙活下來，也就做了一道青菜，一道小酥肉。

    上了餐桌，陳餘又開始了老生常談的問題。

    “最近學習有沒有提高？”

    “有沒有打架惹事？”

    “和同學相處怎麽樣？”

    陳桉指了指耳朵，吐槽道，“每次餐桌上都這幾個問題，咱能換換嗎？我耳朵都生繭子了。”

    陳餘說，“我不就能隻能問你這幾個問題，我又不能指望你給我優秀成小歌那樣。”

    陳桉扔了個青菜進嘴，“學習倒數，沒打架，跟同學相處一般。行了吧？”

    陳餘笑了笑，“那有沒有談戀愛？”

    “爸。”陳桉聲音驟然大了一倍，“你想什麽呢？高中不能早戀，你不知道？”

    陳餘說，“一說談戀愛，你這麽著急幹嘛，沒談就沒談唄。”

    就當陳桉以為問話結束的時候，陳餘又問了一句，“那小歌呢？”

    陳桉絲毫沒猶豫的回道，“沒談。”

    “也不一定。”陳餘挑了塊肉放到陳桉的碗裏，笑道，“小歌從小就招人喜歡。”

    “一般般。”陳餘從盤中裏挑著青菜，嘴上絲毫不留情，“我就不喜歡，嬌滴滴的小公主，碰都碰不得。”

    “你就是嘴硬。”陳餘望著陳桉，回憶道，“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格外黏小歌，有一次你摔倒哭了，怎麽拉你都不起來，非要小歌來拉你，她一來，你自個就站起來了，抱著她是哭得鼻涕一大把啊,一聲一個姐姐啊，怎麽勸都勸不住,還有一次”

    “停停停。”陳桉連忙叫停，急道，“你能別老想以前嗎？那時候小，不懂事。”

    陳桉實在不想回憶以前那個傻缺的自己。

    陳餘接上話，“三歲看到老。”

    陳桉一頭黑線，直接放棄抵抗，“老餘，你快吃飯吧。”

    吃完飯，陳餘站著門口說道，“我買了點水果和牛奶在房間裏，等會洗好碗就送去你許叔叔家，我去貨家那邊看看。”

    “知道啦，你路上慢點。”

    陳餘聽見廚房傳來的回答，低聲笑了笑，“鬼丫頭。”

    聽到關門聲，陳桉從廚房裏往門口探了探頭，人已經走了。

    陳桉將碗筷收拾好，轉身來到老餘的房間，翻了翻紅色袋子，幾樣普通水果，還有一盒酸奶。

    陳桉掂量了下牛奶，嗯，能撐一個月。

    陳桉拎著袋子走出房間，將袋子裏的牛奶轉身丟進了自家的冰箱。

    隨後，陳桉將自家房門輕掩著，一個大跨步就來到了許清歌的家門口，有時候陳桉還是不得不感歎，自己和許清歌真是孽緣，兩家就隔著一步的距離。

    陳桉敲著門，喊道，“章姨，我小木。”

    沒過一會，門便被打開了，出現了一張與許清歌眉眼相似的婦人，目光柔和，很是慈祥，婦人身上還係了圍裙。

    婦人看見陳桉，眉開眼笑，“阿姨在閣樓就聽見你的喊聲了。”

    陳桉不好意思地撓撓了後腦勺，將袋子遞了過去，“這是我爸買給您們買的水果。”

    婦人拒絕道，“不用，不用，你拿回家自己吃去。”

    陳桉嬉皮笑臉道，“姨，你跟我家見什麽外？要我拿回家自己吃了，我爸不得削了我。”

    “啊呀，那謝謝了。”章秀玉將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接過了水果，“正好，我在做甜點，進來和小歌一起嚐嚐。”

    陳桉正欲拒絕，可章秀玉不等陳桉，便一把將陳桉拉進了門。

    陳桉都進來了，也不好意思在出去，隻好說著，“謝謝姨。”

    “我先去做，小歌在房裏，你去找她，做好等會叫你們。”

    “好。”陳桉熟練地從一旁的鞋櫃裏，換上屬於自己的毛絨小老虎拖鞋。

    這拖鞋上麵的小老虎，有著許清歌惡作劇給它畫的腮紅，當然陳桉也在許清歌兔子拖鞋上，畫上了灰胡子。

    陳桉走進客廳，許父正躺在沙發上麵，看著報紙，帶著一副眼睛，不苟言笑。

    許父在教育廳工作，平時嚴肅板著張臉，身邊自帶低氣壓，看見他，陳桉就生理性的害怕。

    “許叔叔好。”

    陳桉怯怯地問了好，許應隻是抬眼看了一眼陳桉，輕“嗯”了聲，算是聽見了，然後又將目光放回到報紙上去。

    陳桉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上樓的腳步。

    “呼。”陳桉推開門，鬆了口氣。

    許清歌正在自己桌子前麵寫作業，並沒有轉頭看陳桉，“看到我爸，還是這麽慫。”

    “那是。”陳桉一個翻身躺倒了許清歌的床上，“你爸太嚴肅了，感覺隨時隨地就可以讓我出去罰站。”

    陳桉躺在許清歌的床上，嗅了嗅，嗯，許清歌的味道。

    許清歌嗔怒道，“你身上髒死了，趕快從我床上下來。”

    陳桉翻白眼，“我就不。”

    說著把拖鞋甩下去又在床上滾了兩圈，許清歌眼睜睜地看著她，拿她沒辦法，隻能說著，“陳桉，你個豬。”

    陳桉滾到許清歌身邊，坐起，眼睛看向桌子上她們小學的合照，兩個人粉團子大小的人衝著鏡頭傻笑。

    許清歌小學的時候臉頰兩邊肉嘟嘟的，很是可愛。許清歌小學一段時間特別喜歡穿小花裙，吵吵著要當小公主，還要讓陳桉配合當騎士。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許清歌臉頰的肉沒有了，五官越發精致，漸漸地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陳桉從桌上拿起許清歌的書包，翻了翻，便掏出一張粉紅色信封，陳桉一愣，拽著書包的布角，倒了倒，書本隨著一疊信和許多小紙條掉了出來。

    許清歌見狀不滿道，“陳小木，你幹嘛呢？東西都掉出來了。”

    “可以啊，許清歌。”

    陳桉撚起一張小紙條，做作地讀了起來，“傳聞人有206根骨頭，一遇見你呀，我就有207根啦。”

    讀完，陳桉做了個嘔吐的表情，嫌棄地說著，“真肉麻。”

    順手又拿起一張，“還有這個，最近手頭有點緊，想借你的手牽一牽。”

    陳桉吐槽道，“好油膩。”

    許清歌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別讀了。”

    陳桉滿不在意，頭湊到許清歌麵前，道，“許清歌，你說我要告訴你爸，你早戀，你會怎麽樣？”

    許清歌抬手推開陳桉的頭，“你走開，我爸是不會信的。”

    “那我也要去試試。”陳桉特別欠揍地又把頭轉了回來。

    許清歌不服氣地向前湊了湊，用威脅的口氣說道，“你可以試試。”

    陳桉見許清歌靠近，無所畏懼地又靠近了些，鼻尖相碰，陳桉衝許清歌挑了挑眉，隻見許清歌突然眼眶微紅，泛起水光。

    陳桉一驚，這就哭了？

    陳桉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微微張口，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

    許清歌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微微側頭咬上了陳桉的肩膀。

    “啊！”

    隨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陳桉捂著自己的肩膀縮在床腳處，義憤填膺地指著許清歌，“你是狗嗎？還咬人！”

    陳桉疼的呲牙咧嘴，扒開衣服，隻見肩膀處直接被咬出個紅紅的牙印。

    許清歌抬了抬下巴，“叫你威脅我。”

    “你個潑婦。”

    陳桉真覺得自己腦子有坑，剛剛怎麽就被許清歌這個小妖精給蠱惑了呢！自己絕對中邪了。

    “發生什麽了？”章秀玉聞聲匆匆推開房門，著急的問道。

    “沒事沒事。”許清歌擺擺手，“她笨，一不小心撞到桌角了。”

    “我”

    陳桉目瞪口呆地看著許清歌，自己明明是被她咬了。

    章秀玉放下心來，關心道，“小木，沒事吧，疼不疼啊？”

    “沒事，章姨。”陳桉咬緊後槽牙，“不疼，一點都不疼。”

    “沒事就好，蛋糕做好了，你們出來嚐嚐吧。”

    陳桉看著門被帶上，轉眼瞪著許清歌，“道歉，必須道歉。”

    “我就不。”許清歌仰起頭，穿上拖鞋得意洋洋地離開了房間。

    陳桉摸了摸傷口，炸毛道，“許清歌，你給我等著。”

    章姨做的小蛋糕，一向甜而不膩，很是讓陳桉喜歡，嚐到小蛋糕，陳桉剛剛的火氣小了不少，心想，看在章姨的小蛋糕份上，就不和這小妖精計較。

    章秀玉問，“好吃嗎？”

    “好吃。”陳桉舔了舔嘴唇，誇讚道，“您這手藝絕對可以開家店，保證供不應求。”

    章秀玉聞言，笑嗬嗬道，“小木這嘴真甜。”

    “諾。”

    陳桉的麵前原本隻剩一小塊的蛋糕旁又多了半塊小蛋糕。

    許清歌衝陳桉吐了吐舌頭，“吃不完。”

    “我可是要保持身材。”許清歌撩了下秀發，“跟你可不一樣。”

    陳桉剛準備開口說的謝謝，戛然而止，憤憤地舀了一勺蛋糕塞進了嘴裏，妖精就是妖精，不會從良的！

    章秀玉問道，“小木，這學期是不是要選文理？”

    “嗯嗯。”陳桉點點頭，“我應該會選理。”

    雖然陳桉文理都差，但對比整體背來背去的地史政，陳桉更喜歡聽懂了就行的物化生。

    “挺好，小歌學得是文科，你們文理搭配，就很不錯。”章秀玉笑得如沐春風，“說不定以後會考上一個大學，然後長大在一起做鄰居，做對方孩子的幹媽，想想就很美好。”

    “萬一我想考電影學院呢？”許清歌突然開口問道。

    章秀玉愣了愣，陳桉塞蛋糕的勺子也停在了嘴邊，坐在沙發上的許應也抬眼看了過來。

    時間感覺靜止了，許清歌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我就問問。”

    許應收回審視的眼神，目光轉回電視機上。

    章秀玉露出個笑容，“那小木就要努力了。”

    陳桉替許清歌鬆了口氣，鼓著腮幫子笑道，“放心，就算考不上一個大學，你也會天天纏著我。”

    許清歌嫌棄地撇了一眼陳桉，“我才不纏著你。”

    陳桉吃完小蛋糕，便離開了許清歌家，回到家裏洗澡躺在床上，翻了幾個身，還是沒忍住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給謝譽發消息。

    刪刪減減，最後還是隻是發出一句，“今天我看見你了。”

    看見頁麵上那個紅色感歎號，陳桉愣了愣。

    “我竟然被拉黑了！”

    陳桉從床上蹦起，捂臉悲傷道，“我的半年早餐錢，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