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磨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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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芽糖拿到手後,葉母掰下三塊給孩子們,剩下的則用帕子包住小心收起來。
葉瑜那塊很小,他放在嘴裏用唾液軟化,很甜,同時也很韌很粘,除了有甜味,咽下去的時候還帶著麥芽的香氣。
“放了一早上,已經有些涼了,您趁早吃完。”正給客人盛豆花的葉大嫂見弟妹帶著孩子回來,立刻加快了手腳。
葉瑜定睛一瞧,攤子前的客人正是他早上看了一套討價還價的布攤主人。
那青年有一副很討喜的麵容,圓頭圓臉,就連身材都頗圓潤,有點像大肚的彌勒佛,隻不過比之要瘦一些。
他手裏拿的碗也比普通的碗更大更深。
“你們家這叫豆花的吃食味道是真好,就是吃了這一次也不知道有沒有下次了。”
青年遺憾道,“哎哎,澆頭全給我算了,就剩那點也幹不了啥。”
因為他直接包圓了剩下的豆花,葉大嫂也不吝嗇,用勺子刮兩下桶底,將最後一點蘑菇醬淋在他碗裏。
心滿意足的青年捧著碗離開,走之前又看到一溜小蘿卜頭,他便熱情地說。
“你們要不要來看看我家的布,要買的話可以給你們便宜點。”
葉大嫂葉母對視一眼,點點頭,前者取下圍裙,後者把籃子放在驢車上。
順帶一提,那頭灰色皮毛棕色眼睛的驢正嚼著豆渣,別提多愜意了。
這次葉河與荷花沒跟著,兩人腳挨腳坐在一起專心致誌地吃糖。
葉瑜倒是跟著她們,主要那糖有點太粘牙,像他這樣還沒換牙的,總感覺牙會被粘掉導致提前換牙。
布攤離得不遠,幾米的距離,青年一屁股坐下,然後介紹道,“你們看看,這些都是我家的布,一尺布四文半,可以用雞蛋抵一文錢。”
“你們可以去打聽一下,我們秀禾村沈家甚至在縣裏都很有名氣,不是我吹,我家的布連縣老爺都在用。”
沈姓青年說的是天花亂墜,也不知真假,但葉瑜覺得他大概率沒吹牛,因為攤子上的布匹確實比他以前見過的都要結實和柔軟。
顯然葉大嫂和葉母也是這麽覺得的,兩人低聲商量半晌,就大手筆地包圓了攤上剩下的青灰色布匹,這樣的顏色不管男女大小都能用。
葉母還額外買了一尺柔軟的細棉布,這是準備拿來做小衣,他們一家三口應該是夠了。
挑的差不多,她又看中一匹淺青色的布,暈染得很好,顏色也很清爽,正好能給寶哥做一套衣服。
算得上是滿載而歸。
路上即使疲累,但依舊興高采烈,因為高興,就連路上的枯樹都能叫葉瑜看出美來。
早上來時天還暗著,如今葉瑜才能仔細打量周圍,這還算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出遠門。
周邊的樹都是經年的老樹了,盤根錯節的生長著。
驢車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這一條路走的人多,慢慢便踩出了一條道,但依舊雜草叢生,若是晚上從這走,還不知道會不會從哪裏冒出毒蛇猛獸。
一行人回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
孩子們都累得不輕,各自吃了些東西就躺炕上睡著了,而大人們還不能睡,他們得清算一天的收益。
數完銅板,堂屋裏一片寂靜。
“嘶。”葉二驚訝地說:“七百文錢啊,一天就掙了七百文,如果每天都能掙這麽多,那一個月下來豈不是有好多銀子。”
說著他便開始掰手指算到底有多少銀兩。
如今銀子和銅板的換算,約是11200。
其他人雖嘴上不說,但心裏也跟著算計。
還是葉老頭給他們潑了盆冷水,“行了,哪會有那麽多銀錢,還得減去成本,況且又不是每天都有集會。”
這倒是,葉父本也有些飄飄然,但聽到這話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緊接著葉老太想了想,問道,“集會有三天,咱們還去賣嗎?”
葉二拍了下腿,“當然得繼續,這麽多銀子咋能給放走。”
葉大嫂則是皺起眉頭,盤算道,“但是咱家沒豆子了,新豆還沒下來,舊豆昨個就全做成豆花了。倒是蘑菇還有,前段時間下雨,山裏頭全是蘑菇,曬成幹蘑菇還不少。”
這倒是大問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材料他們咋個整。
葉父手裏轉著銅板,他是個腦袋靈活的,當初若不是因為受傷,如今在軍營裏許是能混個百長也說不定。
“在離得近的幾個村子裏收豆子,一斤豆子才六文錢,收個幾百斤也不過才幾個銀子。”
他說完頓了頓,“明天先不去集會了,後天再去,找村長說一下。等日後豆腐生意起來,我去縣城裏尋摸個鋪麵,咱就專門做豆腐生意。”
雖然要把豆腐方子公布出去,但不代表是無償的,要不然誰都把他們當成冤大頭。
葉老頭沒意見,“先這麽做著吧,掙錢可能要少了點,但勝在安全。”
其餘人紛紛應是。
葉老太見他們結束這個話題,便談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做生意前得說好規矩才行,這法子是寶哥想出來的,回頭買豆子的錢也是三房出的多,在分成這一塊可得好好說道說道。”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來,畢竟財帛動人心。更何況就算夫妻兩個沒想法,那親家難不成也沒想法?都說人心是經不起誘惑的。
葉母聞言一怔,“咱還沒分家,就都是一家人,何必分的這麽清。”
“三弟妹,可不能這麽說,親兄弟還得明算帳,有個規矩確實是好的。”
葉家人不論習性如何,但脾性都是好的,當初兩個兒子娶親,都由葉老太把關,不得不說她看人極準,這麽些年下來,妯娌之間基本沒紅過臉。
葉大率先表示自己的意見,“都聽爹娘的。”
葉二夫妻同樣如此。
葉大嫂倒是說了自己的想法,“爹娘也得占一份。”
葉老太連忙道,“我們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要那分成做啥?”
“啥半截子入土,到外邊一看,誰能看出來您老兩口的年紀,少說還有五六十年好活呢。”葉父誇張地說。
“還五六十年?那豈不是都活成老妖怪了。”葉老太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臉已經笑成了朵花。
葉老頭臉上沒啥表示,但心裏也熱氣,當爹娘的一輩子不就是為了這兒?
“這樣吧,一半收成給三房,另一半裏大房和二房一人兩成,剩下一成我跟你們娘收著。”
這下子所有人就沒了意見,各自回去休息。
春耕之後,農家人大多都沒事幹,吃過早飯,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說閑話,男人們揣著手曬太陽,女人們則是手不停歇地做活計,就連小孩都在陽光底下跑來跑去。
有那眼尖的看到葉永存家的搬著東西往石磨走,便大聲喊道,“這是在做啥呢?”
葉永存就是葉老頭的名字。
“做豆腐呢。”
“豆腐是啥?你們聽說過嗎?”
“不知道啊,要不去瞅瞅?”
說動就動,不一會兒村裏一大幫人就從東南方向的斷牆腳下轉移到石磨旁邊,很快就圍了一圈。
有竊竊私語的聲音響起。
“喲,村長和耆老都在,這豆腐到底是何物?”
“是啊,文叔公因著年紀大了,可是輕易不再出門。”
被稱為文叔公的乃是村裏最年長的老人,如今已過了一百歲,更難得的是,神智還清醒,是活人瑞咯。
葉大嫂沒管周圍的動靜,隻按照步驟開始做豆腐。
原本還有人在說話呢,等豆花絮出來,一股又一股豆香撲鼻而來的時候,已經是沒人舍得開口,都在抽鼻子。
“這便是豆花。”葉老太隻往裏頭加了一點鹽,然後將幾碗豆花挨個傳遞出去,一人一碗是不能夠,但至少每人都能嚐一口。
村長和幾位耆老倒是一人一碗,文叔公牙齒早都掉光了,這麽些年來都靠煮的軟爛的粥過日子,吃的肚子裏全是粥水,一點別的味都沒,現在一嚐到豆花立刻驚訝了,都不用牙咬,味道也好,對他這樣年紀大的人實在是再友好不過了。
豆腐成型還得等一段時間,本來他們以為村裏人會待不住,結果卻沒想到一個人都沒走,就連跟竄天猴似的鬧騰的小孩都沒覺得無聊,一個個蹲在瓦罐旁邊,看那樣子,恨不得連瓦罐一起抱走。
也不是沒人催他們,但催促的人剛開口就被村民們堵了回去,隻好悻悻住嘴。
豆腐一做好,葉大嫂就拿刀開始分豆腐,邊分邊道,“這豆腐燉湯好吃,拿綠葉菜炒也好吃,還可以剁碎了包進包子餃子裏。”
基本一戶能得一塊約有巴掌大的豆腐。
“這豆腐方子是我家老三救過的長官遣人送來的,整個縣裏也是獨一份,若是有人想知道方子,可以拿一兩銀子來買。”
這價錢是他們同村長耆老們商量過後定下的,一兩銀子對農家來說雖然多,但並不是掏不出來,總不能叫他們不勞而獲。
“要是有了方子還不會咋整?”
葉大嫂按照他娘教的,回道:“可以到我家裏學,學會為止。”
村民還在猶豫,村長和幾位耆老倒是率先掏出銀子買了方子。
其中一個更是開口,“回頭讓我家老小去學。”