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

    “題名——沉沒的絕望號。”

    黑夜的殘月之下，一道黑漆漆的身影整正漂浮在夜空中。

    它伸出自己充滿著骨質感的雙手，將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7字，然後緩慢的合攏，直至江海平麵上的那艘木質大船籠罩在其中……

    “滴答……滴答……”

    這是福順號上的浴室，不得不說安妮塔小姐的船很棒，居然還配備了奢侈的澹水洗浴室，雖然和陸地上的豪華浴池相比有些簡陋，但在這種地方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李娜莉垂著腦袋，伸出手擰緊了花灑的開關，矗立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麽，呆站了一會兒之後，才重新披上自己的衣服。

    

    漆黑的頭發散落在她的臉上，看不見她的表情。

    “如果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她的速度再快一點，那是不是就能趕得上亞連被襲擊之前了呢！

    亞連·沃克，那個16歲的的天真少年，李娜莉一直都對他的噩耗感到內疚，因為對方出事的那天，是自己將他帶過去的。

    並且告訴了對方與咎落相關的事情，表達了想要救出斯曼的想法。

    是自己的天真與自私連累了亞連，讓大家失去了一名彌足珍貴的夥伴。

    最近黑色教團同伴們的犧牲很大，也許……還會更多。

    完全可以遇見的是，抵達江戶的他們，一定會遭遇一場又一場比之前還要殘酷的戰爭。

    而戰爭當中，又有誰會成為下一個犧牲者呢？

    李娜莉有些難受的閉上了眼睛，甩了甩頭，不知道為什麽，她做噩夢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在被羅德精神攻擊之後，李娜莉就時不時的會看到末日後黑色教團的那些景象。

    同時還有很多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建築與城市，就像是末日一樣，而最可怕的是，這些東西似乎正一點一點的變得真實起來。

    亞連……斯曼……甚至她自己，大家都在向著深淵走去。

    “啪嗒！”

    在另一邊的船長室，體型勻稱修長的安妮塔將手中的鉛筆拍在了桌麵上，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成功的規劃好了接下來的路線，如果運氣夠好，那麽可以在兩天之內抵達江戶，現在大家已經在海上航行了將近一周，都已經很疲憊了。

    “這樣的話，剛好完成了4/5的路程，這幾天的天氣看起來也還好，風浪雖然有點大，但好在無傷大雅，澹水……糧食……呼。”

    安妮塔深深的出了一口氣，她已經好久沒有親自出這麽遠的航行了。

    再一次親自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感覺手有些生，不過……

    安妮塔有些疲憊的靠在椅子上，得益於她的屬下們都是一群非常優秀的水手，不然這一次航行不會這麽順利的。

    畢竟是趕在大暴雨的時候出海。

    “冬冬冬……”

    外麵有人在敲門。

    “安妮塔小姐，是我，李娜莉。”

    安妮塔拉開門，門外的李娜莉看起來似乎是有一點不好意思。

    也對，畢竟都已經這麽晚了啊。

    “抱歉這麽晚來打擾您了，隻是，您那裏有沒有可以借我用來綁頭發的東西？”

    李娜莉的食指纏著一縷頭發來回卷動著，看起來似乎是有些害羞。

    安妮塔在看到李娜莉散著頭發進來時的樣子，不小心怔了一下。

    因為即便是一個女人，也會覺得此刻麵前的少女真的很漂亮。

    “好像抱一抱，然後貼一下啊！”

    安妮塔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這種不成熟的想法，但很快她便回過神來，急忙用力點了點頭。

    “是發繩弄丟了麽？”

    “嗯，一不小心弄掉，然後被衝走了，現在隻剩下一個了。”

    安妮塔這才注意到，李娜莉的一隻手裏麵，還寶貝似的握著一個看上去有些奇特的發卡。

    “好有特點的發卡呢！”

    安妮塔一邊說著，一邊起身來到她的梳妝櫃麵前，彎腰翻著起來。

    “是啊，我也覺得挺奇特的，明明看起來還挺不適合女孩子帶的，而且最主要的是它隻有一隻……”

    李娜莉雖然嘴上在抱怨著，但是眼睛裏看想著發卡的神色，滿滿都是喜歡。

    “你還真是容易懂呢！一定是很好的朋友送的吧！他對你一定很重要。”

    安妮塔一回頭，就看到了少女那很好懂的樣子，笑著說道。

    “到也不是了，隻是平時一個走的很近的朋友……”

    李娜莉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同時雙腿也無意識的扭捏著。

    “隻是朋友的話，對於女孩子來講，可不會把這麽不合適發卡一直戴在頭上的。”

    真是好懂的孩子呢！

    安妮塔一邊微微調笑著李娜莉，一邊將盒子裏拿出的精致發卡綁在了對方的頭上。

    “這個的話，就好好留存著吧，先來試試我這個，說實話，我覺得這一套意外的適合你呢。”

    安妮塔笑著說道。

    那東西明顯有著對李娜莉更加不同的意義，隻是不知道究竟是怎樣不解風情的男孩子，會把這樣一件不合適的禮物，送給麵前這麽漂亮的少女。

    而且隻有一件……

    李娜莉一直都是雙馬尾，怎麽也應該是一對才算得上是合適的禮物，難不成是對方沒用心選嗎？

    平心而論，被李娜莉寶貝似捏在手中的那個發卡的確是很一般，銀白色的小玩意做工看起來還略有一點粗糙。

    無論是紋理還是花印看上去就像是胡亂印上的一樣，說實話，這東西看起來不太適合女孩子戴在頭上作為裝飾物。

    不過……

    安妮塔看了一下李娜莉的神情，決定還是不把自己肚子裏的這番評價說出來。

    “好了！”

    安妮塔拍了拍手，然後將梳妝鏡放在了李娜莉的麵前。

    “真的很合適呢！”

    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的用手，輕輕撫摸著兩下李娜莉那頭柔順的秀發。

    “這是我母親的遺物，不過感覺它好像更適合你一些。”

    安妮塔笑眯眯的說道，眼神裏麵滿滿的都是緬懷。

    曾經那個女人的頭發，也是像李娜莉這樣的柔順絲滑……

    “咦，這樣好嗎？將這麽重要的東西……”

    李娜莉聽聞這發卡的出處之後，頓時變得有些局促起來，她本來隻是想隨便借一條繩子，然後綁一綁頭發的。

    “不要緊的，本來就是她當初約好，要在我18歲成年之後送給我的，可惜並沒有迎來那一天。

    她在那之前就被惡魔殺害了，所以後來我也一直沒有再用過，如果能給它找到一個合適的歸宿，那就真的太好了。”

    安妮塔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悲傷。

    “惡魔……”

    李娜莉看著對方的哀傷的神色，突然感覺呼吸都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如果要是沒有惡魔的話，他們母女的感情一定會很好吧。

    安妮塔小姐也不需要過上這樣的生活。

    “安妮塔小姐的母親，也是教團的協助者嗎？”

    “哈哈哈，是啊，母親她一直都生活在這邊，直到有一天看到了庫洛斯先生，她對那個男人一見鍾情，然後就這麽順利成章的成為了協助者。”

    “是……是這樣嗎？”

    突然涉及到戀愛方麵的話題，還是這樣赤果果的討論元帥的舊事，李娜莉的臉忍不住再一次紅了起來。

    這麽大方的就承認了，這不就像是……庫洛斯元帥的情人一樣了嘛？

    “其實……我也沒資格笑她呀，我也是很想幫助那個男人成為他的助力，所以才會選擇這麽做呢。”

    安妮塔突然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有些悵然的說道，不過這也是在表明著什麽。

    “………………”

    李娜莉的臉色更紅了，她應該承認安妮塔小姐真的是一個很大膽的女人嗎？

    “被那個男人迷住的，可不僅僅隻有我的母親啊，有魅力的人，總會更容易吸引到身邊的異性。

    不是嗎？”

    看著安妮塔小姐自顧自的大膽訴說著，李娜莉覺得這方麵的話題，她應該是插不上嘴的。

    雖然有一段時間，曾經聽亞連說過關於他師傅的風流往事，但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這麽奔放……

    “您……一直都相信庫洛斯元帥還活著嗎？”

    聽了對方的疑問，安妮塔停下了自己的傾訴，沉吟了一會兒之後無比堅定的回答道。

    “對於這一點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一定會活著的，我一直相信著……因為那是我最強大的力量。”

    李娜莉呆了一下，她感覺對方在堅定不移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眼睛裏似乎有著光。

    “嗯，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找到元帥和大家會合的，打敗千年伯爵，然後……回家。”

    少女似乎是受到了鼓舞一樣，握了握手中的拳頭，在安妮塔小姐的鼓勵下，甚至就連內心的陰霾都被衝澹了不少。

    “回家之後，有想見到的人嗎，比如說……送給你禮物的那個……朋友。”

    安妮塔故意在最後麵兩個字加重了讀音，然後促狹的看著少女。

    “真是的，別拿我尋開心啊，安妮塔小姐。”

    李娜莉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看著這一幕，安妮塔笑的的更加溫和了。

    “年輕真好啊！下一次再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對他表白吧！

    母親一直想做，但是卻沒敢做到的事情，讓我來實現……”

    低聲的自言自語，李娜莉並沒有聽見，她還在沉浸在對未來的期盼當中。

    就像是陷入了某種戀愛的少女一樣。

    安妮塔·陳作為黑色教團的協助者，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出彩的地方。

    其實更準確一點，她應該是獨屬於庫洛斯·瑪麗安的協助者才對。

    作為一個女人，她深深的為那個男人所著迷著，即便庫洛斯·瑪麗安曾經多次明確的拒絕了她。

    “安妮塔，你是一個好女人，你心中所想的我都明白，但是你還年輕，你應該有自己的道路，相信你的母親，也不希望你這樣。”

    庫洛斯曾經多次對她這樣說過，但自己仍舊像是想要追逐著火焰的飛蛾，不停的試圖靠近著。

    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男人就在自己心中留下了除不去的烙印呢。

    或許就是那一天吧……

    安妮塔的出身其實並不好，但這並不是她所能決定的，她從小就和母親生活在港口的藝館當中，見識著各種形形色色的現實。

    直到那個男人出現在這裏，才為母女那有些晦暗的生活，增添了一番別樣的色彩。

    母親深深的被那個男人所著迷，盡管那隻是對方一次不經意的隨手所為，但對於他們母女而言卻是莫大的救贖。

    但是，母親一直很自卑，因為自己的身份，她始終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跡，即便是後來她在庫洛斯大人的幫助下，打下了一份弱大的基業，亦是如此。

    她覺得自己配不上那位大人……盡管他一直渴望著光明正大的站在對方的身邊。

    可惜直到她死那天，也沒有徹底下定那樣的決心。

    安妮塔也是如此，對方的背影一直是她記憶中最偉岸的那個，她也想像自己的母親那樣，全心全意的侍奉著大人……不，她想要的更多。

    這一次，她終於得到了這樣的機會。

    她想要像夥伴一樣，光明正大的站在哪位大人的身邊，為他貢獻出一份自己的力量，然後……實現她的願望。

    “安妮塔小姐？安妮塔小姐？”

    李娜莉的呼喚將她的思想召喚回了現實，看著對方的一臉困惑的樣子，安妮塔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對不起，剛剛有一點溜號了，稍微……有點累了吧！”

    再過兩天就要到江戶了，常年生活在海港這邊，她自然對那邊的傳言感到不陌生。

    來往的水手之間，經常會流傳著關於東瀛那邊禁忌之地的傳言。

    比如說那個國度已經徹底的成為了妖魔鬼怪的領地……但是安妮塔知道，那都是惡魔作祟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先回去了，安妮塔小姐可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李娜莉關切的看著對方，一直以來航海的相關事宜都是由對方規劃的，想必耗費的精力不會少。

    “嗯！晚安……”

    今天的月亮，似乎格外的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